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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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微山下了一夜的雪。 天色初明,太陽還沒升起,銀裝素裹的純白已將外界映得通亮。季雪滿推開門,檐上的雪撲簌簌落下,差點砸到頭頂。 他敏捷后退幸運躲過,再抬眼時,漫山遍野的雪白,有一瞬間的恍惚。 “呼,這雪是大?!?/br> 他輕笑出聲,踏出門檻,回過頭來仰看被雪覆壓只剩一點淺棕色屋檐的云渚小廬,自言自語道:“還好昨夜有準備,要不然怕是撐不過?!?/br> 可搖搖欲墜的木屋是護住了,澄微山外圍的陣法卻遭到破壞。 偌大的澄微山,如今只有季雪滿一人居住,算是他從血煉門離開后的隱居之地。他不想被人找到,朋友仇家都是,于是在山體周圍下了層層禁制,在外界眼中,根本查無此山。 可就在昨夜,他清晰感受到陣法被強行破開。按理來說,自然界的風雪雨電不應當對陣法有破壞能力,極大可能是有外人闖入。 危險或許已經浮現,季雪滿攏緊身上的斗篷,一步一步向山下去。綿白雪地上延伸出一串腳印,新綠色的身影緩緩移動,是這片瑩白大地上唯一的生機。 雪停了,風還在刮。季雪滿垂著頭,面無表情盯著腳下的路,額前兩縷碎發從兜帽中飛出,有些礙眼。 他隨手把碎發別到耳后,一個深呼吸,口中吐出白氣,濕潤了冰涼的臉頰。 已經三年了呀。 三年前,他初來澄微山時,也是下了這般大的雪。 修真者不特意計較年月,每當大雪降下時,他就會在心里默默記下,又過去一年。 也是每當這時,他總會情不自禁地去想,想他未離開血煉門的那些時日,想他曾經同出生入死的手下,還有想……那個人。 可想再多都沒了意義。他在澄微山獨居三年,至今仍是茫然,找不到出路的日子,還是不要禍害他人為好。 心頭沉重,似乎連腳步都緩了。季雪滿走過山腰,在即將到達離陣法出問題的地方時,忽然停了下來。 他疑惑地看向前方雪地中一個違和凸起的鼓包,奇怪道:“這雪是大到把巖石都淹了?” 還是塊巨型巖石,得有七八尺寬。 季雪滿可不記得他布置陣法的周圍區域有這樣一塊突兀巨巖。 他升起警惕心,慢慢移步過去,離得近了,才看到在白雪覆蓋下,是像稻草一樣亂的黑發和斑駁血塊。 哪里是什么巨巖,分明是一個人! 果然是入侵者。季雪滿心驚,強行闖入澄微山禁制的外人確實會受到陣法懲戒,只是不知道此人是有心還是無意,他身上的傷是否是單純被陣法所創,他是一個人還是有同伙。 不管如何,當務之急是先確定此人是不是還活著,以及他的真實身份。 季雪滿環顧四周,確認處境暫時安全,迅速蹲下撥去入侵者頭臉的雪,順便擦去一些臟污血跡。 在這個短暫的過程中,他罕見地緊張起來。他想,這個人可能是他的好友,也可能是他的仇家,若是后者死就死罷,若是前者那就不太妙了…… 手上動作一頓,纖長的手指滯在半空中蜷縮兩下,季雪滿緩緩瞪大了雙眼。 是他。 * 云渚小廬內,爐子里的碳燒得通紅,熱水壺擔在上面,咕嚕嚕冒著泡,熏得屋里暖洋洋的。 季雪滿挑起壺把,泡了一杯熱茶,握在手心里暖著,坐在竹椅上神色不明地看向床上的人。 血污和傷口清理后,被撿回來的男人露出原本的樣貌。此刻他睡得沉,平靜地躺在那里,黑發鋪散,雙目緊閉,高挺的鼻梁沉穩地呼吸著,抿著的薄唇失了血色,額頭上一圈繃帶,英俊的面龐上不復往日故作出來的偽笑和高傲,在睡夢中卸下防備后,倒顯現出幾分和面容相稱的少年英氣。 是,季雪滿想,葉玨本就比他年紀小。 比他年紀小,卻不失大批擁躉,成功擠過他競選為新門主,成了他的新上司,然后使了一大堆下作手段逼他一系離開血煉門。 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告訴自己,不能再糾結于過去。 可故人在前,往事猶如歷歷在目,季雪滿心潮起伏,忍不住想得更多。 好似從許久以前,他和葉玨就是王不見王的不對付的存在。 自古修真界六洲,大小門派林立,千百年激烈角逐淘汰后,如今形成“一門一谷三教四宗六派”的巔峰存在。而血煉門,就是其中的“一門”。 不同于其他門派的傳承制度,血煉門更像是一個為了利益集結在一起的聯盟團體,沒有門派獨創的功法秘術,也沒有師尊弟子的排輩承襲,血煉門中人皆通過接手外界委派的任務來獲取修煉資源。 