阮玉已經很久沒見過其他人了。

    他甚至有些懷疑：地球上是不是只剩下他跟賀琰。

    夏毓回來的次數倒是比平時要頻繁得多——只是偶然窺見那么幾次，可以看到她的背影。

    他不想求賀琰，也不想求夏毓。他想回家。

    可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下肢水腫酸痛，他已經沒辦法長久站立。也許是被賀琰關了太久，連自身的生理反應都控制不了。感覺自己每天都在失禁。

    這樣的空間、氛圍待太久了。

    他忍不住想起jiejie——jiejie為什么還沒有來找他，為什么還沒有發現他不見了。

    他想過無數次逃出去的路線、方法。

    ——都被盡數瓦解。

    望著賀琰冷漠的神情，襯托他的不自量力。

    他每天不知道自己該干嘛。閉上眼又恐慌自己會被賀琰強jian、毆打；睜開眼又得與對方四目相對。

    哪種都是他不愿意要的，又只能面對。

    他只能勉強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讓自己被對方時不時的“甜糖”蠱惑、引誘。他不愛賀琰這件事，雙方都心知肚明，對方卻仿佛每天都在失憶一樣。

    吻他、撫摸他、占有他。

    可是正常人都知道：占有欲并不能算愛情，強jian并不能隨著時間變成合jian。也只有賀琰自己曲解為合jian。

    搞得他倆好像真的有多恩愛似的。

    確實，打他的次數變少了——也只是變少了。

    并非完全不存在。

    賀琰骨子里就是容不得他人忤逆自己——干過那么多壞事，還有人替他收場，收拾爛攤子。

    阮玉有時都感覺世道真是不公平。但為了保持自我保持清醒，為了不被賀琰的偶爾的“溫柔”迷惑。他還是得尋找一個支撐點：可以是jiejie，可以是遲然，可以是郁束，可以是并不愛自己，時刻希望自己消失的父母。

    只要不是賀琰，什么人都可以。

    他趁賀琰下樓做飯的時候偷偷翻開過藥箱，不管什么藥，一股腦地往嘴里塞，苦澀難聞的氣味。

    而后也不過兩分鐘，便聽到身后有什么東西掉落到地面，隨著巨大的“哐當”一聲。

    自己的腦袋便被什么東西給砸到——真是奇怪，自己被揍這么多回腦袋，怎么痛覺還是沒有消失？

    他疼得歪了下頭，嘴里的藥還沒吞咽干凈，下一秒對方便一個箭步沖過來惡狠狠地給了他一個掌摑。

    牙齒隨著這股力道咬破了唇，阮玉被扇得不輕，腦子里嗡嗡直叫，因吃痛而發出“啊”的一聲。賀琰顯然也氣得不輕，抓他已經長到腰背的凌亂頭發，隨著慣性脖子被迫向后仰去——倒過來的賀琰。

    賀琰呼吸急促，眼睛泛紅：“想死是吧？這都幾個月了還想死？真的想死嗎？真的這么想死嗎？”

    “吐出來！”

    賀琰將人腦袋往自己懷里放，一只手按著對方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扣住他的下頜部，“阮玉，把藥吐出來！我讓你他媽吐出來！你信不信我弄死阮芽！”

    “還有那個小白臉——”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你家人就算不關心你但他們還活著啊——”

    “你敢死我不會讓這些人好過的！”

    “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阮玉本有些渙散的瞳孔在聽到這些話后猛然收縮，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偶爾白色粉末狀的藥物，或是膠囊被強行摁著吐出來，阮玉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軀殼了。

    只記得嘔吐，把東西吐出來，全部吐出來。

    不死了……阮玉吐得眼淚直流。賀琰抱著他，死命吻他的臉頰，吻他的眼皮，吻他的眼淚。賀琰也在不明緣由地發抖，“玉玉……”賀琰叫他，只是叫他。

    這些吻也真是叫人惡心透了。

    后來還是被帶去了醫院，只是現在他的臨產期步步逼近，很多有輻射的檢查都沒辦法做，只簡單詢問了幾句，又讓他做了些別的沒什么安全隱患的：比如彩超。

    阮玉都這樣折騰自己了，那個該死的孽種還在里面待得好好兒的，茁壯成長著。賀琰替他擦了冷汗，握著他的手，拿著檢查報告單再一次將他帶回去。

    他感覺自己已經沒什么可以害怕的了。他的人生已經被毀了，其他人的人生就還是不要被他給耽擱了吧。

    他不死了，他不會死了，他不想死了。

    賀琰會報復，會糾纏不清。

    阮玉垂著眼眸，終于意識到：要讓賀琰死了，自己才能真的自由，真的回家。

    ……要瘋了，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