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五月鳴蜩·九原可作

    ｜肇鋒X修睿

    ｜第五篇視角：上帝視角

    ｜世界觀：烏托邦私設

    第十三章·第五個世界最終章

    日光從沒有扯緊的窗簾縫里照進來，像一道鋒利的光束將被子上切割出一塊塊白金色。

    一個翻身，律動著的褶皺揉碎了滿塊陽光，壓抑的呻吟裹著初醒的慵懶，喚醒新的一天。

    敲門聲規律的響起，“您現在需要用餐嗎？”

    “進?！蹦腥寺曇羯硢?，胯部用力前挺，將一早的起床氣都xiele出來。

    等親衛團將餐車推進房時，他已經跨下床去了盥洗室沖洗。

    修睿的呼吸還沒有平復，躺在床上胸口不停地起伏，額頭因為些微汗濕的潤澤顯得整個人更加的白，脖子上那些或深或淺的紅色印記像點綴在玉瓷上的嫣染，艷而不俗。

    他沒有睜開眼睛，只聽見這次餐車一路被推到了床邊，他拉了拉被子翻了個身想將自己繼續埋進去。

    “修?！?！”

    修睿猛地睜開眼睛，回頭對上那名親衛的，見到對方拿下面具時，他騰地坐了起來！

    “——你！”

    你來做什么??？

    “我是來救你的，快跟我走！”

    修睿僵在那邊，看著林流風從餐車里拿出一套親衛團的衣服，聽著盥洗室了淋浴嘩啦啦的聲音焦急的催促，“快點！具體的事情等出去再說！”

    “……你走吧?！?/br>
    哪有什么出去。

    這個世界已經被肇鋒完全控制了。

    “修睿！”林流風有點生氣，“我相信你，修睿！跟我出去！你不該呆在這里！你也許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從首領那里聽說你被主教軟禁了，但我已經離開了反叛軍，我沒辦法動用反叛軍的力量來救你。自從你給了我銀粹宣言之后我就整合了支持文藝復興的人，我們叫文明軍，現在在反叛軍占領的三個獨立區之一駐扎，修睿，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文明軍需要你?！?/br>
    盥洗室的水聲在這時停下，林流風上前握住修睿的手臂，目光殷切。

    修睿抓著被子，指關節泛白幾近透明，他知道他可以推翻這一切，改變著一切。

    自從那天姬睿的精神力莫名其妙進入他的意識融合時，他就知道。

    即使沒有那精神力，他也有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但是這么做——

    肇鋒會討厭他吧——

    肇鋒最近似乎好不容易多喜歡了他一點——

    他現在離開算不算，背叛呢。

    他知道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原則，但現在的他似乎變得他自己不愿面對和認識。

    仿佛被粘在蜘蛛網上的獵物，被一層層的絲所纏繞，告訴自己那是獵人對自己的愛。

    “修睿！”林流風壓低聲音嘶吼。

    修睿咬著唇，動了動手臂，低下頭甩開了林流風。

    他害怕，失去肇鋒。

    林流風愣神又不甘的站在那里，來不及離開便撞上了走出盥洗室的肇鋒。

    他驚懼的睜大了雙眼，“是你——！”

    他早就對反叛軍首領有過懷疑，曾經有一次他見到過肇黎和肇鋒兩個人見面，但那時只是驚訝兩人面容的相像，以為另一個是潛伏在主教這邊的臥底，所以首領才會有許多機密的消息。

    卻沒想到，主教居然是——他。

    他腦中的神經一下子吧唧崩了，身體比理智更快一步上前，手上出現一柄匕首向肇鋒刺去。

    那么多年來的經營算什么??？

    肇鋒一個側身握住林流風的手腕向后剪去，林流風的憤怒似乎提升了他精神力，被握的手上出現另一把匕首超肇鋒一扎。

    肇鋒只得放開，就在他想要拉開距離時，林流風卻不給他機會，貼上纏斗起來，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比不上對方，但是在體格方面，他可不會弱于下風！

