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如約而至
7、如約而至 沒什么懸念,無故曠工了一周,他挨了一頓臭罵。 但是,竟覺得有些欣喜,像有人陪著似的。 自己確實是個慫包。 最近他常常望天,每飛過一架飛機他都要多看兩眼。 報紙早已被軍事消息占據了全部篇幅,街上的人更少了,許多不常見的動物都出現在街上。 喵子就這樣被他撿了回來——小小的它差點被黃鼠狼叼走。 它實在太小了,連逃跑都不會,只炸著一身細毛嘴里嗚嗚嗷嗷的。 甚至辨不清敵我,給了來救它的他一爪。 一只手撈著這毛團,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衣料碰著了被抓破的傷口,有點疼。 本來想起名“來一爪”,但是看它四仰八叉睡得打顫的傻憨模樣,還是給了它“喵子”這個名。 戰爭如他所知的那樣打響了,太平洋爆發了海戰,國內也受到了炮彈轟炸,可奇怪的是,奪走他性命的核武器始終沒有出現。 看來真的發生時間錯亂了。 毀滅時刻,會挑選它看中的時間到來。 可是沒人知曉那是什么時候。 看著無憂無慮吃著rou絲的喵子,英良憂心忡忡,他不知道自己死后世界變成了什么樣,如今他毫無準備地踏進這個新局,頭上還頂著達摩克利斯之劍,心情比此前更加忐忑。 也許自己吃著奶酪時,走在路上時,或者逗弄喵子時,意外就會降臨了,讓人猝不及防。 爆發戰亂后,城中雖然沒受波及,但生意是絕對做不下去了。 酒店已經付不起他們的工資,可他依然每日上班。 不為別的,他想找人說說話。 前臺只剩下一個大哥,英良這才知道他是皇加的二把手。 大哥是個爽朗的人,幾天觀察下來發現他有心結, “小伙子不要愁眉苦臉的嘛!你看看我們,頂著這么大一個殼子也沒人來,不還是在笑嗎?” 英良難得認真地談論未來, “我有預感,戰爭不會這么簡單就結束的,它還會卷土重來?!?/br> 大哥用一塊方巾擦拭前臺桌上的擺件, “人永遠防不住的,就是天災。想要高枕無憂,恐怕只有離境一個辦法?!?/br> 英良心里暗答,偏偏我走不得。 “你怎么不走?” 大哥側頭望他,嘴角微揚, “這里是我的家?!?/br> “至少現在,還沒有差到我想要放棄它?!?/br> 人的欲望果然是無止境的,就像數字沒有上限。我已經撿了活著的便宜,竟還不知足,妄圖知曉更多天機,英良想。 如今的我,和這世上的其他人沒什么兩樣了,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前方究竟有什么意外等著自己,今天的我們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因為一張香蕉皮而摔跤,也不知道后天的晚飯是什么,再過一周是不是有雪呢?沒人知道,此刻眾生平等。 突然的,英良從容了。自己好像來到了失去童真變成大人的夜晚,突然感覺到夏夜的晚風,非不清螢火蟲和星星的光,模糊一片。 如果不能這樣,就,那樣吧。 “你住在哪兒?” 大哥的突然發問將他從幻想拉出。 他不知道是否該說出來。 “家里可還有其他的人?” 這個可以回答,想都不用。 “只有一只貓?!?/br> 大哥點點頭,伸出一只手, “要不要搬到這邊來,還近一些,現在沒有生意,好多房間都空著。我是倫加?!?/br> 英良眨眨眼睛,沒有握上去, “打折嗎?” 倫加愣了一瞬,哈哈大笑, “員工折!給你打員工折!” 英良這才輕拍一下他的掌心, “成交?!?/br> …… 太平洋。 數艘被擊破的戰艦燃著大火歪斜著親吻海面,散出黑漆的油仿佛在傳遞自己將死的訊息。 墜落的戰機只剩翅膀,送走了它最后一位飛行員。 一顆炮彈隕石般沖降下來掉進被染成黑色的海,一聲爆炸震人耳膜,隨即海面拔起數米火墻以風吹草低之勢擴散出去,來不及逃走的士兵和救生船瞬間成了紅海中的暗星點綴。 一艘充氣艇將將避開襲來的紅焰,艇上一名士兵緊緊握著一只手,手的主人仍泡在水下——還沒來得及被拉上來,此刻他被快速急轉的艇帶得浮不出頭來,與船身平行的雙腿后拉出紅色的線,很快就被海波吞噬了。 船另一頭又跑過來一個小士兵,兩人用力抓住水里那人的手臂和衣服,把他拉出水面。 那人已經幾乎被水淹蒙了,被拉出水面眼睛都睜不開,整個人怏怏的,一邊咳一邊無意識地往水里栽。 小士兵們穩住艇的重心,用力把他拉了上來,此人身著與他們同樣的軍服,肩上的掛銜卻與眾不同。 “長官!長官!” 好像有人在叫他,他勉強睜開眼睛,瞄到了自己的雙腳,戰艦被炸時他從指揮室一頭直接栽到了另一頭,之后就覺得雙腿劇痛無法動彈,肯定斷了,現在瞧見膠鞋旁暈開的紅粉血水才知道遠不止斷腿那么簡單。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槍炮無眼,犧牲依然慘烈,不過幸好,誘敵的任務他們圓滿完成了。 “按原計劃……撤退……” 說完這一句,仿佛頭上被蒙了黑布,他再支撐不住,落進了昏迷之淵。 (達摩克利斯之劍:懸頂之劍,比喻時刻存在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