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你是在跪我,還是在跪你的欲望
對陸青時來說,比在封閉空間內昏睡過去更可怕的,是在封閉幽暗的地方醒來。 眼淚已經干涸在眼角,他睜開眼睛,往外爬了爬,試著去推那道門,然而只推動了一點點就被鎖擋住,連光都沒法從縫隙中透進來。 黑暗輕而易舉的摧毀他,這是一種瀕死的感覺,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最后一次,他四肢發抖,恐懼和驚慌死死的纏繞在心頭,冷汗將衣襟打濕,蟄的傷口疼痛萬分,卻難以顧及。 再怎么哀求,能聽見的也只有自己的回聲,不知過去了多久,陸青時口中終于停止了喃喃自語。 當奢望熄滅在腦海中,不再求誰來救的時候,陸青時知道,他的病又要加重了。 他的意識,即將又一次的,被海水圍堵,被沙石灌注,困在無底的深淵。 “林敬堂…”這三個字,像是即將溺斃的人,吐盡的最后一口氣。 晚飯時,林敬堂望著桌上的那道蟹釀橙蹙了蹙眉,讓管家把它拿遠,手邊的換成了雞汁蝦籽冬筍。 管家躊躇了一會兒,問道“先生,那人還關著,要放他出來還是…給他送點吃的?!?/br> 林敬堂拿筷子的手頓了頓,“放他出來?!?/br> 等他吃完飯,上了樓,管家才去到地下室,他邊伸手揮著塵埃邊打開了門,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見了蜷縮在里面的人。 “出來吧?!?/br> 陸青時遲遲沒有動,管家開始不耐煩了起來,走進去弓腰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從里面扯了出來。 “我可弄不動你,自己走?!?/br> 陸青時抬起了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癡癡的笑了。 “我聽話呀?!?/br>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即便手腳都無力,軟的難以站立,還是東倒西歪的往出走,“我聽話…” 上了樓梯,他開始手腳并用的爬,像條狗一樣,邊爬邊搖頭晃腦。 爬上去以后,管家正準備帶他去吃飯,陸青時卻踉踉蹌蹌的尋到了墻角,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管家覺得很無語,“你不吃飯嗎?” 陸青時喉嚨飛快的滾動了一下,卻搖了搖頭,“我…我不用吃飯?!?/br> 管家深吸了幾口氣,沉下聲音道“走?!?/br> 陸青時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捂著小腹猶豫著站起了身。 大家都在吃飯,管家走到文耀身后攬著他的肩頭看了看今天的菜色,滿意的挑了挑眉。 “你去哪了?半天都不來?!蔽囊訔壍亩堕_他的手,邊啃著螃蟹邊問。 “還不是去下邊把他放出來?!?/br> 管家坐到文耀旁邊,挑了個大個的螃蟹,用力一掰,就露出了滿滿的蟹rou,“嘶,真肥?!?/br> 他用余光掃到了傻站著的陸青時,眉心蹙了起來,想著這人是腦子壞了嗎? “等我喂你呢?” 陸青時張了張嘴,沒說話,安靜的坐到了桌角,奈奈用一雙藍色的眼睛掃了他幾下,把碗筷推了過去。 陸青時手心顫抖著握住筷子,卻沒伸手,而是不住的抬眼掃向桌上的一樣東西。 就在這時,管家動了,他把陸青時盯著的東西推到了奈奈面前。 “這個先生不喜歡,奈奈你吃?!?/br> 陸青時還是盯著它,突然小聲的說了一句,“蟹釀橙?!?/br> 奈奈的耳朵動了動,眨著眼睛看著陸青時,對著他笑了笑,用勺子舀起橙皮里的蟹rou,遞到了陸青時的嘴邊,陸青時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張開了嘴。 “砰!” 管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兩人都嚇到了,奈奈手一抖,滿滿一勺蟹rou掉到了地上,陸青時張著嘴,害怕的看著管家。 管家無語的開口,“奈奈,你給他干什么,真糟蹋東西,老宋和我說,這么小個東西,他做了一個多小時呢?!?