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相思苦風雪貴人歸
“兩個月?”胡冰容坐在交椅上,那面上的神色活像個斗敗的公雞,毛也垂了,冠子也xiele,她打破了頭也想不出,自己設下的讓丈夫回府歡好一場的局居然成全了正房的肚子! 此時真是臉也不想要了,面也不想顧了,尊卑也全都想拋之腦后,只想沖到前院像個潑婦一般揪著溫香織的頭發大鬧一番才能解氣! 墨菊哪里不知道她主子的心思,在一旁不屑地撇嘴,“懷上還不是都能懷上,又不是沒有懷上過,那也要坐得住才是本事?!?/br> “呸!你有幾個腦袋敢去害主母,還不快收了聲!”胡氏聽了這話那臉嚇得瞬間白了幾分,連忙壓低了聲呵斥:“再說人家現下正收拾東西大包小包準備去陪嫁莊子躲清凈養胎去呢,別說是碰,面都不會讓旁人見到?!彼猛肷w撥動著杯中的胎菊,淡淡地說:“我只是想不通罷了,總覺得這胎透著股子奇怪!她與小公爺一直不親熱搭伙過日子罷了,嫡子也有了兩家都有了交代,怎么這身體才剛見好反倒干柴烈火起來?” 墨菊見胡氏臉色黑灰,想來是心頭極不痛快也跟著應道,“小姐不說我到沒覺得古怪,您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自從那個連公子來了大奶奶和小公爺好像就親近了不少,也好像有了說不完的話?!?/br> “這連公子是大奶奶哪門子的親戚,嗯?”胡氏目光發冷,最后一個字,尾音高高吊起,“這么多年也沒聽過有號人?!?/br> “奴才不知,他的來歷沒人敢打聽,只知道是大奶奶南方老家來的弟弟,管溫尚書叫大舅公,連他身邊的小女使都是他進了府大奶奶才打發人牙子買來的,只有那個叫曲從的小廝是他帶來的,是個口吃,看著不是個伶俐的?!?/br> 胡冰容本來是滿意現在的生活的,徐傳朗與自己雖不是情比金堅,但好歹也算恩愛和睦,如今又有孕在身,無論將來是生個哥兒還是生個姐兒那以她娘家和她二房的身份,只要公府保得住這份圣寵榮華后半生定是無虞。 但是若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打破了這和諧的局面,她可是萬萬不依的。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連公子與別人不同,即便是男兒身也仿佛會奪了她的寵愛一般。這府里現在端的就是個平分秋色,絕不能冒個出挑的。 “我記得大奶奶娘家是江蘇武進,”胡氏放重了語氣,頓了頓:“別動了聲色,傳個口信回家,讓大哥哥在戶部查查這個連公子?!?/br> “是,等他們去了莊子,奴才抽空回趟本家與主母說?!蹦找灿X得主子這樣的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很是應該,定要讓本家哥哥查一查這連公子的來歷才妥當。 ****** 北風呼嘯,徐傳朗自打與身邊這位錦衣衛王同知一同走訪宣化大同,已然過了兩月有余,如今可算是熬到了回去的日子,他早已是歸心似箭。 只見一行八人皆高踞馬背之上,天色已暗,隱約可見遠處的一線殘陽即可將沉入宣府城門,王山側頭對身邊的木骨閭說:“木副將宣府附近夜間瓦剌常有出沒,今晚我看咱們也不必再趕路,前方找個驛站過上一晚,明日再行如何?” 木骨閭本身就一副外族樣貌,被徐傳朗安排帶隊這次出行自是最佳,而徐傳朗自己這次出來自然是隱姓埋名,只跟在木骨閭身邊做個普通的士兵,這樣行事更加方便穩妥。 只見木骨閭拱手一行禮答道:“都聽王同知安排?!?/br> “好兄弟!”王山大笑道:“現在離京里也只有三百里了,明日咱們快快趕路,最遲后日一早也就到了。到時候我自會幫各位兄弟們請功,順便讓大家在家中好好歇息歇息祛祛乏?!?/br> 說罷一隊人猛地一夾馬腹直朝著宣府城外最近的一處驛站奔馳而去。 這曠野中的驛站多為簡陋,尋來住店的不是些做小買賣的就是些運送貨物的腳夫,但大家尋思眼下找到的這家可以喝口燒酒有個烤火暖身的地方歇息一宿便已知足。 徐傳朗與木骨閭經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兩人已從本不熟悉變成了朋友,特別是對朝里時局的態度更是如同知己相見恨晚,對那靠著自己權宦叔伯上來的錦衣衛同知更是瞧不上,也是領著命一路留意著此次他來宣大的目的。 