    一大早就來搞事。

    肇鋒的怒意幾乎是蹭蹭蹭的往上躥，本就有起床氣的人下手完全不收力，但沒想到林流風比他預想的更難纏，可能是憤怒讓對方燒毀了極限，幾乎是抱著同歸于盡的念頭。

    修睿只是坐在床上，安靜得仿佛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一樣。

    他突然覺得很荒謬。

    他本應像林流風一樣憤怒，是什么磨滅了他的憤怒。

    他到底在干什么——

    突然肇鋒的手中召來一把黑色手槍，對著被他剛剛踢出去的林流風胸口打去，就在林流風面色死灰以為結束的風馳電掣間，另一顆子彈打上了肇鋒射出去的那一顆，軌道偏離。

    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向出手的修睿。

    肇鋒瞇著眼打量只是舉著手連站都沒站起來的修睿，他在洗禮室就知道修睿的精神力很詭異，但那么久下來他不曾見到一次修睿使用這個能力。

    林流風眼中有光芒溢出，他仿佛被點燃一般，突然將身上的盒子丟給修睿，“殺了肇鋒！修睿！”

    這就是當初修睿交給他裝著銀粹宣言的盒子，幾乎像是文明軍的玉璽，就這么被送到修睿面前。

    “終于要背叛我了嗎？”肇鋒的問話甚至帶著興奮，甚至是篤定。

    聽到對方問話后的修睿，只覺一陣苦澀，他仿佛被一片一片剝落凌遲的玫瑰，最后只剩滿是刺的枯枝。

    他想問對方，你愛我嗎。

    但現在，他竟然連這句話都不敢問出口。

    他不敢面對肇鋒的答案，真的，假的，他知道對方無論如何回答他都無法相信。

    愛，他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只是肇鋒表達愛的方式與他不一樣。

    但是他曾經被這個男人深深寵愛過，

    他怎么會不知道被他愛著，

    是什么感覺。

    “修睿！”見修睿遲遲沒有動作的林流風怒吼著，“殺了他！你要為了這個人辜負所有心懷火種的銀粹人嗎！”

    林流風似乎到現在才看明白，不，或者說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修睿猶豫的原因，“這個人不愛你，他就是個瘋子！修睿！你不該躺在這種人的身下，他不配，站起來！文明軍五萬四千人都在等你！這個國家在等你??！修——睿！”

    林流風字字誅心，惡狠狠地將那玫瑰花瓣攆得化成斑駁的紅漬，他要那玫瑰化作種子開滿銀粹大地。

    害怕聽見的答案從別人的嘴里說出來，不——吼出來。

    而肇鋒一句不沒有反駁。

    他不愛你。

    是啊。

    修睿終于動了動，他抬起頭，笑了。

    他很這個只會痛苦著被動等待不去做決定的自己。

    他恨這個貪戀虛假的愛意不停逃避的自己。

    他恨這個迎合對方主動放棄原則的自己。

    他想，他可能丟了自己。

    他將槍對準了肇鋒，日光照在他的身上，細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讓那雙銀色的眼眸顯得濃重，他笑的很輕，聲音甚至很溫柔，“肇鋒?！?/br>
    他喊他的名字。

    “讓我們來好好玩一場?！闭劁h興奮的看著對他舉槍的修睿，他手中的黑色手槍上了膛。

    修睿的笑容更大了，痛得早就麻木的心又被捅了一刀。

    這個男人啊，真的不愛他。

    哪個愛著你的人，會為互相廝殺而愉悅。

    仿佛最后的確認。

    修睿突然覺得很輕松，很釋然。

    被積壓的情緒都因為這一刻的自我接納而消散開。

    “肇鋒，”他又一次叫他的名字，“我找了很久，但我似乎找不到讓你愛上我的方式，而我卻越來越恨這個愛著你的我自己。但我現在想到方法了……唯一的方法”他笑得很漂亮，“……似乎只有不再愛你?！?/br>
    話落間，他反手將手槍對向了自己，扣動。

