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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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哥……” 周淵聲音沙啞地叫道,黝黑的面頰正因劇烈的疼痛而脫離生氣,喘一口氣,眼前就會更黑一分,沈恣的身影也因此愈加寥寂,重如泰山的情愫是他不堪想象的,卻要親眼看著沈恣吊著最后一根弦扛上、背負。 這根小指已經沒有接續的可能,上面斑駁的青黑足以延伸至全身的虐打,極不平整的切口rou筋牽連,甚至連一把鋒利的刀都不肯施舍。 沈恣的心很快遭受到太過暴烈地沖撞,殘存的血跡碎片飛速四濺,程粲的哭腔嚎叫、眼淚氣息被卷入大片惡劣的血紅漩渦,直到面目也辨不清楚。 一時間他喪失了去想任何解決辦法的理智,也根本涌不進星點的相處回憶,只在心臟的持續鈍痛中恍惚記得,粲粲,實在是很怕疼。 沈恣掌心發灼,艱難地攥緊那根已經無用的小指,他用手帕包裹平整,輕輕地塞進左邊口袋。 周淵的急喘氣讓他不得不挺起身板,沈恣右邊牙齒無聲地嵌進內側唇rou,經年的打磨讓他對疼痛已經進入了頓感的程度,他再用力,鐵銹腥味遲來地喚醒了他的精神。 沈恣扼住周淵的胳膊幫他止血,輕聲勸慰:“別怕,守好這邊?!?/br> 周淵覺得自己腦袋暈的厲害,他恍惚覺得沈恣的聲音有些發抖,即便用接連的氣息強硬壓制,也飄忽地與平日判若兩人。 一時間,他分不清楚沈恣是想對程粲說別怕,還是想對自己說一句同樣的話。 但不管怎樣,他們怕,怕極了。 “沈哥,要……”周淵哭腔一出,立刻把想說的話收了回去,他無法再拖累沈恣一絲一毫,于是握住傷口,堅定地回復,“沈哥,你去吧,周淵沒事?!?/br> 門口輪椅老人又是一陣咳嗽,詭秘急切的厲害,似乎是生命盡頭的召喚一般,提醒他所剩時日無多,又大方地給予了一段回光返照的時間,督促他快快了結。 “我累了,送我,到佛堂吧?!?/br> 老人的面色怪異地微微紅潤,話音之間的喘息也沒有十分急密,平靜,平靜地令人生疑、厭惡。 沈恣的槍終極是收了回去,他知道憑他現在的底氣和條件,在周旋當中,一定會處于下風。更何況,他們扣住了程粲,如同死死扼住了他的喉管。 他現在明白,程粲真正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不是他的算計,是被人算計,這是一場籌謀經年的棋局,拋卻所有棋子,只剩直取人心的情感,卻足以讓他甘愿伏地認輸、丟盔棄甲。 因為他愛程粲,他一定會愛,愛到被人以相同的手段重復報復他、他的父親。 沈恣頓悟的太遲,卻立刻做出彌補,甚至在抱走輪椅上那個陰毒沉鷙的老人時,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怕誰會突然奪走這條奄奄一息的生命。 車開的飛快,他挾著老人的肩腰,重新輕擱在輪椅中心,推到了庭院最深處的佛堂門口。 “程粲在哪里?”沈恣咬著牙逼問,“我會放過褚二,告訴我,程粲在哪里?” 金老爺子略微側腰,目光沉濁地凝望眼前寬闊富麗的佛堂入口,顫巍巍地伸手出去,卻像被大佛痛斥一般驚恐縮回。 沈恣一把扣住輪椅背頂,齒縫中擠出吃人的言語,“他在哪里?” 因為氣急把輪椅捏的嘎吱作響,前移幾厘米的距離又被沈恣拖了回來,來回兩次,老人痛苦地喘息,腰部的那道傷口似乎又隱隱作痛。 