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碎了吧
陸青時坐在馬桶邊上,呆呆的抱著膝蓋。 他剛才夢到林敬堂了。 內容沒什么了不起,無非是可勁的欺負他,不過夢里的人欺負完了,起碼還知道再給個甜棗。 說來可笑,他曾在那本鵝黃色封皮的本子上寫“我仍舊做著有你的夢”用來激怒薛子昂,事實上卻一次都不曾夢到他。 他的夢里什么都有,有崩塌的城堡,有飛不起的翅膀,有極長極長的黑夜與白晝,唯獨沒有那個虧欠過的人。 他突然想起,以前聽村里的老人說,夢到一個人三次,就是緣盡了。 陸青時打開門,趴在門口聽著客廳里傳來的兩人時有時無的說話聲,又回到原處,把頭埋進了雙膝中,冷硬的瓷磚硌的臀骨生疼,他卻無知無覺一般,聽著肚子一聲聲的叫著。 又是一天沒吃飯了。 他好像真的成了一個物件,一盆花草,林敬堂想起來的時候,就來收拾一下,澆點水,想不起來的時候,就任他枯萎。 門突然開了,那個小奴隸走進來,看了一眼陸青時,輕哼了一聲,掀開了馬桶蓋。 陸青時一動不動,眸子劃過一絲冰冷,男孩嘴角勾起了惡劣的笑容,故意歪過身子,尿液呲在馬桶邊上,濺到了陸青時的臉上。 他看著那個絲毫不敢反抗的人,得意洋洋的提上褲子,轉身就要離開,身后卻突然傳來了響動,還來不及回頭,就感到脖頸被什么纏住了。 陸青時撲上去用手臂鎖住了他的脖子,從身后把人帶倒,看著他的臉色從白變紅,伸手瘋狂的抓撓著陸青時的胳膊,陸青時卻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樣,勾著唇,笑著,用力到青筋暴起。 直到男孩的眼中滿是驚懼,眼角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陸青時才喘著粗氣,一點點的松開了手,然后猛地攥著他的頭發,把頭撞向了柜門。 他低下頭,瞇著眼睛看著眼前涕泗橫流的人,心情終于好了一點。 男孩緩過神來,立刻崩潰大哭著跑了出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告訴林敬堂,廁所里的那條野狗要殺他。 而當林敬堂走進廁所的時候,看見陸青時上身濕透的趴在地上,右手是一道青紫的於痕,臺盤的水龍頭還在不斷的放著水。 他的胸膛猛烈的震動著,不停的往外咳著水,抬起頭來的時候眼里都是惶恐,甚至往后縮了縮,頭上不斷有水滴落下來,眼眶里也盛著水光。 想說什么,卻一直咳嗽著說不出來,爬回了馬桶邊上的縫隙里坐下,瑟瑟發抖著抱住了自己的頭。 林敬堂的視線落到了男孩身上,“安禾,你說?!?/br> 安禾處于震驚中,指著陸青時不斷的抽噎,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 太可怕了...這人太可怕了,怎么做到那么短的時間做完這一整套栽贓陷害的過程,難道是在勒他的時候就想好了嗎?這是人嗎? 安禾氣的發瘋,上前踢了陸青時一腳,聲音顫道“你有病啊...” 陸青時悶哼了一聲,用傷痕可怖的手擋在被他踢過的地方,身體還在往里縮著,淚珠簌簌而落,哭的安禾都懷疑自己剛才真的打他了,淹他了。 “我真沒動他!” 安禾氣瘋了,“我就是…” “噓”林敬堂抬手讓他安靜,“我是問你,頭上是他弄的?” 安禾摸了摸額角鼓起的包,噙著淚,不解道“是啊,他扯著我的頭發撞到了柜子上!” 林敬堂摸了摸他的額角,把人攬進自己懷里吹了吹傷口,“好了,不哭了?!?/br> “給他一點教訓,好不好?” 陸青時不敢置信的抬起頭,嘴唇動了動,愣愣的看著林敬堂,眸子的紅意倒是逐漸褪去了,半晌閉上了眼睛,嘲弄的笑了一聲。 墻角,陸青時渾身發著顫,雙膝跪在棱板上,不低的棱子一道道凸起,不停的硌著膝蓋。 然而陸青時卻連放松一下都做不到,鼻環被鏈子連著,掛在刑架的頂端,微微的撕扯感從孔洞蔓延,鼻腔里滿是血腥氣。 他只能盡可能的直起身體,減輕那處的痛感,然而大腿卻和腰部,被兩節繩子環繞著捆在一起,再想跪直上半身也不可能。 已經過去半小時了。 頭發的水差不多干了,現在的濕潤來自于汗漬,眼淚劃過蒼白的皮膚,落到嘴角,陸青時卻連擦一擦都不能。 因為雙手也被捆在身后,全身唯一的支撐點,來自于飽受折磨的雙膝。 “疼……” 他費力的用余光看向林敬堂,看見他拿著棉球,沾著碘伏給安禾上藥。 又一滴水珠落在地上,陸青時雙眼再一次模糊掉。 “先生…” “先生…” “先生…” 他不知道叫了多少聲,林敬堂卻始終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他不能直起,沒法趴下,只能用最嚴苛的姿勢,罰跪。 “我撐不住了…” 恐懼一次次的襲來,陸青時的身形開始搖晃,“先生…求求您…” 林敬堂站起身,帶著安禾走到他面前,隨意的扯了扯鼻環的鏈子,陸青時喉嚨發出了幾聲哀鳴。 “不要…求求…” “別求我,求他?!?/br> 陸青時順著林敬堂的視線,看到了蹙著眉的安禾,渙散的目光又一次被凝聚起,他動了動嘴唇,又將視線移回了林敬堂的身上,微張的嘴徹底閉合。 眸中的倔強和從前如出一轍,林敬堂倒是看出了幾分曾經的影子。 曾經,多好的詞。 曾經愛他清冷的目光染上情欲的模樣,愛他的倔強和不屈,仰望和臣服。 然后失去陸青時以后,林敬堂不得不承認,他再也愛不上任何人了。 愛?愛終究是一件膚淺的事。 它能夠抵達的,孤獨也能,它能夠銷毀的,時間也能。 那還剩什么呢,林敬堂突然冷笑了一聲,那他還剩什么呢。 他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后的人開了口。 “安先生…求求…您…我…不敢了?!?/br> 這些年,求過無數遍,無數人,只是沒有一次,這么痛。 驕矜,早就沒有了,所謂的不屈,只是希望自己在林敬堂面前,還能保留一點體面,不要太難堪,不要太難看。 既然他想碾碎,既然他都不在意。 碎了,就碎了吧。 意識模糊,撕裂的痛感襲來,陸青時以為自己會被鼻環再扯的清醒過來,嘴角含著悲涼的笑意閉上了眼睛。 然后一只手,托住了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