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殘忍抽了徒弟的血還無情離去的仙尊
“胡說八道!” 發泄之后的紀長寧還未把氣喘勻便聽見徒弟面不改色甚至興致勃勃地說著十分糟糕的話,面上緋色更甚,終于忍不住說出一句重話。 他話音才落,對方立時委屈地扁著嘴唇,好不容易才云銷雨霽的眼眸瞬間又變得陰沉,霧蒙蒙的一片,仿佛醞釀著一場大雨。 而最要命的是,那色澤粉嫩的唇上,此時還掛著一縷濁白的絲線,那是他無意射到徒弟臉上,又被對方伸舌吃進嘴里的jingye…… “師、師尊……” 對方委屈地看著他,雙眸漸漸變得濕潤,濃密的眼睫也被淚水沾濕黏連在了一處。對方期期艾艾地輕輕喚了他一聲,出口的嗓音竟微微變得沙啞,甚至帶著些惹人心疼的泣音:“師尊,討厭徒兒么?為什么……” “……”紀長寧見狀立時又說不出話了,嘴唇開合幾番,最后只是笨拙而僵硬地吐出一句“不是”,便又重新抿緊。 妖獸不似人族,被諸多禮義廉恥的教條框縛,他們天性放蕩灑脫,講求遵循本心,行事向來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云溪洲雖然自幼便跟在紀長寧身邊,常年耳濡目染,出門在外時行為處事大體與人族無異。但他本是青龍,天性如此,大約是因為春期時由師尊幫著度過,覺得舒適,便下意識地追逐那股快感。加之師尊算得上是他最親近之人,心神放松,便愈發依賴師尊。 僅此而已。 紀長寧暗自嘆息一聲,也不便與徒弟直接挑明這些彎彎繞繞,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辭,輕聲道:“為師以為,不論日后是你需度過春期,還是如眼下這般情況,此事交由道侶來做更為合適。恰好你的春期也……” 他話未說完,徒弟忽然開口打斷:“師尊日后,也會與別人結為道侶么?” 紀長寧修習的是無情道,雖然前段時日修煉出了岔子,此時道心不穩,但也從未想過此事,聞言不由一怔。雖是如此,他此時正教育著徒弟,怎能拆了自己的臺,只好頷首應了:“若是有緣,未嘗不可?!?/br> 徒弟聞言似乎被他哄住了,秀眉微蹙,望過來的眼神微微變得復雜,似乎有些疑惑,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片刻后輕點了下頭,似是認可,也不再撒嬌哭鬧。 紀長寧見狀不由輕舒口氣,在心底將此事暫時揭過,過了會兒又聽對方道:“師尊,徒兒忽想起一事還未完成,今日便早些取血如何?” 紀長寧并未覺得不妥,便頷首應了:“好?!苯又闫鹕頁Q衣。 徒弟恭敬乖巧地退到外間去。 “師尊近日夜間歇息得如何?多夢情況可有改善?” 云溪洲站在外間,隨手撥弄著桌案上的香爐,語氣自然關切,聽上去并無任何不妥,淡金色的眼眸輕輕瞇起,貪婪又肆意地望著屏風上若隱若現的頎長身影,眼底流過詭譎暗沉的波光。 銅制香爐頂蓋被纖長指節輕輕推來攆去,指尖沾染的細碎粉末從狹小的縫隙落進香爐,瞬息便如煙消散,無影無蹤,屋中彌漫的木質香氣并未有絲毫變化,依然清心怡神。 青龍五感天生敏銳,早在剛進門時他便嗅到一股奇異的石楠花香,盡管氣味很快便消散了,他依然能夠推測出屋里的人做了什么。 ——這東西終于是有些效果了。 他伸舌將唇上沾染的白濁一一舔舐干凈,仿佛品嘗什么絕世珍饈一般,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過了會兒才從懷中取出巾帕擦了下手,面上又關切地囑咐:“師尊每晚要記得把香點上?!?/br> “嗯?!崩镱^的人淺淡地應了一聲。 看屏風上映出的身影,大約是快好了,云溪洲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轉身坐在軟榻上。 若是有緣,未嘗不可……呵。 云溪洲仔細回味著師尊說過的話,暗自冷嘲一聲,眼神驟冷,寒涼徹骨,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緊攥成拳,掌心深陷,被指甲掐出一道鮮艷紅痕,甚至微微地沁出血珠,他卻渾然不覺。 休想。 紀長寧收拾完便來到外間,見到徒弟安安靜靜地坐在軟榻上,聽到動靜時才抬眼望過來,臉上沾染的白濁已經擦凈了,模樣看著十分乖巧。 紀長寧對上徒弟干凈澄澈的眼,一想到自己即將要對徒弟做十分殘忍的事,甚至一直以來都對徒弟做著這種事,胸口便隱隱作痛起來。 他才走上前,對“這種事”已十分習慣的徒弟便非常上道地脫去自己的外袍、里衣,將衣裳隨手放置一邊,在軟榻上盤膝而坐,抬起頭朝他露出一個溫軟的笑:“師尊,可以了?!?/br> 紀長寧輕輕頷首,撩起袍擺上榻,與徒弟相對盤膝而坐,從乾坤袖中取出事先備好的取血器具,一根針,還有一個瓶子。 