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獅子要耍流氓！

    怎么說呢。

    黎楚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丟人丟到想自殺。

    那種極致的尷尬，二十年后他大概都能清晰的想起來這時的場景。

    “對、對不起……??！”黎楚趕緊昂頭，用右手接住流下來的鼻血，特意把袋子包著的外套拿遠一點，王野眉頭皺起，直接不管傻在原地的文森，他站起來幾大步走到黎楚身邊，黎楚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就被男人抱進了懷中。

    這個抱法，黎楚在和他親姐一起看狗血言情劇的時候看到過，叫公主抱。

    如果不是他還一手捂著冒血的鼻孔的話，這應該是個很浪漫的場景才對。

    王野把人抱進別墅的洗手間里，黎楚一落地，王野就扯了一大堆紙巾給他。

    王野語氣兇兇的：“你怎么回事？怎么會流鼻血？生病了嗎？”

    “唔……”黎楚手忙腳亂的擦血，鼻子被堵住導致他聲音悶悶的，“不是……窩沒事……就是有點上火……窩素來給你松衣副的……”

    王野：“衣服？什么衣服？”

    王野邊說邊給黎楚的額頭拍了點水，黎楚的鼻孔被他自己塞上兩團紙團，他拿起剛剛放在地上的袋子，遞給王野。

    王野打開一看，是工服。

    王野表情先是迷惑了幾秒，瞬間就懂了，他道：“蘭迪叼過去的？”

    黎楚點點頭，“它為什么要把你衣服叼出來??？”

    “這臭貓，”王野側頭看看客廳，蘭迪顯然是知道自己犯事兒了，縮在大門口鬼鬼祟祟，不敢進來，棕黃色的小尾巴在門邊一晃一晃的，“它和我鬧脾氣了，報復我呢?！?/br>
    黎楚嫌自己太丑了，他雙手捂著下半張臉，昂著頭點了一下，一雙干凈漂亮的眼睛望著王野，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王野本來沒什么是沒什么歪心思的。

    但是黎楚那小表情，實在是過分可愛了一點，幾乎就是在和他賣萌。

    王野心跳加快，成熟的有責任感的有原則的好男人迅速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工作。

    王野，你清醒一點。

    人家還在讀書，你不能禍害人家。

    你他媽大他六歲。

    他還是個小屁孩，而且你是個大老爺們，沒人喜歡大老爺們。

    不是白天才下定決心要和他保持距離嗎？決心呢？

    趕他回宿舍啊。

    王野沉默片刻，說：“你晚上吃飯了嗎？要不要和我去吃飯？”

    去他媽的保持距離。

    －

    黎楚搖搖頭，道：“我還沒吃飯?！?/br>
    王野一本正經：“也辛苦你跑這么遠一趟，走，帶你吃飯去?！?/br>
    王野還穿著那件濕透了的白色背心，黎楚把頭正回來，男人若隱若現的褐色rutou就在和他say　hi，黎楚頓時眼睛不知道放哪。

    王野也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王野：“……我先去換件衣服，等我一下?！?/br>
    黎楚：“好……好的?！?/br>
    出發。

    王野開著他的敞篷大越野，大概開了四十分鐘，前面的路變得越來越窄，到后來窄到車身的一半都進不去，他們就到了一個小鎮的入口。

    王野把車停在距離入口幾十米外的停車位上，對黎楚道：“到了這里車就進不去了，要么騎自行車，要么就只能走路?！?/br>
    黎楚十分干脆：“！我們走路吧！”

    兩人并肩走著，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黎楚像個好奇寶寶，興致高昂，目光注視著這個建在山上、建筑呈階梯狀陳列的白色小鎮。

    鎮里每家每戶都亮著暖洋洋的黃色燈光，隱約可見那些房與房之間緊挨著的狹窄的小路。

    黎楚用腦子牢牢記住這些畫面，他視線所及之處，那些特色鮮明的線條、顏色、光影，都在強烈的刺激他的創作欲。

    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角落，這些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色。