他吃力地抬頭,沈恣嫉恨瘋狂地目光讓他無比舒心,就像年輕時的他一樣,偏執強硬,像臭水溝子一樣,密密麻麻的老鼠群開始撕咬心臟,又痛又臟。 “那一槍好痛啊,”老人緩緩落下淚水,枯敗的指尖觸及后腰,在汗衫底下隱藏著駭人可怖的槍口,“你爸的一槍,讓我癱了幾十年?!?/br> 他滿臉憤恨,試圖攥緊拳頭砸向承擔他幾十年痛苦的輪椅,手腕的筋卻抽痛的厲害,迫使他本就無力的手愈發松散,在原地無助地發顫。 他的腿已經毫無知覺,從輾轉反側忍不得的疼痛再到毫無知覺的麻木,上面交錯著深淺不一的刀口,劃爛成一片惡心的腐rou。 他的身子越殘一分,心里就越恨,恨到他遺憾當年沒有折磨沈翌更久,所以他養了沈恣,他親手把沈翌最在乎的兩樣的東西——正義和兒子,領進將相反的方向,讓沈翌能親眼看到,加諸在他身上的痛楚都會以十倍、百倍,一年、十年還給他的后代。 “我養的你真好,”老人在病痛的苦楚中艱難地嗤笑起來,“真好啊?!?/br> 當年沈恣跪在他面前奉茶,里面摻了沈翌的一小捧骨灰,澀的多厲害,他喝的就有多爽快。他收養沈恣,卻不給他一天好日子過,虐打辱罵是最低級的報復方式,他最快活的是讓沈恣去殺人,或者被殺,再看著他在烈日下暴曬到唇口撕裂,在寒冬里只能用雪凍住流血的傷口。 他要親手將警察的兒子變成一名殺人犯。 “你以前、眼睛里全是恨,”老人忽然陷入了悵然,似乎是沒有挽留住珍貴的東西,“后來,長大了就沒了,我知道,其實不是沒了,是你藏起來了吧?!?/br> 沈恣的恨隱藏的太快,鋒芒卻露的更快,才十八歲,就已經無可管束了,這場報復太短,短到他無法滿足。 “沈斌你是藏起來的,”沈恣平靜地問,“你想報復我父親?!?/br> “是,我快忘了。沈、沈斌,他,他有用。你長的太快了,所以我留了后路,”老人緊閉雙眼,“等到我明白你想做什么的時候,把沈斌給了褚二,我想保他一命,但他野心太大,居然提前把沈斌拋了出去?!?/br> 老人不甘地說:“我知道,他遲早會輸?!?/br> “你要留他一命,”沈恣低頭俯視已經衰敗干枯的老人,“就把程粲還給我?!?/br> “程、粲,”老人低低喘息,“他是個好、孩子,很聽話咳咳咳——” 因為程粲是他唯一能夠扳回一局的棋子,他勸導沈恣養一個弱點的初衷,似乎就是在等待今天的結局。 沈恣當年太無情,唯一的嫉恨情緒被無限制地轉化為理性和行為,如同一個可以輕易承擔任何痛苦的機器人。 無趣。 他要親自給沈恣挑選一條忠心的狗,喚起沈恣內心的任何一點兒情愫,哪怕是厭煩、轉注自己痛苦,但沈恣無疑是最頂級的上位者,連這樣的任務都完成的很好,好到情感方面也毫無挑剔地出類拔萃,他愛上了那條小狗。 愛到愿意放過當年親手折磨他父親的褚二。 老人一時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護住從小在自己身邊的褚二,還是想要保留這份報仇快感的延續,或者單單只是不想失去和沈翌的牽連。 “我沒想到他是出賣我的人,”老人淚水如注,“我沒有、只沒有懷疑過他、任何、任何時候,沒有——他怎么能,背叛我、他身上還有替我擋的槍傷。他——咳咳咳——” 一陣急咳,他的眼神已經空洞無神,喃喃道:“其實、其實他,沈翌,他、他已經,已經變了——他、他不想殺我的,我教過咳咳咳我教過他打槍,不會、不會打偏,他沒殺我,他為什么沒殺我?!?/br> 沈恣滿目鄙夷,疾聲道:“我父親是人民警察,自始自終都沒有分毫動搖!” 