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眾生之死（4）

    “我怎么會感到害怕呢？”方凜望著眼前醉醺醺的男人說道?！拔铱蓻]那么脆弱?！?/br>
    顧衛低著頭歪坐在桌前，桌上擺滿了酒瓶和香煙的包裝袋，還有一兩瓶止痛片。年輕的異能者并不能理解他為什么會看上去那么痛苦，他感到這個人似乎是在恐懼死亡。這一陣子他都在不停的喝酒，軍團里的事物基本都是由他代為處理。

    盡管方凜也是個異能者，但他并不太看得上大多數人的野蠻和無禮，也許公爵還算得上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不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個搞暗殺這種不法生意發家的人難怪會和見錢眼開的雇傭兵成為朋友。

    顧衛的omega年輕又漂亮，但他并沒得到丈夫的疼愛，而是僅僅被當作免費的泄欲對象，和紅燈區里的婊子沒什么區別。似乎是出于報復，那個omega開始四處勾搭強大而優秀的異能者給他名義上的丈夫戴綠帽子，但顧團長表現的毫不在意。

    “如果有一天我瘋了，你就殺了我吧?！蹦腥颂痤^，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他。

    “……這是命令嗎？”

    “這是請求?！彼f完，仰起頭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傲硗庹埬銊毡匾疹櫤美铟??！?/br>
    方凜聽了他的話，猶豫了一下才輕聲問出：“您愛他嗎？”

    “他就像我的兒子一樣，小鬼?！彼跓熿F繚繞中用惡劣而決絕的語氣解釋道?！八闶俏以谶@世界上留下的一點點cao他娘的人性的光輝，你說對吧？”

    直到死神降臨，方凜才明白這世界上沒有人不怕死，只是恐懼在犧牲的一瞬間被勝利的光芒掩蓋了而已。真后悔沒有在鮮血之路的時候多開兩槍，讓公爵徹底死透。真后悔沒有早點殺掉那只狼……讓他得到了他愛著的omega。直到現在，這兩人從未將他視作真正的對手，真的是對alpha自尊心極大的侮辱。

    在離開的時候方凜感到有些后悔，他還沒來得及干一番真正的大事，爬上基地權力的頂峰，就這樣掛掉了。

    我果然是個人渣。

    “別放松警惕?！被糜败妶F現任副團長幫死不瞑目的團長合上了眼睛，隨后站起身來望向了遠處的煙火。

    在離他們數個街區的地方，新的敵人正在蠢蠢欲動。經過人們的不懈努力和半個純黑晶核的加持幫助下，他們終于在墻外的尸群里鎖定了喪尸王。這一次它選擇了一具更年輕的軀體，被周圍丑陋而高大的高等喪尸包圍著，讓人不易察覺它的蹤跡和行徑。

    最前線休息中的異能者們再得到了命令后，為自己注射了最后一針抑制劑，然后毫不猶豫的沖向了戰場。

    “聽著?！痹诔霭l之前，公爵像之前做過的那樣用手扣住了青年的頭?！盁o論我們中的哪一個活了下來，都請盡情的享受剩下的生命吧?！?/br>
    羅斌沉默了幾秒，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再見了，凱撒，祝你幸福?！?/br>
    金色的雄獅和黑色的野狼再一次并肩作戰。

    “要得到更強的力量嗎？然后以另一種方式終結這個討厭的末世?！痹谒麄儽平鼏适醯臅r候，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紅葉，并再一次進入了未知的夢境。

    在這個夢里，他們站在一片荒涼的公路之上，路邊時而出現一兩具尸體，吸引了禿鷲和其他食腐動物前來覓食。這條路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鬣狗基地附近的某一條通向其他大小基地的國道。

    他隱約聽到了車子的聲音，只見遠處出現了幾輛高大的越野車，加固過的車輪帶起陣陣煙塵。車子在公路的某一個點停了下來，車身上畫著一個青年十分熟悉的五芒星標志，一些高大的alpha下了車，配合著空間異能者將一些裝著東西的箱子扔到了路邊，隨后上車離去了。

    這時，羅斌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他混在一群衣衫襤褸的人之間，在鬣狗王打手的監視下艱難的把那些沉重的箱子運回遠處建在高崖上的基地。他們并不在乎里面的東西會不會被人看到，因為即使看到了以這些勞動力當時的知識也不可能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你為什么要繼續保護這些一直在傷害你的人呢？”那個少年的形象在不斷的變化著，直到最后它變成了一個omega，它變成了李麟。

    ‘李麟’穿著一套干凈的白衣，慢慢的走向了alpha并牽起了他的手。

    “你都想起來了嗎？”他低聲說著，微冷的手順著他光裸的身體向下滑去。

    “什么？”

