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生和紀云起兩個人住院一個月，直接消磨到開學。期間凱撒先是被送去寵物店寄養，但他誤以為被遺棄，在寵物店不吃不喝，紀云起只能拜托他媽蔣婕女士把貓接回他的出租屋里，每隔三天請人上門打掃喂食加陪玩。

    開學后他搬到了實驗班。雖然是a班第三名，但是在實驗班排名是倒數。高三下半學期他呆在畫室的時間更長，其實不去實驗班可能更輕松，班主任找他談過話，針對他的情況，留在a班或許更好。

    開學第一天沒什么事情，發書然后開班會，宣布完排名情況后搬去實驗班的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臉上表情各異。班主任讓他們班委發書收作業沒事干的自習。紀云起懶勁沒過，借著堆在桌面上的新書和作業在底下跟顧風生發短信，故意說：“老羅不舍得放我走?！?/br>
    顧風生回得很快：“補課費還我?！?/br>
    錢鑫在幫他搬書，實在很服氣這位少爺：

    “跟女朋友發短信呢笑成這樣？干活啊紀大少爺?！?/br>
    紀云起把手機塞進校服寬大的口袋里，摸摸他同桌的狗頭：“鑫，我走了，你的語文文言文就靠你自己了?！?/br>
    “別摸我頭，長不高！”

    說是這么說，大家都知道紀云起寒假集訓時候見義勇為把手腕弄骨折了，班主任在提醒大家量力而行后又讓班長找幾個人幫紀云起搬東西。

    紀云起在a班人緣很不錯，不用班長點名好幾個人都主動過來幫忙，紀云起忙著和錢鑫斗嘴，沒怎么顧得上，最后桌面上還剩幾本大頭書，一本英漢詞典，一本文言文詞典，還有精裝版的紅樓夢和三國演義。

    紀云起準備自己搬過去，后門忽然一陣sao動，他聽見有女生在小聲說臥槽，他桌上多了一堆書，然后手上忽然一輕，有人把書都接了過去。

    同樣是寬松到看不出版型的破麻袋校服，有的人就是有本事把他穿出潮服的氣質。顧風生大概剛剪過頭發，比醫院里那會看著清爽很多，總是會遮住眉毛的劉海被理發師修過，露出他光潔的額頭，整個人看起來都陽光了幾分。他眼簾下垂，一言不發卻神態自若，仿佛成為a班焦點的不是他，只是用眼神示意紀云起把最后一本精裝的邊城放最上面。

    紀云起遲遲不動，有女生大著膽子問他：“顧神，來接我們班草啊?！?/br>
    紀云起有點不好意思，平時班里喊喊就算了，班草這種稱呼他還是敬謝不敏：“什么班草啊我不配，顧神在這呢?！?/br>
    很少理人的顧風生嗯了一聲，見紀云起不動，懶得理他，抱著書先走了。

    有個男生低著頭把書放到紀云起的座位上，他看了一眼，沒什么印象，不是經常跟他們打球的實驗班學生。作業本上寫著名字，俞昊清。對方忽然抬頭，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紀云起很莫名，看對方心情不太好，也就沒打招呼，快走幾步，卻發現顧風生正站在拐角處等他。

    “受寵若驚啊顧神，”紀云起很快恢復了平時的樣子，笑嘻嘻地跟他扯淡：“特地來接我，是怕我不知道實驗班的門朝哪開嗎？”

    誰不知道他紀云起不能不知道，天天下課去實驗班亂晃喊人打球，搞得他們班都在喊紀云起干脆考過來算了，結束和顧神的“異地戀”，紀云起沒生氣，還真的考前發憤圖強，找顧風生給他補課了。

    該怎么說呢，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低著頭、心無旁騖地拿著尺、黑色水筆給他畫空間解析圖的顧風生，僅僅是站在他身邊，都能讓他和數學和解。

    顧風生抱著一大摞書，手臂卻很穩：“來找你要補課費?！?/br>
    “別啊，說不定我們能當同桌呢，身高相近，成績相差很遠，”紀云起給他分析：“先進帶后進，實現共同進步，還能提高課堂紀律?！?/br>
    都同桌了就不用上課發短信問中飯吃啥晚上吃啥打球嗎這種廢話

    顧風生誤以為他壓力大，破天荒安慰了他一句：“你很棒?！?/br>
    “那當然，”紀云起道：“我是實驗班里畫畫最好的，畫畫里成績最好的?！?/br>
    結果進門后紀云起失望了。實驗班才35個人，這學期班主任何國強讓他們按單人座位坐，直接沒了同桌的概念。

