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獄核心據點中的生活，無論過了多少年，每日的生活都是如此平淡而舒適。

    桑奇一向都不甚熱愛和同類相處，陰沉得拒人千里的表情就是直觀體現，雖然是反抗軍的首領之一，也是實力尤其強大的存在，但平時更多的是自顧自地進行研究，而且和徹底沉浸在研究那些天使的伊迪斯不同，他的研究方向從不僅僅是自己的敵人，而是包羅萬象，無論是魔力的使用方式，還是科技方面的結構，都是他感興趣的地方。

    只有沒有自我意識的記錄，才不存在人與人之間的欺瞞、偽裝和隔閡。

    也正因這種性格，他和同伴們的關系一向都很一般，會讓他成為首領更多的是因為他的力量和研究，像海妖赫克里恩這種魯莽行動派就和他更加合不來了，只有同樣會進行研究的伊迪斯和他有點共同話題。

    只是桑奇從來都不理解為何伊迪斯對這些神明傀儡這么著迷，尤其是大天使，對他來說，只要能戰勝或殺死這些天使就可以了，更多的研究并沒有必要，畢竟只要神的統治被推翻，接下來必定是人類世紀，應該用剩余的時間來研發對人類有益的魔法和科技，又或是其它更有趣的方向，哪怕只是觀察星象，探索元素，都比沉迷在無用的天使記錄有意義得多。

    看著對著那些記錄廢寢忘食的伊迪斯，桑奇也不由得有些好奇，這些圣潔得讓人反感的神明使者，除了是他們必須打倒的敵人外，還有什么其它值得深入了解的地方。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性格淡漠的他，在已經將自己弟弟被害的仇恨完全報復在榮光身上后，卻依然選擇將這個最危險的敵人留在自己據點、

    一開始桑奇只是單純把榮光當成研究對象而已，將對方放置在實驗室，束縛在漆黑尖刺后就基本上沒怎么碰，每天就在玻璃的另一側觀察天使的情況，偶爾也會與其對話，把那些“呵斥邪惡”的話全都寫下來，記錄下對方散發的魔力波動，把這些都作為天使首領的研究材料，嘗試去解構這個和人類外形相差不大，卻在某種程度上完全不同的生物。

    不過據點里就只有他和榮光兩個生物，他作為一個正常的男性，自然也有生理需求，加上他也想知道更多天使對褻瀆行為的反應，所以在某天晚上，他走到極少踏進的玻璃內側，強迫這個嫉惡如仇的神明使者為他koujiao。

    他還記得那天榮光的眼神，有著羞恥與屈辱，有著對褻瀆行為的不滿與反抗，有著被詛咒強行勾起的快感......

    但無論是哪種感情，都無比真實地從那雙眼眸中透出。

    天使不會說謊，哪怕是對自己的敵人，也從來不會嘗試欺騙對方，也正因為他們這種毫無掩飾的性格，盡管實力能輕松碾壓反抗軍，最后卻被人類以各種策略攻陷神殿，失去屬于光明的天界，最后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然而那份從不屬于人類的真實，仍然沒有絲毫變化。

    明明是如此強大又美麗的生物，卻單純得就像研究報告上的數據。

    很有趣。

    桑奇這么想著，將指尖嵌入那頭柔順的銀發中，輕喘著以身下溫熱濕潤的唇滿足欲望。

    逐漸地，他也不再只是把榮光當成研究體，進出玻璃那側的次數也頻繁起來，而他和榮光的互動也不再局限于收集數據的簡單對話或發泄欲望的koujiao，每次宣泄完，他都無視榮光那快要把他原地凈化的灼灼目光，平靜地坐在天使身旁，有時候是簡單地訴說人類時的過去，有時候是描述現在研究的進度，又或者任何當時想到的話題。

    昔日的同伴早已四散各處，他從以前就不怎么關心自己同伴的事情，同伴也對他大部分研究的詳情沒什么興趣，實際上他能交流的對象，也只有這個曾經的敵人了。

    而這個天使，每次都會認真聆聽他的話。

    天使確實視反抗軍為敵人，但反抗軍在被黑暗污染之前只是普通人類，天使對人類本身是無條件的友善，只要桑奇不使用黑暗力量、做出褻瀆行為或說出瀆神話語，榮光并不會表現出反抗，而天使也不會像許多人類那樣，表面上微笑點頭，內心卻覺得無聊煩厭，而是真的肅穆地聆聽桑奇的話語，在沉思后提出自己的見解。

