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宛如一名努力求學的學子,賀琰踏上征程,沒想過后果。 他自阮玉的眼中讀出了全然的厭惡——與母親偶爾心情郁悶時的眼神如出一轍。又是模仿不來的嘲諷意味。 一顰一笑,假得叫人咬牙、牙齦泛酸。對于阮玉的舉動,他總在疑神疑鬼,沒日沒夜地索取。他知道自己有病。 賀琰打開天窗,蔚藍色的天空,偶有水珠滴落:太陽雨似的景象,只是沒有散發泥土清香的空氣,也沒有彩虹。 沒有如往常一般實施暴力,而是將行動付諸于“溫存”。不可否認的便是賀琰那張臉,褪去稚嫩后顯得無比俊美——哄騙他人或許只需要一個微笑、一句甜言蜜語。他總是戴著一張面具。也正是這樣的外表與“面具”,才能結交到這么多的朋友,也不需要去恐懼被他人發現自己的真面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像孫歧這類人,應當是與賀琰待在同一處墨汁硯臺里的。阮玉不動聲色地避開賀琰那道灼熱的視線。 離預產期的時間越來越近。不知是身體素質的原因,還是純粹心理上的煎熬,阮玉恍惚、失禁、嘔吐的次數越來越多。 本以為像賀琰這樣的大少爺,該是對這種事情十分抵觸——直到因失禁被抱著去清洗渾身上下;因嘔吐而多次吐到他的身上、手上,弄臟他的衣物。賀琰都沒有表現過任何不適嫌惡的表情——就好像這是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阮玉經常睡著睡著忽然醒過來,一睜開眼便與對方對視:賀琰的眼皮褶皺很深,情緒一般都不怎么外露,但這樣專注盯著他,瞳孔倒映出他面龐時的樣子——實在具有欺騙性。 ——總叫人誤以為他有多深情。 賀琰對他的管控已經到了瘋魔病態的地步。 阮玉根本不懂他這種神經病的思維方式,他能做的只有控制好自己的精神狀態、情緒——現下卻有些糟糕。 已經有許多天開始毫無征兆地嘔吐、失禁。這種感覺無異于正在剝奪他回歸從前當正常人的時候。糟糕許多。 “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他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夢魘中重復著這番話——比較可惜的是,始作俑者安然無恙,甚至還將因噩夢驚醒的他抱入自己的懷里——還在裝模作樣。 他發抖,他也跟著發抖——都瘋了,都要瘋了吧。 “賀琰,”阮玉睜開惺忪的眸子,燈光微弱的小夜燈映照出他的面部輪廓,“我不舒服、好想吐……” 偏過腦袋,再一次吐到賀琰的掌心里。骯臟、冷汗、快要斷氣的喘息聲。阮玉說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被那顆腫瘤壓著,自己快要被壓死了,快要死了。賀琰只得伸出那只沒有被嘔吐物污染的手撫摸過他的后頸,讓他側躺,被唾液浸染的垂落的發絲黏在臉頰,賀琰看了會兒,還是起身又清理了一遍他的面頰跟脖頸處,偏長的臟掉的發絲便用剪刀剪掉。 已經分不清白天與黑夜。自己的視線似乎也一直在追隨著那道昏黃的燈光——分明沒有溫度,卻又仿佛散發著暖意。 “我不舒服,我好想死……賀琰,我想死……” “你放過我、放過我好不好……放過我吧……” 苦苦的哀求并不能得到相應的憐憫——賀琰的神情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平靜。仿佛聽不懂他言語間的痛苦。 “你弄死我吧……我不想生……放我回家……” “我要回家,我好想回家……我想我姐了……” 賀琰只是拿著一條干凈的毛巾,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他的眼角,呼吸聲都像在哀鳴。阮玉的狀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賀琰被他抓著手腕推拒,“滾開!” 雙腿也開始胡亂蹬,賀琰呼了口氣,清洗過后的手指帶有冰冷的濕潤感,貼上阮玉的一只膝蓋骨,只試著施加力度,語氣不輕不重,“玉玉,你的腿我好像還沒動過?!?/br>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阮玉便停止了掙扎的動作。 賀琰又撫摸了遍他那只明顯與另一只不對稱的胳膊肘,“我的耐心實在不算好,光理解你們正常人的思維都費勁,你不要仗著我最近沒什么心思揍你,總做這種無謂的掙扎?!?/br> “笨玉玉,”賀琰低聲說著,“現在只有我能照顧你,不想當斷了腿的小怪物吧?” “你乖一點,”賀琰虛虛掐住他的喉結,居高臨下,“我最愛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