沈恣嗤笑,蹲下身子正面對峙老人,“你以為他會為你這樣的人拋棄守了幾十年的忠義信念?我告訴你,他不是劉城虎,他叫沈翌。從接近你的那一刻他的臥底身份沒有一秒鐘變過。你不用自以為是地感動自己,替你擋的槍是他整個警察生涯中最惡心、最羞恥的工傷,不殺你是要將你繩之以法、用他一輩子最信奉的法律正義槍斃你?!?/br> 沈恣掐住那把干柴一樣的手臂直指威嚴金佛,“裝模作樣地跪佛念經,想要贖罪?你這雙手怎么敢在神佛面前相合?你插的香是血骨爛rou,怎么敢敬上天地?你一輩子殺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家庭,你怎么敢擅自給自己開脫?我父親是警察,他守大國忠信、講兄弟道義,但你能配得上哪一種?” “沈恣!你的手跟我一樣臟!” 老人渾身發抖,被捏攥在沈恣手心的手腕傳來劇痛,骨頭被生生折斷,怪異地垂掉腿面。 “我是臟,”沈恣伸手捂住老人的脖頸,微微收力,扼住流入的空氣,緩緩逼迫,“但輪不到你來評判。告訴我,程粲在哪里?你不說,我會吊住你最后一口氣,讓你長命百歲、享福晚年——” 金老爺子的舌頭掉了出去,干澀的舌面堵住最后一口氣息,試圖死在沈恣手里。 沈恣立刻松手,恨到發抖的上身讓老人恍惚生出了異樣的快感,又有崖底徘徊的空虛和失落,淚水簌簌快要流干,他知道自己快要氣絕而亡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來不及思索,拼盡最后一股力氣抓住沈恣的衣領,“你怕我死?我告訴你,我割斷了他的五根手指,碾斷了他的腳腕,肋骨、肋骨折了四根,他、他磕了藥,很清醒地死,很、聽話,我猜你很喜歡他脖子上的那顆痣,只有、只有在剝他后頸皮時,他才掙、掙扎!” “你殺了他?!?/br> 沈恣驟然卸力,雙膝重重地跌向了地面,繃不直的腰微微低伏,他喘了一口氣,右眼皮瘋狂地抽搐不停,輕輕擺動的脖頸無意識地否認口中的言語,“你殺了他——” 老人咚的一聲栽回輪椅靠背,急急喘息,歪倒的頭顱無力疲憊,耗盡了最后一絲生氣,在最后一滴濁淚滑過臉頰的那刻,他突感后悔,彌留之際的愧疚最無可挽回。 他斗爭報復了半輩子,又用了半輩子慚愧。 “幫我、幫我拜拜佛,贖、贖罪了——” “砰!” 沈恣雙眼猩紅,手中顫抖的槍依舊絲毫不差地穿過輪椅左側的心臟,他跪在地上,被四賤的污血噴了一臉。 扣動扳機。 沈恣發瘋地重復一個動作,射向頭骨、腰腹、脖頸,直到再發不出一顆子彈,輪椅上的死尸已經爆體散倒,干涸發皺的瞪眼怔怔地望向佛堂中心,很快,幾近分塊兒的殘軀栽倒血泊當中。 趕到的周淵聽到持續的槍響,從門口撲了進去,微張的唇口無法合攏,比這樣場景更駭人的是,跪倒在地、渾身粘血的沈恣。 “沈哥……你怎么了,沈哥——” 周淵帶著哭腔嚷嚷,沈恣緩緩撐地爬起,踉蹌兩步,真支不住身子才一把拉住周淵的肩頭,發抖的聲音讓兩個人都陷入了驚慌失措的境地,一下子就明白,絕望會大過慶幸。 “找,去找,”沈恣大聲喝出,忽然又縮低了聲音,“就算、就算是、是一、一部分,也要找到?!?/br> 沈恣無法訴諸于口,連程粲這個名字都好像被分解了一般,是提不出來的痛苦,他快要喘不上氣,蹙眉時溫熱的淚從眼眶滑了下去。 他驚恐又無措地止住淚水,不愿意承認自己已經給程粲冠有的結局。 “粲粲,”沈恣喘著氣叫出聲,慌張地往外跑,“不會的,快找,讓所有人都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