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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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你的,我喜歡我的,咱倆也沒啥關系。要是我能撐過去呢,這事兒就算打止,要是我撐不過去了呢,我就一直等,也不是等你,我知道我沒有機會,只是在等我自己死心。 鄧凡把車剛一停好,林凱東就提著蔣文樂的電腦上了筒子樓。 剛剛還定著的心就惴惴不安起來。 等會兒見了,說什么好呢?還是我干脆把電腦包放在他門口,瞧了門就直接跑? 那不得行啊,我特意跑這一趟就是為了見他的,見不上面,我親自跑來做什么? 哎,不管了,大不了就沖過去抱他一下就跑,他總不能追上來打我一頓吧? 要揍我,那天不就揍了? 我cao!他這馬上就要拆遷了,他不會搬家了吧? …… 一想著馬上就要見到蔣文樂,林凱東這心里就有一種奇異的癢在身體里萌發,就像是一?;鸱N落在柳絮上,須臾間就擴散開來,一發便不可收拾。 眼看蔣文樂租的那間屋子就要到了,林凱東放慢了步子,身體仿佛通了電一般慢慢升溫,走到門口時,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林凱東曲起手指,正準備敲門,就在這個時候,出租屋里有人大叫了一聲,隨后又是“嘭”的一聲巨響把林凱東嚇得一激靈,一聲“我cao!”脫口而出。 蔣文樂他不會有什么事吧? 這是林凱東聽到室內響動的第二反應,一想到蔣文樂可能會有危險,林凱東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往后退了幾步,然后對著木門使出吃奶的力氣就是一腳。 “咚!” 木門應聲而開,木制的門框被撕裂開來,幾塊木屑崩到了地上,原本鑲在門框里的鎖直接飛了出去,把木制的茶幾腿撞掉了一大塊漆。 蔣文樂也被身后的巨大響動嚇了一跳,轉過身一看,居然是林凱東! 要說這林凱東出現的時機和出場方式也是巧妙,蔣文樂本來處在一個情緒失控的邊緣,被林凱東這么一嚇,理智重新占領了大腦。 不知是不是因為前后各自受到了驚嚇,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居然安靜得出奇。 “來了?”蔣文樂率先打破了這份安靜, 蔣文樂問得輕描淡寫,仿佛此刻的見面是約好的一樣。 “嗯…” 林凱東面對蔣文樂,心里不由得發虛。蔣文樂一眼就注意到了林凱東手上拎著的電腦包,都不用打開,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己前幾天丟的,蔣文樂也不講客氣,走到林凱東面前,直接從林凱東手上提走電腦包,然后放到一旁的茶幾上。也許是熱,又也許是緊張,林凱東的額頭上滲出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嘴唇抖動著,到底也沒再吐出一個字來。 半晌,出租屋里靜得詭異。 “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吃個飯?”蔣文樂再次打破了屋里的安靜。 “這門…”林凱東看了看地上的木屑, “哎呦,把這茬兒給忘了?!笔Y文樂眨了眨眼,提了一口氣,然后鼓著腮幫子用嘴角吹起劉海,左右看了看,想著從門上貼著的電話里找一個修鎖的打過去。 蔣文樂的頭發是有一段時間沒理過了,一根一根的,又黑又密,就像頂著一只豪豬。中間的頭發給四周施壓,前面的頭發想要往上躥卻被擠到了一邊,只好半推半就的往下生長,也就長成了所謂的劉海。 發絲飄動的瞬間,剛好被林凱東捕捉到,整個人就像是觸電一樣猛地一激靈----蔣文樂這個無意間的小動作實在太撩人了。 “我們…去吃飯吧,我讓小凡找人來修?!