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奪與
夜涼如水,月光照在少年銀色的面具上更顯冷冽。 宇文修出了宮又去了一趟道觀才打道回府,從道觀出來已是夜里,哼著小曲晃晃悠悠地往自己府邸里走。 少年趁其不備從高處俯沖下來,手中長劍直指宇文修的面門。 后者卻在劍峰離自己三寸之時不經意似的轉身,避開了致命一擊。 少年撲了空,正欲調轉劍刃,手腕卻被宇文修拉住,就著自己方才俯沖過來的勁兒向前拉去。少年失了重心,站都站不穩,手腕上又被宇文修向內扭轉,疼痛之下劍也掉到了地上。 見優勢全無,少年一陣惱怒,左拳毫無章法地向宇文修打去,卻又在半空中就被看破了拳路。 宇文修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左腕,將拳路向下引。方才扭住少年右腕的手現已成掌,推出在少年胸口。 只出三分力,便讓少年面具下的臉眉頭緊鎖,險些跪在地上。 “怎么總是不配劍鞘呢,仔細傷到自己的?!庇钗男匏砷_鉗制少年的手,俯身撿了方才掉到地上的劍,遞給少年。 少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猶豫片刻,才接過那把劍。 “想我了吧?!崩吓笥阉频?,宇文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沒說話,算是默認。月亮照在少年發亮的銀質面具上,好似故意晃著宇文修的眼睛。 兩人沉默地并肩走在城北的大路上,一路走到宇文修府上。 宇文修二十六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卻還是郡王。府邸規模不大,但也不負皇家體面。 少年看著郡王府門上牌匾,遲遲不肯再走一步。 宇文修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 "回去吧,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要下雨啦。" 少年握緊了拳,卻怎么也邁不出一步,喉頭滾動了一下,似乎要說什么,最后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千言萬語,只化成月光下少年微不可聞的嘆息。 家宴過后三日就是宇文澤親王的冊封禮。 宇文澤不是長子,也非嫡子,卻是眾皇子中第一個封親王的。 本朝第一位親王的冊封禮,禮部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期間慎貴妃還多次派人出宮打點,封出去的銀子少說也有上千兩。丞相也著人問過兩次,力求冊封的典禮辦的體面、尊貴。 一個月一來,禮部上下從尚書到員外郎個個忙的四腳朝天,整個流程排了又排,生怕出一點差子。上數三朝的親王冊禮都不曾似這般隆重。 “德不配位,只怕不是好兆頭啊?!庇钗呐R府里,葉輕裘瞇著眼睛搖著折扇。 “誰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哥無功無德竟是我們中間第一個封親王的?!睆挠钗臐杉臃獾氖ブ枷聛?,宇文臨對宇文澤的口誅筆伐就沒停過。 “怕不是丞相那邊逼的太緊了,皇上總要顧忌一二?!?/br> “他姓鄭的算什么東西,世代都只靠那點臭墨水瓶子撐門面,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宇文臨詆毀起丞相本家向來是滔滔不絕,葉輕裘見實在是話不投機,便也就閉口了。 冊封禮當天,一干人等沒到寅時就都起了,好在事先排演了許多遍,到也沒有太手忙腳亂。 冊禮先敬天地,再敬皇帝,最后是新王接受百官的朝拜。 宇文澤敬過父皇,跪受親王冠,再次面向百官時,只看見眾人跪倒一片,而自己的兄弟們也站在兩側行揖禮。 陽光耀眼,西風拂面而來,吹的宇文澤神清氣爽。告神祭天,百官跪拜,是何等的榮耀。 生而當時,天命所歸,宇文澤幾乎覺得受封太子的詔書也會很快隨之而來。 冊禮卯時開始,午時才結束。 大臣陸陸續續退場,眾皇子們還等著給皇帝請安。 葉輕裘等著宇文臨一同回去,就在門外候著。 皇帝先是把宇文澤詔到了里間,不知說了謝什么,出來時宇文澤滿面春風,說父皇應允大家今日進宮去看看各自的母妃,不必再向父皇請安了。 [昭華宮] “你那兩個表舅的事,宇文放是什么態度?!庇钗姆沤弦恍辛T免的兩個鄭氏親信,正是慎貴妃的表弟。 “兒臣今日探過宇文放的口風,到也不像是有意為之?!?/br> “如今朝中形勢主要是鎮國公和定南王那邊輕易不好拿捏,你可有什么想法?!?/br> “鎮國公那邊態度不明,定南王倒是虎視眈眈?!?/br> “我瞧著老五也是個不安分的,老三反而看起來悶悶的,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主意?!比羰悄芾瓟n鎮國公一起擺平定南王那就實在是再好不過。 宇文澤知道慎貴妃的心思,雖然不滿宇文放動了自己外家的人,到也沒有因此撕破面皮?!眱鹤咏袢账闶乔么蜻^他了,日后再給些甜頭,也就手到擒來了?!?/br> “為君之道講寬嚴并濟,張弛有度。你懂得這些,這很好?!鄙髻F妃說著也深感欣慰,自己父親雖為丞相,但近幾年來往信件中每每談及自己漸覺力不從心,鄭家未來三五十年還是要靠這個外孫。 兩人談了許久,慎貴妃方方面面都囑咐了許多,直到宮門快落鑰宇文澤才從昭華宮出來。期間兩個弟弟都陪侍在一邊,到要走時慎貴妃才和他們說進來天冷要多加衣云云。 宇文澤一行剛出昭華宮的門,就見宇文修也正要出宮。 宇文澤故意站定,等著宇文修依制向自己行禮。 宇文修見他如此,也心領神會,行了禮,又說了許多恭維的話,一路上等他上了轎子自己才打道回府。 宇文修素來和善,也不介意這些,倒是身邊小廝先為主子鳴不平“不就是封了個親王嗎,怎么就這么大架子了?!?/br> 將欲奪之,必先與之。宇文修不說話,只是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