    現在才七點半，他們沿途走過的好幾條街都是把餐桌設在路邊的小餐館，那些熱情洋溢的本地居民一邊大口喝著卡瓦起泡酒，一邊用著口音濃重的西語侃侃而談，氣氛熱烈而愜意。

    每家每戶的白色墻壁外都掛著棕色的花盆，茂盛的紅花和綠葉懸吊在墻上，將他們的房子點裝飾得像個大型藝術品。

    見黎楚一直盯著別人家的花盆看，王野道：“這是天竺葵，喜歡氣候溫暖光照充足的地方，這邊每家幾乎都養得有?！?/br>
    黎楚職業病犯了，搖著頭感嘆：“顏色真是太妙了……”

    王野帶著他去了一家隱匿在巷尾的小酒館。

    酒館里人已經快坐滿了，裝修復古而樸實，放眼望去盡是被用到油亮的實木桌椅，已經有些年頭了，黎楚甚至看到了一些只在鑒賞課上見過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歐洲藝術品。

    王野和吧臺后一個留著長胡須的中年男人打了聲招呼，立刻就有人來帶他們去二樓的位置。

    小土狗黎楚迷惑了，坐在椅子上一臉懵的看王野。

    王野解釋道：“這里既是餐館也是酒館，他家海鮮飯是一絕，我就是特地帶你來吃這個?！?/br>
    王野坐在黎楚對面，“你先看看菜單，有什么想吃的就點什么?！?/br>
    黎楚：“好?！?/br>
    王野：“……你宿舍晚上關寢嗎？幾點關？”

    黎楚手心盡是汗，他盯著花紋繁復的菜單，手指捏著大腿上的褲子強裝鎮定：“十點半就關門了?！?/br>
    王野看似穩如老狗，實則內心已經方寸大亂。

    這種像約會一樣曖昧的氛圍讓他也思緒不寧。

    這么說來，黎楚十點半之前就得走了。

    他舍不得黎楚這么早回家，但是又沒有開口說讓他別回寢室的勇氣。

    王野努力維持著冷靜的表象，站起來，說：“你先點著，我下去一趟馬上回來?！?/br>
    黎楚：“好?！?/br>
    王野和老板已經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下到一樓吧臺，站到正在調酒的老板前，表情有些許凝重。

    老板胡安一臉莫名其妙，“……你這什么表情？”

    王野：“胡安，這么多年了，你見過我耍流氓么？”

    胡安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br>
    王野咽了口口水，“那今晚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能見著了?！?/br>
    胡安倒酒的動作停了：“？？？”

    王野：“聽著，等會兒，給我對面的男孩兒安排一杯紅茶氣泡水，一點酒都別加，他不能喝酒?！?/br>
    王野：“然后，給我調一杯Zombie?！?/br>
    Zombie，僵尸。

    號稱喝完就會行動如同僵尸一般、十大斷片雞尾酒中可以排前三的高度數雞尾酒，在調配過程中除去果汁，光是會用到的朗姆酒就有五種。

    王野沒有勇氣留住他，要讓黎楚在他家過夜，他需要一點酒精的幫助。

    而王野酒量奇佳，能讓他放松的，只能是烈酒。

    胡安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八卦起來，“你確定你喝完Zombie還能有意識耍流氓？”

    王野：“我應該……能行?！?/br>
    胡安給他比了個手勢，表示明白了。

    于是王野回到二樓。

    黎楚已經點完他想吃的了，王野又和服務生強調海鮮飯先上，說完就在黎楚對面坐下。

    酒館里突然響起駐唱歌手輕柔的歌聲，兩人都沒有那么緊張了。

    王野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說到這個，黎楚眼睛都亮了，“我本來已經迷路了，突然就有一只特別大的鷹在我前面帶路，我跟著他，沒一會兒就到你家了?！?/br>
    “鷹？”王野一口檸檬水差點沒咽下去，“嘴巴是不是明黃色的？”

