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的時間到了
蔣沛煜深深凝視著周裴。 不合時宜的,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聽到周裴的名字,是從薛常的嘴里,薛常帶著一點子炫耀的神色,說他找到了心上月代替品。 一個代替品罷了。 但他沒想到,這是個十足令人驚艷的代替品。 濃艷的眉眼,尤其是那雙泅了霧氣的眸子,濕漉漉的,帶著一點兒不耐的厭煩——他當然見過裴自深,不可否認他們的面孔確實相似,可是初次見面,蔣沛煜就知道他們是不同的,而這個漂亮的玩物讓他心癢。 他必須也要擁有他。 于是他加入進了這場游戲。 那時候的周裴是怎么樣的呢? 他站在薛常身邊,神色冷淡,聽到薛常講完話之后,他立刻翻了個白眼,活潑生動到讓人難以忘記。 如果他再庸俗一點就好了,那時候蔣沛煜突然地這樣想。 再庸俗一點,用那樣如月般朦朧的眼睛,擠出一兩滴眼淚來,望著那個不把他放在心上的薛常,最好深情中有著眷戀和怨恨。 或者是憤怒的直白的,那張好看的臉被燒得發燙眉眼都因為怒氣而生動起來——就像是曾經的那些玩物一樣,庸俗地扮演一個被辜負真心的灰姑娘的角色。 可是他偏偏不是那樣的,他不給他們這些大少爺好臉色,掛著虛假又客套的微笑,卻又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用那張清麗的面孔做著市井流氓一樣的表情。 好像角色互換,他們才是被他挑來撿去的商品,而他擁有最后享用一切的權利 很有意思不是嗎?明明他只是一個消遣,區區一個消遣,怎么敢享用高高在上的他們? 所以當時他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滑稽的笑話一樣,幾乎是控制不住當場笑了出來。 薛常這個白癡,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笑,跟著他一起笑了出來。這個蠢貨,精致的臉一笑起來就顯得輕浮,他還渾然不覺地攬過周裴的肩膀,用更加輕浮的語調說:“看,你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是不是?” 現在的薛常估計不會再這樣覺得。 他當時也是笑著的,笑白癡的薛常,也笑這個花一樣的,卻與眾不同的玩物。 而那個周裴,莫名其妙的,有著漂亮面孔的,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周裴竟然也跟著笑。 他一笑起來,容貌更顯綺麗,眉眼都帶著一種浪蕩的意味。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很久之后,蔣才意識到那天的周裴為何要跟著笑。 對于他們這群爛人,周裴的笑臉一向是很吝嗇的,而那天他的笑卻帶著幾分淺薄的真心。 他是真心地在可憐他們。 搞不清楚自己立場的人,從來不是周裴。 蔣沛煜想到這里,低低地笑了,確實,現在自己這副樣子確實值得發笑。 說出去誰能相信呢?蔣公子被一個漂亮玩物絆住了腳。 他看著周裴,深深凝望進他的眼底。 周裴說,“我不喜歡不聽話的狗?!?/br> 面前周裴在黃昏的日光下顯得清麗柔和的臉和記憶里初見時的臉漸漸重疊在一起。 生動的、鄙夷的,帶著一絲玩味,又高高在上的。 他是這場游戲的獵物,也是最后扣響扳機的那個人。 但沒關系。 蔣沛煜抬手整了整衣領,反身從車里捧出了一束花來。 他抱著花,露出一個慣有的、勢在必得的笑來,此刻的他似乎又有了那股子風流浪蕩的味道。 周裴知道,他又開始試圖掌握主動權了,或許蔣沛煜就是這樣的人,情場失意也不會叫他多幾分困擾。 “那可不是我的追求,”蔣沛煜扯了扯領帶,胸口松垮下大片肌膚,一如既往地輕佻地笑道,“讓我做別的什么不就好了?” 周裴冷冷地看著他。 這個人就好像聽不懂他講話一樣,和他對話總是雞同鴨講,消耗他為數不多的耐心。 還別的什么,想得倒美,他差點就要說,是你的話,就算要給我當狗,我也不一定愿意接手呢。 畢竟,聽話的狗,哪里都有。他最不缺給他當狗的人。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后就突然一陣風似地撲過來一個人。 是薛常。 本來周裴的厭惡像是一把釘子把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想上前,又怕周裴生氣,想走,卻又害怕真的再也見不到周裴。 而蔣沛煜的出現更是令他心驚。蔣沛煜的樣子比起他此刻狼狽的樣子不知好上多少,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是以往常見的,招人喜歡的樣子。 嫉妒像是毒蛇在心口吐著信子撕咬他的血rou。 他看著蔣沛煜笑著,拿出鮮花,和周裴調情。 蔣沛煜、蔣沛煜……當初怎么會讓他加入這場游戲?當初怎么會想到讓他一起分享這個漂亮玩物呢? 薛常在身后怨恨地看著蔣沛煜那張浪蕩的面孔。 他沒有聽到周裴的回答,這一點短暫的遲疑聽起來像極了他是在思考蔣沛煜的話。 這意味著什么,薛常不敢深思。明明是帶著暖意的下午,溫度適宜,他卻硬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他什么都沒想地撲過來。 他像是一個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人,大汗淋漓,又像是仍在水中,不能呼吸,痛苦地揪著衣領。 他仰起頭,近乎哀求地看著周裴,說,“讓我來當那條狗?!?/br> 他其實沒有聽清楚周裴和蔣沛煜的對話,只以為蔣沛煜真的要當周裴的狗。 薛常并不疑惑向來驕傲浪蕩的蔣公子怎么可能會自降身價當一個玩物的玩物。 他想到了自己,萬分可悲,因為他曾經也是那樣高高在上,然后為了周裴,一點點低入塵埃。 對象是周裴,那么誰當狗他都不意外。 他現在只怕周裴真的點頭——因此昏了頭,想要拼命奪回一絲周裴的注意。 就算不是愛人,就算只是一條可有可無、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只要能留在周裴身邊,他也愿意。 他近乎哀求:“讓我來當你的狗?!?/br> 周裴看著他,微微地蹙眉。 薛常更加膽戰心驚,想起周裴希望不再聽到他的聲音,似乎又有了籌碼,薛常冷靜了幾分,嘴唇動了動,輕聲道:“我會永遠閉嘴?!?/br> 我會聽你的。 有人嘖了一聲。 蔣沛煜垂眸看著懷中那還嬌艷的花朵,懶懶地開口,“薛少,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br> 他以為他是勝利者嗎? 不,真正的勝利者只是在后面冷眼看著他們爭斗,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