    哪怕是見解里總是帶上一串對神的頌詞，有些理解對人類來說甚至相當滑稽，但依然能看得出榮光在努力去理解那些對大天使來說過于新穎復雜的概念，而不是隨口敷衍。

    這對桑奇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沒什么太大的性欲，也不在乎什么奢華享樂，只要擁有這個和首領不怎么匹配的隱秘堡壘，有能供他進行研究的實驗場所，有那個封閉的幽暗區域能持續封印大天使，不需要和任何人打交道，每天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偶爾出門搜集些實驗道具，深夜時再來到堡壘最深處，享用天使柔嫩濕潤的紅唇，再和這個頑固的天使之首進行一小段時間針鋒相對的交流，這就是最簡單而有趣的生活。

    桑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榮光，實際上他感覺自己對天使更多的是性欲和施虐欲，他享受折磨和強迫天使時的快感，看著曾經圣潔無暇的天使如今跪在自己面前，不得不以被詛咒的唇舌服侍他的性器，最后屈辱地與他同時達到高潮的樣子，他就感到相當愉悅。

    但同時他也確實享受和對方平和相處的時光，哪怕只是隨意地聊著，聽著天使對褻瀆行為的嚴厲指責，他也會忍俊不禁，露出在外人看來相當罕見的笑意。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即使在那窗外翻滾著濃霧，血色天空落下雷鳴的那天，看著眼前“神之容器”研究草稿中的結論，這樣的想法也沒有動搖過，若無其事地將草稿收到紙堆中，和平常一樣踏上電梯，進到底層的實驗室，穿過那道被重重黑暗氣息籠罩的玻璃，坐在榮光身旁，久違地天使旁邊抽了煙，被睜開眼的大天使瞥了一眼。

    桑奇對自己的計算還是有把握的，哪怕是傳說中足以毀天滅地的神明，不過是某種更強大的生物罷了，也需要遵守生物的規則。

    實際上無數年來，這個封印策略也十分有效，他成功讓榮光長時間保持在瀕死的虛弱狀態，就算是汲取了恩澤和祈愿的部分光明后，也僅僅是維持生命而沒有絲毫力量，這樣就算神強行降臨，桑奇瞬間就能立刻毀滅掉這具如風中殘燭的天使rou體，將不完整的微弱光明核心爆破，讓神的降臨不完整甚至直接失敗。

    其中榮光的靈魂會被已經被他改良過的詛咒封住而不受傷害，這樣既能防止榮光的自我被神銷毀，也能讓榮光繼續活下去。

    只是，他低估了“神”的力量.......

    所有的反抗軍都是。

    從古自今，人類要認識傳說中的神明，都是靠大天使福音所傳播的記載，從沒有人親眼目睹或見證過真正的神明。在那些天使贊頌神明的記載中，神被形容成某種近乎全知全能的存在，擁有著世間最崇高的美德，抬手呼風揮手喚雨，能創造出無窮無盡的忠誠使徒，也能隨意創造任何物質元素，凡間無數生物都是透過神之手構造的，才帶來如此豐富美好的世界。

    反抗軍們一向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這顯然是所謂的神美化自己的說法，若是神有這樣的能力，反抗軍組織應該在剛成立之際就已經被碾碎，而不是一直靠那些天使士兵來阻止他們。

    當然，他們也不會愚蠢到認為神只是普通強者，實際上，他們已經將神的強度預設得相當高。

    在攻上天界闖入神殿之前，每個人都做好隨時犧牲的心理準備，包括桑奇這些首領在內的所有人已經提前在體內刻印了自爆詛咒，哪怕是比大天使再強數十倍的恐怖存在，在反抗軍全體燃燒靈魂自爆的情況都不可能完好無損，只要能重傷天使背后的神明，人類至少會迎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自由，未來遲早會有人繼承反抗軍的遺志，再次抵抗卷土重來的光明大敵。

    最后沒有遇到神明是個意外之喜，這些自爆詛咒也沒有用上，就已經成功將所有大天使制服，摧毀神明千萬年來的統治。

    然而，無論是為了防止神直接降臨、將榮光虛弱化的機制，還是那道打算與神同歸于盡的靈魂詛咒，在第一次真正面對神明時，都徹徹底底地失敗了。

    在一切發生之前，桑奇正在如常地和自己的天使聊天，現在榮光連呼吸都被掌控，無時無刻都處于接近窒息的痛苦中，很難長時間地說話，因此桑奇增加了造訪的次數而縮短每次的時間，這樣能減輕榮光的痛苦，而榮光看上去也接受這樣的安排，雖然抗拒著這種褻瀆的koujiao，但至少比較少說反抗的話，默契地將不多的時間花在和惡魔的交流上。