但傳統門派中,同宗同根的尚且都能爆發不少矛盾,何況血煉門內只是一群靠利益鏈接的修士。在混亂百年的派系紛爭后,季雪滿和葉玨先后上位成為血煉門的左右護法,由此血煉門內的黨爭才逐漸分成清晰的兩派。 季雪滿一派,基本為無名無藉散修或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出身,身后無任何靠山背景全憑自己廝殺。季雪滿本人更是被捧上散修逆襲的神壇,自始至終為血煉門內的出身低微者提供庇護,擁護者贊揚他胸懷大義,反對者嗤笑他不切實際。 相反地,葉玨一派便是修真世家貴族的代名詞。老門主葉瀾是葉玨親父,大長老葉淳是葉玨親叔,他手底下的除了個別想要攀上修真世家的無名散修外,其余全是世家大族輩出的人才。 兩相對比,左護法派毫無優勢,要不是那群人打架往死里狠,僅憑季雪滿一人強撐不住。 終于,熬了幾十年,事情的轉機出現,老門主自請退位,依照門規,新門主要從左右護法兩位年輕人中選出。 季雪滿還記得,那日擂臺上,葉玨一襲紅衣,慢悠悠地搖著折扇,似笑非笑地說著看似禮貌實則挑釁的話。 “不知今日左護法這一戰,是為臺下的那群人,還是為自己?” 這人永遠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他從不相信季雪滿當真是無私無畏之人,在他看來,所謂庇護低微者,不過是收買人心的把戲。 季雪滿早就聽夠了,也聽煩了。話不投機半句多,開打兩個時辰后,他照常把葉玨錘趴到了擂臺下。 臺下有圍觀者唏噓:“真慘。不過今天右護法堅持時間算長了,有進步?!?/br> 也有人“噫”道:“紅配綠打倆時辰,就算是高手過招,這場面我也快看吐了?!?/br> 季雪滿心想,是啊,紅配綠,確實不配。 葉玨修為不如他,打贏是理所應當之事,但季雪滿還是敗給了天真。 從老門主到大長老都是葉玨親人,右護法一派還有那么多世家貴族支持,葉玨最終競選為新門主,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理由嘛,“眾望所歸”。 季雪滿一直強調要聽取大多數人的意見,右護法派便遂了他的意,搬出這四字說辭,讓他無話可說。 被擺了一道,說不氣憤是假的,但結果已定,理由還冠冕堂皇,季雪滿無法從明面上推翻。 他只能暫且忍耐下來。在葉派那受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想,最多刁難會變多些,而且葉玨也并非全然不講理的蠻橫之輩。 可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從一開始,還當壯年的老門主自請退位、扶持葉玨做新門主,就是葉派一早策劃好的。 以新門主上任為契機,對血煉門內部大清洗,把身份卑微低賤者清掃出去,只留下世家子弟,把血煉門變為有師徒傳承制度、根系復雜的傳統門派。 這樣,葉家便能徹底掌控血煉門,將它收作個人私有物。 季雪滿知曉他們的陰謀時,他手底下的人已經在葉玨上任的一個月內被逼走大半。 什么樣的理由都有。出身不好的人往往自尊最是敏感,葉派肆意羞辱上幾頓,就有沉不住氣的人憤然離去。不中激將法的,葉派則想辦法糾出他們的錯處,都活了幾百年的人,怎能全然無錯? 對方玩陰招,季雪滿自然是憤怒去找葉玨理論,然而在他開口說明來意前,葉玨似是想起一件高興的事,對他說道:“對了左護法,有件事本尊還沒來得及告訴你?!?/br> “三日前,韶音宗宗主已同意將他侄女嫁與本尊。你說,兩派一旦聯姻,血煉門在六洲的地位會不會更上一層?” “……” 最后,季雪滿什么話也沒說就走了,仿佛來到這只是為了聽葉玨說他要成婚的消息。 又過了一日,當門主召開大會正式宣布此事時,下首左邊季派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季雪滿走了。 連他還未被逼走的手下一起。 他覺得他對不起很多人,辜負自始至終相信他的人的期望。 可出路在哪?在弱rou強食的修真界,有限的修煉資源只會重復流向世家大族,一代代的積累讓他們越變越強,而千千萬萬與他同樣出身低微的修士只能在最底層茍活,偶爾冒出一兩個絕世天才或者氣運之子能夠扭轉命運,其他人終歸是一生慘淡。 