    日光下，圣白的人，爆裂的血色，揚起的嘴角留下最后的話：我從未背叛過你。

    肇鋒的精神力根本來不及阻止修睿。

    他在那一刻的震撼和錯愕將這個游戲人間殺伐果決的人死死的定在了原地。

    他以為自己完全控制了修睿。

    他知道修睿有多優秀，甚至超過他。

    他一度因為這樣的修睿愛他而覺得可笑，所以他一直在等修睿背叛。

    哪有沒理由的愛？不可能。

    但修睿用他的生命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并且不給他任何一次為判斷失誤而糾正的機會。

    他將所有情緒都發泄在林流風的身上，如果沒有這個人——

    就在他要打死林流風的那瞬間，房門被推開，肇黎慌張焦慮的沖了進來！

    “哥——！”他都聽到了，他聽到了一切，他擋在林流風的面前，在肇鋒開口前搶白道，“哥！我知道你可以連我一起殺了！”

    是，肇鋒厭惡一切威脅。

    肇黎看著修睿的血染紅床，那一槍爆得幾乎面目全非，是多不愿意再面對這個世界。

    他收回視線看著肇鋒，“哥…你為什么要讓反叛軍打壓文明軍和文藝復興，不就是為了看修睿的反應嗎？你覺得那是修睿最在乎的東西，你在求證。你希望他最在乎的人是你！你希望看到他為你放棄自由，尊嚴，身份，所有——我說的對嗎？”

    肇鋒靜默不語。

    “你說過你要改變這個世界，你要成為最強最自由的那個人，你做到了——你真的自由嗎？”

    “你愛他，哥。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對任何一個人那么情緒化，但你比我還幼稚，”他看了看林流風繼續說，“修睿的縱容讓你一直變本加厲的逼著他，他不是我，我沒有什么抱負沒有什么能力，”他苦笑一下，“我知道你瘋，但我就想抱個大腿活下去，不像小時候那樣被人欺負，所以我討好你，跟著你，而且我知道你是我哥，你會保護我，爸媽走前說過讓我看著你，決不能讓你把自己給玩沒了?！?/br>
    “但修睿是個有野心有能力有計謀的男人啊，他只是愛你才愿意放棄所有，別說是你，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不是我啊哥，他不需要依靠和保護，他記得你喜歡吃的東西，但他自己根本不喜歡什么雙皮奶，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嗎？”

    “哥，他走了。你要不要看看他所說的那個世界，他喜歡的那個世界?！?/br>
    銀歷33年

    教會與反叛軍，文明軍達成三方協議停戰。同時教會宣布取消培育體研究并逐步停止抑制劑注射。

    銀歷33年

    反叛軍被收編入文明軍，主教與首領輪替制，設立內閣由文明軍推選，銀粹帝國統一。

    銀歷53年

    由于情緒渠道的打通，銀粹文明進入高精神力發展時代。

    貴族依舊在，修家，穆家……

    但精英們不再高人一等，大街上各種人都能用精神力幻化出自己的武器。肇鋒不得不為此建立學院，修訂新的法律。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修睿所愿意留下來的世界。

    ——

    姬睿死亡后回到蓋亞為他準備的空間之中，他知道這次完蛋了，狠狠嗤笑了一下自己的懦弱，確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終于不用再糾結掙扎了。

    去他媽的贏鋒。

    “恭喜?！鄙w亞的聲音傳來。

    “？”修睿挑眉。

    “在你走后，肇鋒改革了銀粹帝國徹底改變了那顆星球的命運，從雇傭兵星球直接躍升到B級精神力星球，不愧是姬睿少校?！?/br>
    “……”