這針長不過幾寸,通體晶瑩剔透,內里中空,頭部細如發絲,往下略寬一些,尾端形似滴漏。而瓶子也如針一般通體晶瑩,瓶身纖細,模樣精致小巧,握在手里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它們并不是什么享負盛名的名家仙器,是紀長寧尋了名匠特意定制,只為取血。先用針穿刺胸口,以靈力驅動抽血。血液從尾端一滴滴淌下來,由瓶子在下頭接著。 青龍之血為世間陽氣最盛、最烈之物,傳言修者若飲下一滴便足以脫胎換骨、修為突飛猛進。 然而事實上,青龍之血能增長修為不假,但它實在過于霸道,于凡人、于修者皆是劇毒。凡人飲下一滴便足以斃命,修者若體質過差、意志薄弱,無法忍受神魂焚燒之苦,自然也逃不了一死。 青龍之血最大的效用,在于解毒。大約也不是解毒,說是以毒攻毒更為準確。即使如此,也令無數人趨之若鶩。 紀長寧垂眼望著徒弟赤裸的胸膛,手里緊攥著取血針和儲血瓶,遲遲沒有動作。 云溪洲雖然總愛撒嬌,但平素乖巧聽話,修煉勤奮刻苦,雖未完全長成,身形看上去還帶著些少年人的青澀單薄,但脫衣之后也顯出幾分強健。 成年以后,身上的龍角、龍鱗、龍尾全數隱藏,外表看上去與人族無異,只有受了重傷或是情緒激動時才會顯露一二。隱去青黑龍鱗的肌膚白皙瑩潤,吹彈可破,在胸口的位置,卻布了一片與別處光潔肌膚相比略顯猙獰的傷痕。 那傷痕細看之下能發現是一片細密如雨的紅點,而整體來看大約是一幅由紅點繪成的圖畫,雖未完全“畫完”,“筆畫”也相當簡單,只有大致形狀,但已足夠生動細致,令人一眼便認出是一條翱翔天際的青龍。 不難想象,待這上頭的紅點越來越多,這幅畫會越來越精細。 紀長寧正盯著那一幅所謂圖畫發怔,忽然聽聞對面乖巧坐著的人疑惑開口:“師尊,怎么了,還不開始嗎?” “嗯,”紀長寧聞言回過神,低低應了一聲,催動取血針,針尖懸停在云溪洲的胸口,頓了一頓,又輕聲補充,“忍著些?!?/br> 紀長寧話音剛落,那根由靈力催動,通體散出冰藍熒光的取血針便緩緩刺入云溪洲的胸口,幾乎沒入一個指節時才停下來。 接著,冰藍光芒更盛了些,色澤加深,變得幽暗,一點黑紅色的液體才從針尖緩緩擠出來,順著針管淌到滴漏處,落到儲血瓶里。 紀長寧小心地控制著靈力,一面抬眼朝徒弟看去。 取心頭血是極痛苦的事,說是剔骨抽筋也不為過,過程本就痛苦,被抽血之人卻還要全程保持清醒,更是難捱。不僅如此,心頭血集聚修者一身的精氣,心血被抽出時,靈力與精氣會一并流失,后續不知要多少天材地寶才能養好。 幼時的云溪洲被抽血時會哭著喊疼,根本坐不住,疼得在床上滾來滾去,哭著罵師尊是“大壞蛋”,還說“我要離家出走”,結束之后會跟師尊冷戰好久,怎么都哄不好。 少年時的云溪洲比幼時能忍一些,也更為乖巧懂事。他知道自己的血有特殊作用,對師尊很重要,取血時并不會很抗拒。而且后來師尊變得忙碌,陪在他身邊的時日很少,還覺得自己能幫上師尊的忙,一副很自豪的模樣。取血時雖然依舊被疼出眼淚,雙眸濕漉漉的,卻強撐著不讓淚珠滾下來,一聲不吭,結束后會撲進師尊的懷里撒嬌。 而如今的云溪洲看上去已十分習慣這種疼痛,面色十分平靜,眼神毫無波瀾,若不是額際與兩鬢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臉頰與嘴唇逐漸失去血色,放置在雙膝上的手掌也緊緊攥成了拳,倒真叫人看不出痛苦的模樣,如此便更叫人心疼。 而這種痛苦,從云溪洲被師尊帶回太華一年后開始,初時一年數次,后來逐漸增加,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儲血瓶剛裝一半,紀長寧便收了手,把取血針收了回來。云溪洲胸口上被針穿刺的肌膚立時愈合,卻留下一個血紅色的點。 云溪洲抬眼看著師尊將儲血瓶小心放好,勉力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師尊……今日為何,這般快?” 對方動作一頓,隨即輕搖了下頭,又伸手取過他放置在旁側的衣裳披在他身上,取過巾帕輕柔又細致地為他擦去頰邊的汗水,輕聲道:“你先在此處歇息一陣,莫要走動?!闭f完便出了門去。 云溪洲乖巧地應了一聲,目送師尊掩上房門,直到再聽不見師尊離去的足音才收回目光。 他垂下頭,望著胸口的一片赤色痕跡,指尖觸上去來回輕輕撫了撫,突然笑了起來,淡金色的眼瞳卻仿佛被遮天蔽日的烏云籠罩,暗沉得不見一絲一毫的光。 青龍之血離體后,無論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儲存太久,最多兩個時辰。 是以,師尊每次取血之后都匆匆離去,只為去見一個人——他的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