季雪滿吃過這些苦。他常常想,要不是年少時遇到貴人相助,他也不可能站在血煉門的大廳內成為左護法。 所以他一直致力于改變底層修士的境況,但事實是,僅僅是在宗門內部,他都護不住那些人。 方法不對。 季雪滿痛定思痛,反思過后決定先隱匿起來,將過去行為做個總結。 于是他來到了澄微山。 可三年過后,這處還是被葉玨闖進來了。 救人的時候,季雪滿檢查過整座山,不見其他人蹤影,再根據葉玨的傷勢,判斷他應是被追殺誤入此地。 “呵,可真是巧?!?/br> 季雪滿離開的原因有很多,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葉玨跟他說要和韶音宗宗主的侄女成婚的事。 時隔三年,季雪滿回想起那時,仍記得葉玨坐在大廳寶座上,右手撐著膝蓋,身體前傾看向他時笑容有多諷刺。 他也清楚記得,那種心頭酸澀呼吸困難的感覺,和此刻的一模一樣。 像是心底忽地生出一簇藤蔓,向上伸出千虬百怪的枯黃枝條,從四面八方牢牢裹緊他的心臟,密不透風。 火爐旁,季雪滿站起身,走到床前盯著床上人的睡顏。半晌,他化出本命法寶洞簫。 “都送上門了,不讓你死一回都太客氣了?!?/br> * 床上的人泄出細微的痛呼呻吟。 季雪滿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煩躁地把手中把玩的洞簫一扔,暗罵自己心軟無能。 明明就是一梭子的事,他卻下不去手。 果然,還是忘不掉他。 季雪滿垂下眸,眼珠有些發澀的疼。 “唔……” 葉玨醒了,渾身疼痛腦袋發懵,盯著木質的屋頂迷茫好一會兒,他費力側身想要坐起。 “這是哪……”他咕噥著,艱難轉動脖子看了半圈,沒認出來。 忽然,他僵住了,呆滯片刻后,惺忪的睡眼瞪得奇大無比。 等、等會!他是誰?他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 “醒了?葉門主?!?/br> 一道溫潤好聽的嗓音傳來,嚇得葉玨一個激靈,才驚慌發現正左方坐著個人。 “你……” “別害怕?!?/br> 季雪滿沒起身的意思,端起一杯茶慢慢抿著,淡笑道:“葉門主身負重傷誤入澄微山,我恰巧居住于此,是我救了你?!?/br> 他想好了,哪怕他不殺葉玨,也要拿救命恩人的身份好好惡心對方一番。 葉玨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你救了我嗎?謝謝你!你是誰呀?” “?” “我又是誰?”他指指自己,歪頭詢問道。 “……” 季雪滿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幾步走到床前,彎下腰拉過葉玨的衣領扯到跟前。 “??!” 對方的動作太快太突然,葉玨猝不及防差點撞到,可那張臉在距離他只有兩寸時又恰好停了下來。 “你不記得了?” “嗯?”葉玨小小吞咽了下。 離得近了,他看清了青年的長相。青年的相貌極佳,皮膚白皙如玉,瞳仁黑亮,探究的鳳眼微微瞇起,里面滿含戒備。應是一張清俊淡欲的臉,可又生了兩瓣紅潤的唇,嵌在中間的唇珠飽滿,像是天生為親吻做準備。眼尾綴著一顆淺棕色的細小淚痣,長睫覆下,更是添了幾分妖冶之色。 他俯身時,額邊的發些許散落,有幾根發尾末梢掃在葉玨臉上,癢癢的。 葉玨的呼吸有些亂了。 “你也有今天?!?/br> 美人笑了,這一笑,葉玨還沒完全清醒的腦袋又暈了。 季雪滿松開手,任由葉玨癱坐回去,心情暢快道:“那我告訴你。你叫葉玨,乃血煉門門主,我的前上司?!?/br> 他言簡意賅,可短短幾句話,葉玨聽得暈頭轉向:“你在說什么呀?” 這些詞都好陌生,他完全聽不懂! 季雪滿見他癡癡呆呆,只當他是裝傻充愣故意為之,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微微笑道:“我說你殘暴不仁、荒yin無度、殘害同門,我是被你逼走的?!?/br> “!”葉玨逐漸瞪大雙眼。 “哇你好厲害,說話都四個字四個字的!”他騰地坐直上半身,驚羨地發出贊嘆。 季雪滿:“?” 雞同鴨講? 這傻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