    黎楚：“對對對！”

    王野：“……那也是我養的，它叫薩費爾?！?/br>
    好小子，干得漂亮。

    黎楚：“這也太通人性了，就像……就像人一樣聰明，它看我沒跟上，還特地停下來等我?！?/br>
    王野聽到他夸薩費爾，頓時有種兒子被夸的自豪感，“那我養的必須聰明，如果它愿意，它甚至考得上大學?！?/br>
    “噗……！”黎楚也在喝水，又不敢笑得太用力，憋笑憋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王野第一次看他笑得這么開心，嘴角也跟著揚起，又有點不好意思，把頭撇到側邊去笑，表情是他自己不知道的溫柔和羞澀。

    旁邊的兩個女服務生已經要磕上頭了。

    這明晃晃的戀愛氛圍，誰看了不說一句年輕真好啊。

    王野突然想到什么，“對了，說正事?！?/br>
    王野：“我前幾天路過警局問了一下，他們說你那個老師還沒有抓到，他還有在糾纏你么？”

    說到這個，黎楚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沒有……他已經很久沒出現了?！?/br>
    王野：“挺讓人費解?！?/br>
    王野：“我怎么想，都覺得他應該不只是因為這一件事才對你下手，你們應該還有別的恩怨？”

    一提到董楠，黎楚的表情就沒有剛才那么開心了。

    “我和他可以說是從大一開始，就一直有矛盾吧，大的小的都有?！?/br>
    黎楚開始吐槽他的奇葩經歷。

    “那會兒剛入學，他在賣一個理財產品，讓我們每個同學都必須買，不買的話就不讓進班級群，我看不慣他，沒有買，所以那個班級群我到現在都沒進?！?/br>
    “后來，他就因為這事記住我了，事事都針對我?！?/br>
    “班里很多人為了高分都怕得罪他，每天都有人輪流討好他，把他捧得像個皇帝一樣，有些女同學甚至愿意為了分和他上床?！?/br>
    王野：“……她們下得去嘴？”

    黎楚憋笑：“這我怎么知道……”

    “然后，到了下學期，我們學院參加了一個省里的大型比賽，我們班有我和另一個同學得獎，他為了能得學院獎金，強迫我們把指導老師的名字寫成他的?！?/br>
    “可是這和他根本沒有關系，另一個同學寫了，我到最后發證書了我都沒寫?！?/br>
    黎楚苦笑，“那會兒估計他殺了我的心都有了吧?！?/br>
    “還有太多小事了，最嚴重的就是他喜歡上了丁柳，但是丁柳……那什么我，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br>
    王野沉默片刻，道：“真夠惡心的?！?/br>
    “以后他要是再敢出現在你面前，立刻叫我，聽到沒？”

    王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緊鎖，眼神堅定，一點不像在開玩笑，黎楚猶豫了幾秒，點點頭。

    飯和酒都到了。

    香噴噴的西班牙海鮮燴飯散發著濃郁的香味，每一粒米飯都裹上了藏紅花的金黃色，飯中鋪滿了浸透醬汁的蝦仁、螃蟹、牡蠣，熱氣騰騰，賣相極佳，黎楚簡直要被那香味饞暈了。

    王野：“這是西班牙最有名的pael，但是每個地方的pael都不一樣，這家是我吃過做得最好的?！?/br>
    對面的王野觀察著黎楚的表情，一副大狼狗渴望被主人認可的樣子，黎楚一看王野又在看他，那股害臊勁兒瞬間又回來了。

    “哥……吃、吃飯吧，聞起來好香！”

    黎楚為了緩解尷尬，隨手拿起服務員擺在手邊的飲料就喝了一大口。

    黎楚動作太快了，以至于當王野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不、不是！”王野人都傻了，“黎楚，你放下??！”

    王野一眼就看出兩杯飲品之間的區別，黎楚手里那杯，正是王野給自己準備的——Zomb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