    修睿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剛剛放下的心又被揪起來。

    他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其實都不愿意誠實的面對自己的脆弱。

    他想到那個不夠強大的蔣世城一輩子都不愿與陳睿出雙入對。

    他想到那個不明情況的隋煬之只會無限的試探，試探，試探。

    他想到那個沒有登頂的蚩鋒永遠對栢睿心懷戒備。

    只有足夠厲害的贏鋒，遇到安于現狀的司睿時，才愿意給出他的所有。

    而他到此刻，才剛剛了解了那么一點的贏鋒。

    這個男人的控制欲和對自由強大的渴望，除了天性恐怕還因為不安，而不安的根源便是自卑。

    他一點都不懷疑，只要當贏鋒全盤掌握時，這個男人愿意給他所有。

    但前提是：全盤掌握，絕對控制。

    瞧，在愛情里，脆弱和患得患失的從來不是一個人，只不過每個人表現的方式不同。

    呵，什么每一個世界的我都愛你。

    贏鋒的嘴，騙人的鬼。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被贏鋒洗腦的多么厲害，冷笑了一聲，什么交出所有。

    他居然被一個賤民如此低劣的思想影響了。

    愛一個人絕不是徹底改變自己，甚至丟失自己，絕不是無底線的重塑原則，也絕不是自以為是的給予和掌控。

    是我們無數次相遇，都愿意去了解彼此，愛上彼此。

    沒有任何的“應該”，不預設任何的“結果”。

    他也更清楚的明白到，即使愿意為愛收斂和包容，他就是這樣一個自私又別扭的人，他是極度驕傲的存在，他的愛是舉杯不邀月，他要明月向他而來。

    他會去體諒和陪伴所有的自卑不安與幼稚瘋狂，但他不會去原諒和包容一切懦弱不敬和自以為是。

    他不再懼怕贏鋒的離開。

    如同他不再迫切需要去證明愛情。

    無論贏鋒在，不在。

    無論贏鋒愛他，不愛他。

    他知道，他愛他，不需要在一起，不需要回應，不需要做任何事。

    至于他愛不愛他。

    姬睿笑了一聲，對蓋亞說，“謝謝?！?/br>
    他笑得很囂張，像是被束縛許久的綻放，整個人舒展開來，仿佛從黑暗中開出的玫瑰，不需要土壤不需要滋養，驚艷絕倫。

    至于他愛不愛他。

    希望這個賤民有本事配得上他的愛。

    因為他知道他給的愛，是最好的。

    因為他是姬睿。

    “我的精神力好像又增強了？”姬睿轉了一個話題詢問蓋亞困惑自己已久的問題。

    “不，”蓋亞笑了，“那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源能力?！?/br>
    只有源能力才能在各個世界中使用，如同肇鋒的切片源能力。

    姬睿沉思，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的源能力是…融合與增強？”

    “是修復?！?/br>
    蓋亞給出答案。

    ——

    當肇鋒的精神力回到贏鋒意識時，贏鋒剛剛結束與蟲族的大戰，渾身染血的人被強大的精神力沖擊后直接昏了過去。

    他接受到了一切記憶，

    他知道自己是個固執偏激的家伙，誰說的話對他都不管用。

    他的自卑藏得很深很深，所以才要掌控一切，掌控不了的便不要。

    他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從不協商。

    一直都是孤獨的獨狼，生來被拋棄，再背叛中長大的人早就將一個認知刻入骨血：沒有人會保護他，只有自己足夠強才能擁有一切。

    但在肇鋒身上，他看到自己得到自由，力量，權勢之后的樣子，

    哪里有什么自由——

    他沒能帶姬?？吹阶杂?，就已經被自由耍得像個傻逼。

    而那個人，

    他像他的安全閥，讓他免于被自由困成困獸。

    現在安全閥要罷工了——

    看著破洞的緩沖氣囊，贏鋒幾乎像回到少年時期般，慌張的不知所措。

    “贏鋒上將怎么樣？”

    “他的精神力又增強了，再下去基因鏈就會崩潰，如果這次昏迷醒不過來……”

    醫生嘆了口氣，病房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