绷謩P東努力克制著,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太失態。 蔣文樂默認了林凱東的提議,從門上找到了一串修鎖師父的號碼就撥了過去,打電話時轉過身,陽光灑在他周圍,把背影襯得有些偉岸。林凱東看向蔣文樂,感覺眼睛里結了一層霧,只覺得視線朦朦朧朧的,像冒著熱乎氣兒的高湯,清冽又guntang。 這該死的小鹿,能不能別在我心里亂撞了?你這么不安分,我還怎么放下他? 離開筒子樓,兩人就一字未言,連點菜的時候都是直接用筆鉤的菜單。服務員很快端上來三盤菜,和一桶米飯,兩人都未動筷子,而是不約而同的對服務員說:“麻煩拿兩個打包盒來?!?/br> 兩位顧客同時張的口,連語速語調都一模一樣,把服務員聽得一怔。 “好…好的?!?/br> 服務員回過神來后去前臺底下拿了兩個打包盒送過來,林凱東拿過其中一個盒子往里夾了些菜,蔣文樂拿過另外一個盒子往里填上滿滿一盒米飯,兩人甚至都沒有對視,一齊把打包盒蓋好,放到一邊,這才扶起筷子吃了起來。 然后就是一頓安靜的午飯…… 修門的師傅到時,出租屋里坐著三人,一人吃著盒飯,一人玩著手機,還有一人抬起眼皮看了師傅一眼,朝師傅點了點頭。 這是什么情況?沒一個人說話的? 師傅心里覺得眼前不說話的三人看著有些瘆得慌,要不是確認地址無誤,眼前的門又確實壞得明顯,恐怕早就打道回府了。 師傅在門口搗鼓了一下午,蔣文樂把工錢用微信掃給了師傅,然后笑著送師傅離去,只是仍未說話。師傅覺得這三個不說話的人實在太嚇人,聽到了微信上的收款提示音后就頭也沒回的走了。 見了鬼了,這三個人怎么這么古怪? 師傅走后,出租屋里的詭異氣氛達到了頂峰。蔣文樂不說話,林凱東這一顆心怎么也靜不下來,撲通撲通的,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哥…” “那個…” 兩人同時說話,又被對方的聲音打斷。 林凱東眼神閃爍著,不敢看蔣文樂,攥著拳頭像是憋足了勁,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先說吧?!?/br> 蔣文樂注意到林凱東的拳頭攥得很緊,指尖都有些發白,心里又是一陣掙扎,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我…這邊的房子要到期了,暫時沒找到新房子住,要不…你先收留我一段時間吧…” 說這話的時候,蔣文樂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來。 少年的忐忑,是被洪水包圍的孤影。 經駭浪,歷驚濤,遠見浮木漂來,任它漂走只覺心有不甘,可若是抱上它,又不知將漂向何處。 “???哦…好…”林凱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蔣文樂要搬家,真正要帶走的東西倒也不多,除了鞋和衣物,其余的東西打上包一趟車就能搬完。 吃過晚飯后,林凱東和鄧凡就幫蔣文樂開始收拾東西,收拾好之后一行三人就驅車前往學校附近的公寓,又是一陣忙上忙下,再一看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林凱東把一串鑰匙遞給蔣文樂說:“都在這里了?!?/br> 蔣文樂注意到這串鑰匙上有三片鑰匙,眼珠一轉說:“你不留一片?那你怎么進來?” “什么意思?”林凱東雖然知道蔣文樂這話表面上的意思,但根本不敢往更深層次去想, 蔣文樂倒也不直接回答,只是抿了抿嘴唇說:“今天…我過生日,你不陪我?” 嘶…… 林凱東心頭一震,有些顫抖地問:“你…要和我一起???” “一個人住久了,想你陪我說說話,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要您開心,就是上個天都沒問題。 “行,我陪你?!?/br> 聽到這句話,鄧凡悄無聲息地下了樓,剛一上車就收到了林凱東發來的微信:你回去吧。 