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浸仰下午就一節課，晚自習的時候把班上幾個不怎么聽話的揪出來談了會兒話，高二的小孩已經漸漸有了點大人的樣子，但是許浸淹眼里還都是些人話都聽不懂幾句的小屁孩子，聽說之前把懷了孕的班主任氣得好幾回肚子疼。

    快下班那會兒許浸仰被年紀主任拽住，說要跟他說之后籃球賽的事情，許浸仰跟顧筠約了晚飯，想著估計也耽誤不了多久索性也沒跟顧筠打招呼，沒成想年紀主任跟他說完籃球賽的事情又cao心起了他的個人問題，等著他出校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顧筠坐在車里，一邊手肘搭在放下來的車窗上，看見從路對面小跑了幾步過來的人撇了下嘴，“又被壓榨了？”

    許浸仰笑了聲，繞到另一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上，“說他們家侄女跟我差不多大?！?/br>
    他被同事惦記著個人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最過分的一次顧筠在外面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人，那時候他還沒買車，坐在學校門口的便利店里一杯奶茶喝走了四波人，看見許浸仰的時候都已經快餓過頭了。

    “吃什么？”許浸仰邊看手機邊問了句，他刷新了一次聊天界面，點進了一個頭像看了眼又退了出來，抬起頭才發現等紅燈的人正斜著眼偷看他的手機屏幕，他倒是沒有什么覺得不好意思的，自然地把手機鎖屏反扣在了腿上，顧筠笑了聲，“南南說東邊有一家四川菜好吃，咱倆試試去?！?/br>
    許浸仰哦了聲，反正他吃飯沒什么挑的，一般出來吃飯也都是顧筠說什么是什么。

    車子里安靜了會兒，只有空調在呼呼地往外送著風，夾雜著汽車發動機那種穩定有規律的震動聲，“想人家就給人家發個信息?！?/br>
    許浸仰轉頭看了眼開車的人，對方卻仍是專心看著前面，根本沒有給他任何表情，好似剛才的話并不是出自于他的嘴，許浸仰抿了下嘴沒說話，又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眼。

    吃飯的時候許浸仰問起鄭南，顧筠一邊歪著頭湊過去看干鍋下面的酒精燈一邊沖對面的許浸仰挑了下眉，“還是每天被教授摁著剝削?！?/br>
    顧筠說起鄭南的時候語氣總是像個為孩子cao心的家長，“前陣子老是熬到半夜兩三點，說是他們材料太多了讀不完，偏偏那教師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他記住了，每次都提問?！?/br>
    兩個人坐在靠窗邊的位置，大大的玻璃窗外還能看到市政沒來得及拆下來的紅色燈籠，顧筠夾了一塊青椒，“不是我說，你這么著不是個事啊?！?/br>
    許浸仰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沒說話又低頭扒了口飯，他跟顧筠是快十年的朋友，兩個人從高中在體校的時候就認識，一起訓練后來又進了同一所大學，后來比賽里他崴了腳兩個人才沒繼續在同一所，兩個人也算是對對方的脾氣摸得透底，這會兒顧筠雖然沒挑明說，但是兩個人對于這話里所指也都心知肚明。

    吃完飯剛過九點，顧筠看了眼時間扭過頭看了眼正在穿外套的人，“出去遛會兒？”

    許浸仰沒說話，低頭把外套拉鏈扣上，剛抬頭就瞥見了旁邊桌的女生起身正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他看了眼顧筠，對方沖他挑了下眉毛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許浸仰倒是早都習慣了處理這種事情，不好意思、謝謝、我不是單身，一套走下來行云流水。

    兩個人沒開車，繞著吃飯的那條街慢悠悠地晃，顧筠兩只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低頭把腳邊的小石塊踢開，“所以你跟那個小孩？”

    他話說了一半，許浸仰吸了下鼻子，氣溫還沒完全回暖，到了晚上冷空氣還是凍得他鼻頭有些發紅，“嗯?！?/br>
    顧筠翻了個白眼，“你別老嗯啊，你倒是說說你是怎么個情況啊?！?/br>
    他跟許浸仰認識這么多年，說不想看到自己兄弟定下來那絕對是假話，但是許浸淹從大學開始好像就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活佛樣子，談倒是也談了幾個，但是好似完全沒有影響，他們這圈子里本身對于穩定關系也沒那么??的渴求，要是許浸仰本身就那種萬花叢中過只為解決一些生理需求的也就罷了，但顧筠明顯感覺著許浸仰不是。

    他像一株漂浮在空氣中的絨草，他想落地，但好想對于這件事也并沒有那么強烈的渴望。

    “睡了?！痹S浸仰語氣平靜地丟出來兩個字，顧筠抬手搭在許浸仰肩膀上，他比許浸仰矮了小半個頭，高度倒是也算還好，“我知道你睡了，哥們?！?/br>
    許浸仰扭頭看了一眼顧筠，對方挑起眉毛湊過來眼睛沖他眨巴了兩下，“不會吧？不會吧許大哥？你倆睡了好幾回了，還只是睡了？”

