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裴思來想去，最后決定帶裴自深去之前去過的粵菜館。

    對的，就是蔣沛煜之前帶他去的那間。

    沒啥特別的原因，主要是好吃。

    拍定主意之后，周裴就爬起來洗漱了。他對著鏡子細細打量自己，倒沒有了之前那種奇異的感覺，想來是裴自深已經到了他的身邊，于是那一點兒奇妙的幻想——奇妙的妄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觸手可及的真實。

    周裴對著鏡子照了照，他的頭發長了，有點扎脖子，于是他干脆將頭發在腦袋后面扎起來，綁了一個小啾啾。

    頭發一扎起來，這張秀美又多情的面孔在鏡子里就越發清晰了，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挑，帶著一點兒淺淡的笑意，尖挺鼻尖上的那顆小痣像是一種點綴，周裴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晃了晃腦袋，于是這顆恰到好處的痣立刻讓這張漂亮的面孔多了一種不一樣的色彩。

    他最后洗了一把臉抬起頭，鏡子里悄無聲息多了另一個身影，裴自深很自然地從身后擁住他，把腦袋搭到周裴的肩膀上，那張和他相同的冷淡面孔便和他一起出現在鏡子里。

    周裴忽然發現，好像這是第一次和裴自深一起照到鏡子，讓人很容易有種感官分離的錯覺，鏡子里是兩張相似的面孔，鏡子外同樣是相似的面孔，叫人覺得十分恍惚。

    “裴自深……”鏡子里的周裴和自己對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微微側過頭，改變了姿勢，輕柔地吻了吻裴自深，“我們第一次zuoai應該在鏡子前，比較刺激?！?/br>
    語氣自然，就好像在和裴自深說，我們等下去哪里吃飯。

    裴自深也無比自然地“嗯”了一聲，應道：“你喜歡就行?！?/br>
    周裴：……

    他都有點兒不確定了，裴自深是沒有這種羞恥感，還是只是單純對他沒有任何底線。他真的給了周裴一種感覺，就是周裴想要對他做任何事情都無所謂，如果說在這之前他還對這一點抱有疑惑，那今天裴自深的態度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但這是不對的，人不應該無底線的去包容另一個人，這種無底線似的包容很容易讓人產生惡意……算了，說個屁啊，周裴就愛裴自深這種無底線的包容，直白來說，很有安全感，什么也不用去擔心緊張。

    在一開始，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個夜晚，他就感受到了裴自深對他毫無保留的偏愛。

    “算了，”周裴嘆氣，放棄了開黃腔的打算，“走吧，出去吃飯?！?/br>
    ＊

    周裴沒選擇包間。

    他想起上次和蔣沛煜在包間里亂搞過一次，總感覺怪怪的，最重要的是，他很擔心那點子時靈時不靈的心有靈犀，萬一恰好傳達到一些不該傳達的東西……總之，那很怪耶。

    當然，他也沒注意，其實他想到這些的時候，裴自深已經瞥了他好幾眼了，只是沒出聲。

    恰好是飯點，店里的人很滿，服務員帶著倆人找了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兩個人就面對面坐下了。

    “那個人我認識嗎？”

    裴自深忽然問。

    周裴啥也沒反應過來，滿臉疑惑：“誰？”

    “包間里，和你zuoai那個人?！?/br>
    “噗！”周裴剛喝了一口茶，就猛地嗆住了，端著茶杯的手像被燙到一樣立刻放下，“……咳咳咳咳！”

    周裴小心翼翼去打量裴自深的臉色，那張冷淡的面孔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還是那種清清冷冷的疏離，唇角微抿，帶著一絲冰冷的鋒利，又像是一點委屈。

    怎么說呢？雖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但是周裴就是從他眼里讀出了吃醋和不爽的意味來。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他能從他的半身，另一個他的身上讀出情緒，這簡直就是天生的技能，就好像裴自深也能輕易讀出周裴的委屈一樣———

    他們還沒深切地討論過那個話題，周裴很難去組織語言告訴裴自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始終覺得很難堪，即使他能自我安慰說，他也把他們當玩物，可是無論誰來看，他都才像是那個玩物。

    裴自深也會吃醋。裴自深也會因為這些而不開心。

    周裴不想讓他不開心。他們共享相同的情緒，分擔彼此的孤獨，心靈相通，也理應共享所有秘密。

    可是周裴不知道該怎么說。

    “裴自深，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講，”沉默了許久，周裴才找好了自己的話頭，抿著嘴唇笑了笑，“我有很多……情人?！?/br>
    他找了一個這樣的詞來形容他們。

    裴自深始終沒有說話，他對周裴充滿耐心，安安靜靜地呆著，深邃的黑瞳里只倒映著周裴一個人。

    “說情人也不恰當?！?/br>
    周裴又一次沉默。

    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寂靜的，周遭的吵鬧與他們毫無關系。

    “應該說…..”周裴又一次輕輕笑了笑，漂亮的眼睫半垂，“應該說，把我當成了共同的玩具？”

    他其實倒沒覺得自己真的那么慘，很多事情轉換一下思維就好很多了。因為這場游戲，他應該是勝利者，可是面對裴自深……所有的想法都變得難以啟齒。

    “裴自深，接下來你可能會見到很多我和他們的糾纏，”他不想讓裴自深誤會他，“你不要委屈，不要因為他們而不開心，他們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你?！?/br>
    嗯？怎么回事？這句話好奇怪，周裴在腦子里想，這句臺詞怎么這么像他們常對他說的？

    不過還是有區別的，他們只能對替身說，而替身能對正主說。

    “嗯?！迸嶙陨铑h首，他根本不在意周裴說的自己會受委屈的事情，“那你呢？”

    周裴愣了好一會才明白，裴自深是在問他，他會委屈嗎？

    他怔住，許久才吸了吸鼻子，說：“不會啊，但是如果你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