鄧凡的嘴角略微上揚,踩下油門,一輛奧迪A6L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搬家也算有一定的運動量了,蔣文樂也就沒再下樓夜跑,隨便找了一套換洗的衣物就光著腳進了衛生間。洗完澡出來,一雙嶄新的拖鞋就在浴室門口,蔣文樂穿著拖鞋用毛巾搓著頭發,邊搓邊往客廳走,沙發上的林凱東看上去很平靜,可臉上明顯掛著汗珠,呼吸聲雖然不大但也是比往常急促了些。蔣文樂低頭看了一眼腳上的拖鞋,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出聲,就坐在林凱東身邊拿起一本書就專注地看起來。 林凱東用余光瞥見蔣文樂的腳趾動來動去,心就像貓爪撓似的癢,恨不得把眼珠子貼上去看,明明是坐著啥也沒干,呼吸聲沒有變得平靜反而愈發急促起來。 “哥,你是不是仗著我喜歡你,就欺負我?” “我欺負你?欺負你什么了?”蔣文樂把書合上,把頭側過來看向林凱東,眼神很是直率。 “不是說要我陪你聊天嗎?你又不跟我說話;坐在我旁邊,讓我看得見又吃不著,你說這不是欺負我?那什么才算欺負我?” 雖然林凱東的語氣很輕松,但氛圍還是凝重起來,蔣文樂把頭轉了回去,重新把書打開,緩緩地說:“如果是別的男孩跟我說這話,我會給他幾腳?!?/br> 林凱東聞言有些垂頭喪氣,蔣文樂把書本翻到新的一頁又說:“如果是你的話,讓我考慮一下吧?!?/br> 聽到這句話,林凱東的第一反應是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確實是疼的以后才興高采烈地抱著蔣文樂的脖子使勁兒的搖了搖,頭發在蔣文樂頸間一頓蹭,像是撒嬌的小孩。 “真的?你沒騙我吧?” “我只是說考慮一下,又沒說答應,你這么激動干嘛?” “我知道…我知道…你好好考慮,我…我不打擾你看書了…” 林凱東喜出望外地在沙發上打起滾來,大腿上被自己掐過的對方依舊有些痛,但心里卻是高興得很,雖然蔣文樂只是說考慮一下,但林凱東依舊覺得這件事有些不真實,要知道蔣文樂如果不是真的有了些想法,是絕對不會說考慮這個事的。 要說蔣文樂的內心也實在是糾結了一天,合適的時候出現了合適的人,相處的節奏都格外合適,唯一不合適的就是性別,最要命的也是性別----這是蔣文樂內心里最難逾越的鴻溝。 林凱東雖然在別人面前是酷酷的樣子,但在自己面前還是挺可愛的,有時候更是乖得像小羊羔,有時候又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蔣文樂原先最喜歡可愛的女孩子,這男孩子可愛起來,還真就不輸女孩子。 其實就算經歷過那件事,但對林凱東,蔣文樂還是幾乎不設防的,也許是他出現的時機每次都很對,蔣文樂甚至對這個人還有著一絲絲的依賴。 若是你只拿我當哥哥該多好,但你喜歡我,那這個事我就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其實仔細想想,林凱東特別好,除了不是個女孩。 蔣文樂長期以來在腦海里扎根的觀念開始動搖。 江俞斌給林凱東租的這套公寓是一套復式公寓,上下兩層各有一張床,林凱東把上面的床讓給了蔣文樂,嘴上說著忍不住,其實真正相處起來并沒有讓蔣文樂覺得不適----平時一貫也是如此的,只是那日醉酒,精蟲上了腦。 自從六月十一號那天晚上蔣文樂說要考慮一下后,就沒了下文,林凱東也不提這事,兩人像是從前住在學校一般早晚打著招呼,一起晨跑夜跑,白天里各忙各的。蔣文樂在公寓里看書,有時候還要去學校;林凱東也在準備考研,生活里連社交活動和游戲都少了許多,把大部發時間都花在看書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書,還是在看人。 十日光陰只在彈指一揮間,窗外傳來一聲蟬鳴,尖銳而悠遠。 轉眼,夏至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