    “你知道給那些做實驗的基地送東西的人是誰了吧？”他微微睜大黑色的眼睛，微微泛紅的嘴唇貼近他的臉，以誘惑的語氣說道?！翱吹侥穷w五芒星了嗎？看到那個男人了嗎？他是顧團長啊……他是我的父親?！?/br>
    他立在那里，感受著omega身上傳來的陣陣香氣，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你那時候喝下的營養劑到底是什么？”’李麟’摟住了他的脖子?！笆谴呋瘎┌　?/br>
    羅斌猛的甩開他的手，沖進人群里想要阻止他們繼續搬運那些東西，但他的身體卻直接穿過了夢中的所有物體，像撥開了煙霧一般。

    他看到有個瘦弱的小女孩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箱子摔掉了蓋子，里面露出了一管管熟悉的液體。那既不是營養劑也不是血清或治療藥物，那是實驗室里用來催花異能的藥劑。

    這一刻，他什么都想起來了。

    他記得在兩人第一次踏進基地可怕的大門時，那些混蛋用某種特別關切的眼神注視著他們，這并不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個新來的年輕omega而感到興奮，而是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獵物。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和羅蘭兩個看上去沒什么用的小孩會在末世開始時最艱苦的階段沒有被基地拋下，甚至還能分到一部分食物。他也明白了為什么基地在冬天總會有人死去，即使當中有些人并不是老弱病殘而是身體健壯的成年人。旁人只當他們得了急癥，在醫藥匱乏的末世里得不到及時治療罷了。

    “沒有人會懷疑那些催化劑，人人都覺得那是被稀釋后的營養劑?！薄痮mega’在他身后幽幽的說著?！澳闶巧贁祹讉€活下來的試驗品，并且在被安排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到——”

    直到出現了意外。

    羅斌遇到了很多很多計劃之外的人，經歷了很多很多計劃之外的事，在某一刻選擇和自我和解了?，F在人類自作自受，品嘗自己野心種下的惡果。即使是對喪尸病毒真相一無所知的人，也在以自己微小的惡影響著這個世界。那些欺辱過兄弟兩個的普通人，那些肆意凌虐過羅蘭的異能者，那些引導著他一步步走向瘋狂的軍官，甚至是愛著他的人和他愛的人也在以各自的方式影響著他。

    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只有保護好自己和哥哥在這個末世活下去罷了，他從沒想過做一個英雄去拯救別人。但到了后期，他曾一度變成一個真正的人渣。

    “我真的很驚訝，你竟然到現在都沒有瘋?！眴适蹴斨粡埶鶒鄣娜说哪樋┛┬α似饋??！皝戆?，異能是命運賜給你的禮物，為什么還要克制自己呢，你難道不喜歡新鮮血rou的味道嗎？”

    隨后’李麟’親吻了他。

    青年的身后傳來了一聲嘶吼，他轉頭看到公爵化型后的雄獅正向他步步逼近，而他懷里的’李麟’化為了羅蘭的模樣。他’哥哥’衣冠不整，嘴角和面頰上還帶著血漬和曖昧的液體，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的皮膚上是大片淤青恨紅印，并且露出了掛著黑曜石的繩子。他似乎才剛剛被人強暴過。

    他用含淚的眼睛看著他，楚楚可憐的哀求道：“快殺了他啊，我恨他，我不要和他在一起！”

    雄獅朝他們步步逼近，威脅般的吼叫著。它的身上滿是戰斗后留下的傷痕，左眼留著血，面頰上又添了新的傷口。

    “殺了他！殺了他！”’羅蘭’在他懷里發瘋似的叫喊著?！斑@世界到處都是魔鬼！只有你和我兩個正常人了，只有你和我……”

    青年望著懷里的omega，手指撫摸過哥哥的頭發，呢喃的說了一句：“我很抱歉，我希望我們都能過快樂的生活?！?/br>
    接著，他的手穿透了’羅蘭’的胸膛?！_蘭’發出一聲慘叫，隨后再度變回了李麟的模樣。omega兩條白皙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哭泣著向他訴說自己的愛和真心。

    “你不愛我嗎？你——”

    這一次它沒來得及說完剩下的話，便在異能者的懷中身首分離了。

    喪尸群中產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爆炸，發出的巨響讓墻上的異能者暫時失去了聽覺，眼前只剩濃黑的硝煙和少許湛藍的天空，而喪尸的攻擊似乎停頓了幾秒。在短暫的寂靜之后，智慧的高等喪尸開始隱秘的撤退，留下沒有思維的中低炮灰繼續它們殺戮行動。

    鄭晶望著眼前血腥的戰場——大片的血跡和深深的炸坑，悲傷閉上眼睛。當她再睜開雙目的時候，只剩下無限的信心：“榮耀與我同在！”

    隨后，剩下的異能者們和殘存的喪尸展開了最后的決斗。

    他們并沒有看到兩只野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