    他收回手，歪著頭念叨，“不該啊?！?/br>
    許浸仰仰起頭深吸了口氣，“有什么不該的?！?/br>
    程競那樣的性格，他們還能保持著睡了的關系已經很不錯了，顧筠沉默了兩秒鐘，“得了，倆悶罐子放一塊兒了?！?/br>
    許浸仰保持著仰頭的動作沒動，像是盯著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空思考了些什么，他轉過頭看了眼自己身邊的顧筠，“他好像并不想認識我?！?/br>
    好像不管怎么樣都刻意在兩個人只見保持著疏遠的距離，好像除了高潮的時候跟他時刻豆花清了界限，他像一只被關在了透明玻璃罩里的蟲子，試探著沖撞了幾次卻都被擋了回來。

    顧筠又念叨了遍，“不該啊?！?/br>
    許浸仰轉過頭看著他笑，帶著點自嘲又無可奈何的意味，顧筠知道他也要說句剛才已經說過的話，有什么不該的。

    兩個人站在路邊沉默了陣，顧筠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許浸仰的脊背，“你這還真的，我突然發現好像人都說你活好，想爬你的床，但是沒一個人想跟你談對象的?！?/br>
    他越想越好笑，原本算得上是高嶺之花的許浸仰換一個角度突然變成了眾多人解決生理欲望的工具人，顧筠一邊笑一邊安慰性地拍著許浸仰的肩膀，“真慘啊這么想的話?！?/br>
    許浸仰笑了下，他想著如果程競也這樣的話倒可能會更好一些，起碼程競還圖他一些什么，也不至于過去這么多天了一條信息都沒有給他發過。

    他平時很少開車，住的地方就在學校附近，走路大約十多分鐘就能到，于是基本上出門都是顧筠接送，這會兒顧筠不想開車駕駛位上就換成了他，等著車子開出去一段路顧筠才發現不太對勁，他瞥了眼車窗外的建筑，“這往哪兒開??？”

    許浸仰沒說話，顧筠偷偷看了眼正假裝專心開車的人，大咧咧往副駕駛椅背上靠了過去，“等會兒給我把油加滿啊?！?/br>
    他顧筠從上小學開始就因為有眼色深受各科老師喜愛，等著他遠遠看到C大那個標志性的仿古風格的校門時頓時全身的神經都進入戒備狀態，就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推門下車馬上消失。

    車子慢悠悠停到了路邊，許浸仰把自己這邊的車窗放下來了一半，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來煙點了一根，車里的兩個人都沒說話，顧筠心里莫名覺得他們兩個現在就像是在潛伏等待獵物，那種緊張的氛圍讓他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緩了些。

    他手機震動了下，鄭南剛下課，給他發了條短信說今天食堂有中餐他要早點去搶上那么兩大碗，顧筠回了一個可愛的摸頭表情包，一句話還沒打完就聽著許浸仰那種平靜到有點冷淡的聲音。

    “程競?！?/br>
    他還沒反應過來許浸仰已經推開車門下了車，顧筠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透過擋風玻璃看向剛從咖啡店里出來的幾個學生，程競他見過，甚至對旁邊的張一鳴也都有點印象，他模模糊糊地聽著程競好像問許浸仰怎么會在這里，連忙推開門下車，“誒好巧啊，我有點事正好讓他送我過來?！?/br>
    張一鳴認識顧筠，胳膊肘輕輕戳了下自己旁邊的人，小聲地提醒，“顧筠?！?/br>
    程競有點懵，許浸仰也有點懵，回過神來對著程競莫名其妙地點了下頭，像是在肯定顧筠這個看起來就根本沒有任何可信度的借口，他吸了下鼻子，“能請我喝杯東西嗎？”

    “??？”程競被他這句問得有些發懵，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好像也是這人開口讓自己請他吃飯，程競腦腦袋里突然蹦出來一個有些好像的想法，許浸仰這樣算不算吃軟飯??？

    “走吧?！痹S浸仰伸手推著他的肩膀，程競下意識地邁著小碎步被人推著走，回過神來才扭頭想說些什么，“不是……等下……我那個……　”

    許浸仰伸手抓住了他手腕，“不想請我的話我請你也可以?！?/br>
    他們買了兩杯果茶，坐在室外的長椅上，程競穿著米色的厚外套仍是覺得有點冷，他扭過頭看了眼許浸仰，對方把兩個人的吸管包裝袋捏成一個小團塞進了口袋，轉過頭剛好跟他的眼神對上，程競有了種被抓包的慌亂感，忙不迭地躲開。

    許浸仰很少喝這種高糖的飲料，嘗了一口之后發覺好像味道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糟糕，他笑了聲咋轉過頭看向自己身邊的程競，“你怎么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