/br> 奈奈眉頭皺了皺,扭頭哼了一聲,陸青時卻爬下了椅子,不知所措的跪了下去。 “對…對對不起…對不起…” 管家越發的看不上他,“先生又不在,做給誰看?!?/br> “對不起…對不起?!?/br> 陸青時捂了捂胃又松開,眼眶里蓄滿了眼淚,他看了看眾人,已經沒人再理他,于是悄悄的趴到了地上,把掉下來的那口蟹rou舔進了嘴里。 等大家都吃完了,三三兩兩的散去做事,奈奈也被管家拉走,陸青時才敢站起身,拿了一盤剩的多的菜端到了地上,一口一口的舔著。 連盤底都舔干凈了,胃卻好像更痛了。 陸青時走出去,回到廳里,又貼著墻角跪了下去。 好像,只有一刻都不停的折磨自己,才能讓他心頭稍安。 陸青時跪在墻角,卻一直盯著樓梯口的那邊。 林敬堂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 陸青時仰頭望見他,調整好了姿勢,雙手背到了身后,兩只手互相交握著,對著林敬堂微微打開了雙腿。 然而卻止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看著眼前這個人,心口止不住歡愉,但是身體…好像開始害怕了。 他用圓潤的眸子望著林敬堂,沒有爬過去,也沒有開口,只是用標準的跪姿來表示自己的馴服。 他不想讓自己惹先生煩,沒想到林敬堂卻走到了他的面前。 “誰讓你跪的?!?/br> 陸青時咽了咽口水,小聲地開口,“我剛才吃飯了?!?/br> 林敬堂聽不懂他在說什么,這兩句之間根本毫無邏輯,陸青時又繼續道,“我吃飯…先生會不高興…所以跪著?!?/br> 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在心口,林敬堂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不重,陸青時眉目卻顫了顫,閉上了眼睛,又強迫自己睜開。 林敬堂嗤笑了一聲,“我會因為你不高興嗎?” 陸青時抬起眼,“可是…您就是不高興呀?!彼f完又緊接著心虛的認錯,“對不起…先生?!?/br> 林敬堂一下一下的揉捏著他的臉頰,陸青時吃痛,卻不敢動。 林敬堂笑了,“上來?!?/br> 時隔多年,陸青時又一次進了林敬堂的臥室。 房間布局仍舊是他一貫的風格,簡約但是實用,卻并未一眼就能望到頭,轉個彎就能看見亮點。 壁爐的火是假的,實際上是個和火焰顏色一樣的燈帶,照射出來的火焰,是加濕器的水霧。 一盞釣魚燈垂在窗邊的按摩椅旁,陸青時不由得想象到了,林敬堂坐在上面,借著它昏暗的光線,安靜的翻著書頁的模樣。 陸青時跪在地上,緩緩的脫下了衣服。 林敬堂并未阻止,只是坐在床上,安靜的看著他。 看他遍體鱗傷,看他瑟縮又興奮,看他膽怯又無畏,然后氛圍逐漸變了,像是獻祭一般,優雅又血腥。 陸青時俯下身,親吻著林敬堂的腳踝。 嘴唇發出的水聲在空曠的屋子里回蕩,窗外是海,對岸是高樓,180度的落地窗,把泛著藍的海天一色,照射在了陸青時的背脊上。 他吻的投入又虔誠,他知道也許下一秒,林敬堂就會移開腳,也許,他會為這份大膽而換得嚴厲的懲罰。 可是他顧及不了。 舔了不知多久,林敬堂抓起了他的頭發,緩緩的問,“陸青時,你是在跪我,還是在跪你的欲望?!?/br> 陸青時愣住了,有人拜佛,便有人問,你是在拜佛,還是在拜你的欲望。 他當時覺得可笑,當然…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佛啊,神啊,多少看似卑微的人,把祂們捧著,敬著,實則,當神佛給予不了庇護時,便只是一堆破銅爛鐵。 那么林敬堂呢。 他曾經,在林敬堂的書房里,偷了致明的絕密文件,在林崢嶸重病的時候,聯合他人給致明最后一擊。 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哄著林敬堂拍下兩個人的調教視頻,只等著在最關鍵的時候,用它來封掉林敬堂的退路。 從前匍匐在林敬堂身下的時候,也并非沒有快感,只是,那不過是欲望。 那么現在呢。 他遲疑了,但是很快又確認了。 “我跪您,有關欲望?!?/br> 他的目光逐漸變的清澈,沒有了太多的不甘和委屈,嫉妒和憤慨之后,反而成了平靜的湖面。 “更有關于信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