    他們兩個進去的時候座位已經分好了，還可以，他們不出意外坐在了最后一排，中間隔一條過道。在大多數時候，他們兩個還算是“同桌”。一半男生和紀云起熟，吹口哨喊歡迎紀哥的，還有女生膽子賊大，直接喊恭喜兩位校草為我們實驗班枯燥的學習生活增添許多亮色，整個教室熱鬧得不行，直到何國強過來罵他們沒有一點高三的樣子并宣布晚上摸底考試，才安靜下來。

    三節晚自習，兩節考試，最后一節自習，剛考完人心浮動，沒幾個真的在看書，幾個學霸在悄悄對答案，有幾個在小聲聊寒假活動，紀云起做卷子做的頭昏腦脹，干脆趴桌上了，一扭頭，顧風生居然也不在看書。

    顧神都不在看書，那他sao擾對方也不算很過分。他用筆敲敲桌子，對方果然聞聲看過來，用眼神問他干嘛。

    原本還是想說請他吃宵夜，畢竟“補課費還沒給”，但被人直白地盯著看的時候，紀云起忽然腦子空白了一刻，半天才說：

    “凱撒想你了?！?/br>
    對方卻也答得很認真，“我帶罐頭了?！?/br>
    “噗，”前座的女生沒忍住笑出聲，紀云起記得她就是先前那個起哄他們“異地戀”的人之一，似乎叫嚴許雯。

    “紀哥，”嚴許雯興致勃勃地轉過來，“雖然不是有意要偷聽你們講話，但我能不能看看凱撒到底長什么樣??？”

    “拜托拜托，”女生雙手合十，非常誠懇：“顧神的頭像是只黑貓，但誰看得清黑貓到底長什么樣??！”

    他和顧風生發短信更多，qq用得少，登上去一看對方頭像果然換成了一只座機畫質的黑貓。他加了嚴許雯，從空間相冊里挑了幾張發給她。

    他舊手機在鳳啼寺摔壞了，現在這個沒存幾張照片。

    全班忽然噤聲，他用余光瞟一眼，班主任果然悄無聲息地站在最后一排的窗口往里看。

    他本來是想問顧風生晚上吃完了夜宵去不去他那玩，老滾5他們還有只樹精沒打完。

    過了一會，他聽見旁邊顧風生也屈指敲了一下桌子，微微點了點頭。

    考前和數學相殺相愛一個月果然是值得的。

    他們常去那家的那家小刀鹵rou炒飯一絕，兩個人打包了兩份招牌鹵rou，紀云起又加了一份小餛飩。走的時候他看見顧風生黑色書包上掛了一根紅繩。

    他知道顧風生家里很有錢，能進德海的學生家境大多富裕，只不過顧風生日常很低調，沒什么多余的飾品，只有夏天的時候會戴一條白色的運動手環。

    “是鳳啼寺住持送的那根嗎？”

    “嗯，”顧風生又加了一盒豆奶，結賬的時候紀云起都懶得說他：“我下次在家里放一箱豆奶，你來了隨便喝，整箱還便宜呢?！?/br>
    “這個時候挺精明，你算圓錐曲線的時候怎么能把橢圓算成雙曲線?！?/br>
    走出幾步，紀云起忽然回頭，他感覺似乎有人在看他。

    顧風生似乎也察覺到了，朝他那邊靠了靠，兩個人默契地加快了腳步，過了一會，那股令人不舒服的視線就消失了。

    想來也是，兩個將近一米八的高中生，看起來也不是那么好的搶劫對象。

    顧風生想得更遠，進屋后摸了一下凱撒就不動了

    “可能是沖著我來的，”他那雙好看的眉蹙起，看樣子想馬上轉身就走：“也許是顧士謙那新娶的老婆終于想起來，顧家還有個我——”

    “你杵那發什么神經，坐下吃飯，”紀云起用勺子舀了個沾滿紫菜的小餛飩，直接塞到顧風生嘴邊：“你那個小三媽找你麻煩，你親媽不管你，你還有個干媽蔣婕女士，嫉惡如仇你，優秀黨員干部，保證他干兒子的心理健康?！?/br>
    他挑眉：“還有我，不要怕走夜路，哥哥疼你?！?/br>
    那會在醫院的時候，明明反對他mama收他當干兒子來著。顧風生咬下那口餛飩，在熱氣騰騰的食物香氣里，看著對面沖他笑得恣意又張揚的少年，慢吞吞地咽下去，因為心里焦慮，都沒吃出什么味道，卻點頭說：

    “好吃?！?/br>
    十八歲的人生，他第一次遇見這么心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