這夜二人在驛站又是同住一屋,前腳木古閭剛一進門就聞到了這屋中之前那些三教九流人夜宿留下的氣味兒,他怕徐傳朗聞不了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窗前推了窗想著透透氣,沒想到外面竟是下起了這入冬以來口里的第一場雪,那雪片如鵝毛一般被風卷著呼嘯而來。徐傳朗瞧見了立即道:“不妨事,關上窗吧,還能存著點熱乎氣兒?!?/br> 木古閭從前只道徐傳朗在軍中練兵勇猛異常,對他的武藝極是敬佩,這次一同出來后才知道原來這王千軍竟然就是慶國公家的小公爺,對他就更是另眼相看,覺得他待人接物不光一點官宦子弟的架子皆無,辦事也是極為妥當,便將徐傳朗視兄長一般看待。 看到遠方連綿起伏的山巒已落下一層薄薄的白麾,木骨閭不禁說道:“不知明天的路可還好走,會不會耽擱回京的時間?!?/br> 徐傳朗淡淡地說:“無非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倒也不打緊?!蹦竟情傂Φ溃骸拔夜录夜讶水斎徊淮蚓o,只是千軍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想必家中早就惦念的緊了?!?/br> 徐傳朗哪里不知道他是在哪自己尋開心,也不計較,將雙手執在火盆上暖著手小聲說:“難怪這快入冬還要往宣大跑上一遭,看來內里那位定是借著這內侄的腿和瓦剌有著什么交易?!?/br> 木骨閭掩了窗,掏出了牛皮水袋,那里在宣府滿裝了一袋子烈酒用來暖身,他自喝了一大口又遞給了徐傳朗而后開口道,“對了昨日在宣府,晚上他和他身邊的隨從又不見了蹤跡,我留心跟了出去?!?/br> 徐傳朗接過烈酒喝了一口,“可有什么發現?” “那人和他那種硬塞進錦衣衛的可不同,顯然是行武出身的練家子,我跟到了一處僻靜的窄巷,看見有兩個打扮似漢人,但那動作和做派卻是瓦剌人樣子的與他們接了頭,我便不敢再跟下去了?!毙靷骼手钥春媚竟情偛还馐且驗樗T射俱佳,而且知道他素來精明正直,聽他這么一說放心的點了點頭說道:“做得好,這眼看就要回去了,更是要小心才是?!?/br> “千軍放心,我省得!好在咱們這次出來也算是沒有白跑一趟,他日若是真的關外有了戰事也要搞清狀況,別讓那內里的秉筆牽連了咱們京營的兄弟?!蹦竟情傔@番話里盡透著股子草原男兒的豪氣,但也說得極是單純率性,他哪里知道大內那幫人的手段。 徐傳朗看著他微微一笑:“歇了吧,這明天還少不得要趕上一天的路,也不知京里是不是也下了雪?!?/br>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一行人便踏著雪奔向了回京的路,沒想到這雪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大,細細密密地鋪天蓋地,路也比來時難走了幾倍,耽擱了時辰,等到了京營見到了慶國公已是第三天的晌午。 聽了徐傳朗與木骨閭的匯報徐為真深鎖的眉頭,就沒有解開過,看著外面細細碎碎的飄雪,許久之后嘆了口氣開口道:“事辦得不錯,也走了這么些時日了,回去看看你夫人吧,現在她的肚子應該已經要三個月了?!?/br> “父親說什么?”徐傳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香織有身孕了?” 徐為真白了一眼那看似高興過了頭兒的兒子:“那還能有誰?你岳丈家怕她身子弱接著她去樾固山莊養著去了,離這里也不遠,你現在出發估計還能趕上晚膳?!?/br> 出了營帳徐傳朗扭頭瞅了一眼木骨閭,想到兩人一走兩個多月皆是風塵仆仆便說:“反正要休息一段時日,你這在營中也無事,你可樂意跟我去莊子里歇歇?!?/br> 木骨閭一聽立刻應承道:“那感情好??!我愿意的!”他一個自小長在兵營的外族漢子哪里見過國公家私產的氣派,自是想著去開開眼界。 說著倆人也顧不得吃飯,騎著馬便朝那西南的樾固山莊去了。 這一路木骨閭興高采烈,那咧著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直等著晚上去莊子上喝點暖身的酒,大吃一頓。 徐傳朗的心倒是存著好幾個疑問,這溫香織怎么會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三個月前他確實回過府,但是他與溫香織已近半年都沒了房中之事,何來的身孕? 要說那段日子他也只是和小可有過……莫不是…… 可為什么又說是溫香織有孕。 這腦子竟一時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