    桑奇當然注意到天使態度的微妙變化，交談時露出的笑意也更多，榮光則總是頂著一張嚴肅又頑固的美麗面孔，唇角很偶爾才會勾起一點向上的弧度，似乎還是被眼前的敵人逗笑了。

    如果不看彼此的身份和狀態，他們就像是兩個住在一起的老朋友，平和地聊著共同感興趣的話題。

    一切，定格在那一刻。

    那眼中的好奇仍舊閃爍，唇角依然勾起，快要吐出的話語已經在舌尖——

    ——神已降臨。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異象，甚至在那之前沒有散發一絲一毫的力量波動。

    那力量來臨的是如此急促而磅礴，在桑奇感應到任何不正常之前，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就已經從眼前的天使之軀中轟然爆發。

    整個空間瞬間被光明占據，身為反抗軍中力量最強的首領，在面對這股力量時也沒有絲毫反應空間和抵抗能力，還沒來得及將體內的黑暗力量凝聚，轉眼間摧枯拉朽的凈化之力便已洶涌席卷。惡魔也不是毫無防備的，即使對天界統治的戰斗已經結束，謹慎的桑奇身上還一直保持著強力防護，這樣的防護足以抵擋大天使的全力一擊，哪怕是榮光突然恢復力量也沒辦法輕松擊敗他。

    然而這樣等級的防護，在那力量洪流中被一觸即碎，連薄紙的程度都算不上，根本沒有對那璀璨耀眼的洪流產生任何障礙就已經化為無形。

    比人類強大無數倍的惡魔，就這樣無力抵抗地被神降臨瞬間的余波擊中，強韌軀體如同剛出生的嬰孩，輕松就被撕碎扭曲，瞬間就已經變成破爛的rou塊，再被余波震到遠處，撞到堅固的墻上發出令人發酸的骨骼爆裂聲，濺出血紅的大片痕跡，最后以不成人形的凄慘姿態摔落地面。

    不過瞬間，惡魔首領已經瀕死，而這僅僅是神降臨時的余波罷了。

    “.......”

    此時的桑奇已經不成人形了，意識幾近昏迷，而能視物的雙目一只已經碾壓成泥，僅存的眼球艱難地掛在眼眶旁，但即使如此，他腦海中不是自己的生死，殘留的魔力也沒有用于逃走，而是拼命聚集在唯一還沒破碎的眼球上，試圖破開眼前過于濃郁的黑暗，看到被那道光明淹沒的身影。

    他只想確認榮光是否還在。

    仿佛旭日般強烈的光如絲線般交織著，視線逐漸可以穿透，可以看到其中曾用于束縛天使的黑暗尖刺無影無蹤，被光明徹底淹沒的天使之軀逐漸顯露，顯現出筆直佇立的輪廓。

    和神殿之戰時一樣，那具身軀被一襲繡著金色紋路的白色長袍包裹著，背后是無比巨大的羽翼，圣潔無暇，絲毫看不出昔日戰斗的傷口和疤痕，一頭天使特有的銀發柔順撒下，在光明氣息的擁簇下微微飄動，耀眼的光環襯托其后，沒有被長袍遮掩的肌膚白皙如雪，如巧匠雕琢而成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血跡，臉頰線條柔和，紅唇晶瑩欲滴，徹底恢復成完美的藝術品。

    若只看這些外觀，眼前的天使只是恢復成當初神殿之戰時的狀態而已，雖然性格過于正義又頑固，依然是能和人類正常相處的存在。

    但現在站在那里的，已經不是那種存在了。

    那是——神。

    它俯視著眼前的惡魔，原本屬于榮光的好奇和微笑徹底消失不見，微彎的唇角并非笑意，上挑的眼角并非愉悅，而是被雕琢出的無暇輪廓，比人能想象出的一切生物更完美，嵌在美麗容顏上的淡金色眼瞳沒有透出任何生物應該有的感情、情緒或思索，只有一片遠比虛無更無法理解的深邃，深不見底。

    但明明是俯視著，鏡面般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景象，即使是眼前的rou塊和身周的血跡，也無法污染那雙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高貴眼眸。

    遙不可及。

    無論是雙方有著天壤之別的磅礴力量，那從未見過的光環，還是那雙超越凡世的雙目，都代表著眼前人已經不再是大天使，而是那個原本只存在于天使口中的神秘神明，在那種無比強大的光耀之下，無論桑奇再怎么拼命地感應，也感受不到屬于天使的氣息，找不到屬于榮光的殘片。

    那個曾在神殿之戰與他激戰，又被囚禁在此地無數年，每天與他平和交流的大天使，甚至連最后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便就此消失在無盡光明中，仿佛從未存在般徹底無影無蹤。

    正如榮光曾經所說，若是神降臨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一切，即使自身毀滅，他也心甘情愿。

    而此刻，榮光的意志確實貫徹了，在這個世界上的——

    只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