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睜開眼睛，空氣的潮濕沁入鼻腔，卡爾迪蘭降水不多，故而雨天值得驚喜。他從床上爬起來，身邊的卡拉斯早已醒來，捧著魔法書攻讀多時。奧林鉆到卡拉斯懷里，腦袋枕到對方腿上，就收獲溫柔的撫摸，他快樂地搖起尾巴。

    卡拉斯的書封面模糊，奧林只隱約看到“吞噬”一詞，他第一反應是先前在卡拉斯口中的溫暖回憶。

    “怎么，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吃掉我么？”奧林問。

    “有啊，”卡拉斯的目光越過書本，“你知道’吞噬’的含義吧?！?/br>
    奧林當然知道，吞噬是將客體吸收內化的魔法，理論和實踐都極為復雜，需要極限的三階魔法師才能實行。極限是指不懼臟污，畢竟吞噬的客體不限。奧林在幼時修習過這等魔法，因為消化不良而早早作罷。

    所以這么一想，他又感到了些許被愛的快樂。

    “我可能對你的身體沒什么幫助，只是徒增腸胃的負擔?！?/br>
    卡拉斯合上書，向空中舉起，書本就從他的手中滑脫，安然飄回書架上。

    “但是我，可是找到了吞噬的另一個奧秘?！?/br>
    奧林當然相信，就算不提神靈本身的神秘性，以卡拉斯為人時的才智和耐力，突破世間任何魔法的極限都不在話下。

    “是什么？”

    奧林抬起頭，把臉撞到卡拉斯手心里?？ɡ谷嗨哪樅徒?，他的尾巴就搖得更歡脫了。

    “說來有些自私，畢竟我為了抵消虛無，是會拋棄身體和生命反復在此世來回的。如果你也這樣，就會讓我們的愛無所依托。所以我不希望你更換身體。但是你的力量卻偏偏受這具身體的限制?！?/br>
    奧林“嗯嗚”一聲，如果卡拉斯不提，他幾乎要忘記力量和起源級魔法師的資格了。畢竟身處卡拉斯口中的感覺絕妙無比，那感覺起碼會在他的腦中持續幾年，宛如爆炸的星辰。

    卡拉斯又說：“根據吞噬的理論，你是有可能在我體內吸收能量、完成身體改變的。那能量對我而言，怕是小小的結石一般不足掛齒。而且你好像對上次的經歷有點掛念，所以我……嗯，你愿意試一試嗎？”

    “好！”

    房間里瞬間充滿了呼呼的悶響，是奧林的尾巴轉得像風車，他在這個年齡和地位很再當寄生蟲，此刻突然有了千載難逢的良機?？ɡ雇熳∧菞l長尾，免得過分的激動造成額外的損失。奧林就爬到卡拉斯身上，不停地舔他的臉。

    “哎呀，你這粘人的小貓?！?/br>
    卡拉斯笑著把手塞進奧林口中，免得被舔遍全身，他的思緒還在魔法和愛的交界地，尚未進入哪一側的領域。奧林銜住卡拉斯的手舔舐，長尾抖動不停?？ɡ垢鶕俺碾[秘文獻有所了解，惡魔準備吞噬某物時會這么做：舔舐、抖動尾巴。

    也許是這魔法理念喚醒了奧林的什么回憶吧，卡拉斯想著，索性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你有修習過吞噬魔法么？”

    奧林點點頭，尾巴抖得更兇了，活像蓄勢待發的長鞭，全然沒有聊天的心思?？ɡ咕统槌鍪?，抓住他的角，用腦袋頂上對方的額頭。

    “啊……”

    奧林咳嗽一聲，垂下尾巴。

    “吞噬魔法要求魔法師具有好胃口，還要求供品足夠好。我沒有胃口?！?/br>
    “說來聽聽?！?/br>
    奧林盤起尾巴，揉揉眼睛，講述他童年的故事。

    “在我幼年的時候，母親為了提升我的魔力，隱秘地和魔法師們達成了協議。行將就木的老魔法師會拒絕家族的墓xue，走入獻祭的儀式宮殿。我在那里接受他們的軀體。身體是力量的容器，老魔法師會為我提供些許智慧，這些智慧通常會持續數十年，直到下一位出現。但是——”

    奧林頓了頓。

    “老年人實在太難吃了，宛如苦藥?！?/br>
    卡拉斯笑著拍拍對方的角。

    “那個時候因為能量的限制和父親的反對，我還沒能見到自己的本相，吞噬也是以折中的方式進行的。它確實能帶來一些力量，讓我在一段時間內能夠理解原本不能理解之事。不過，吃人這事，最初讓我感到不愉快，倒不是單純因為難吃。因為人類是國家的基礎，吃掉人類意味著吃掉國家。不過老魔法師們不這么想，他們認為廣泛的智慧遺留在書籍之中，狹義的智慧在身體之中，廣泛的智慧留給所有魔法書的讀者，狹義的智慧留給我。國家和皇族兩方都得到了實惠。我認為這是不可思議的?！?/br>
    “你只是吞得不痛快罷了，”卡拉斯說。

    奧林又說：“艾因登基之后，這項傳統延續了下來，只是改變了些方式，對于那些歸順的鄰國，他會采取特殊的策略，比如索取他們具備魔法天賦的貴族?！?/br>
    故事轉眼進入了政事的領域。

    “彼時我正在準備一項研究，艾因送來了一位十二歲的小王子，小王子黑膚白發，有點像扎哈德。我不想吃少年人，因為少年人雖然具有活著的力量、但不具備時間的智慧，我就把他送走了，臨走前，小王子說：’我要成為一位頂級的魔法師，再在行將就木時歸來’，我覺得很奇怪，因為這不該是少年人該說的話?！?/br>
    “后來呢？”

    “八十年后，我增長的智慧到了頭。那時我在尋找起源，恰好一位黑膚白發的老魔法師來到我面前，他聲稱自己行將就木、又拒絕了家族的墓xue?！?/br>
    “這位老魔法師莫不是先前的小王子？”

    “我不記得，就把他趕走了?！?/br>
    “他一定回來了?！?/br>
    “沒錯他回來了……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需要智慧，帝國需要智慧，智慧是魔法師的力量之一，皇帝陛下不允許你拒絕?！?/br>
    “確實如此。我像往常那樣，先把老魔法師切成碎片，再從手指開始吞噬，他的生命進入我的肚腹，我獲得他的智慧加持，二階魔法由此誕生?！?/br>
    奧林說完，陷入沉默。

    過了很久，他才說：“我一直需要幫助才能獲得些許成就?！?/br>
    “這‘些許成就’可足夠改變帝國的前路啊，”卡拉斯捏捏奧林的臉，“如果不是二階魔法的誕生帶來了國力的提升，皇帝陛下恐怕還不會走到這一步?！?/br>
    “嗯？”

    “米亞德是位面的入口，早在前朝時期，皇族就知道。外神會通過米亞德進出地球，有些逗留、有些離去。但艾洛溫當時還沒有對戰外神的國力，托二階魔法和你的福，現在有了?！?/br>
    “??？”奧林迷惑了。

    “陛下想要的，非常有趣啊?！?/br>
    卡拉斯說，仿佛他討論的不是帝國和星球的偉大計劃，而是一道小菜之中令他驚喜的口味。

    “哦，”奧林把臉撞到卡拉斯手里，“我不管艾因有什么計劃，倒是你……”

    “我會吃掉你的，在合適的時候。在我的腹中突破極限，成為起源級魔法師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