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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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剛醒,我就覺得嗓子疼得煙熏火燎,非常適合喊幾聲寶鵑。 我強撐著起床洗漱,打算去上班,卻越發覺得頭重腳輕,一個趔趄坐到沙發上。薛遠原本在廚房,注意到動靜直沖過來扶我,我暈暈乎乎地想,這爆發力,八百里開外取上將首級有如探囊取物。 然而薛遠的心理素質這會兒沒跟上,他嚇得臉都白了,攥住我胳膊的那只手緊得跟鐵鉗似的,聲音竟然有些抖:“你怎么了?” 我鼻音濃重:“感冒了,好像有點發燒?!?/br> 在薛遠的密切關注下,我夾著體溫計躺回床上,時間到了拿出來一看,果然發燒了,床頭柜里就放著感冒藥,幸虧沒過期,不然還要支使薛遠跑一趟藥店。 薛遠似乎不肯出門了,待著我床邊很憂慮地看著我,面色凝重,眉頭幾乎擰成死結:“不用去看大夫嗎?” 我遲鈍的大腦轉過一個彎,薛遠當初在古代,醫學沒那么發達,或許像風寒這種小病就足夠要命,所以他才這么緊張。 于是我拽開疼得厲害的嗓子,盡量把語氣放得和緩:“沒事,我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br> 他還是皺眉:“真的?” 病來如山倒,平日里積累的疲勞雪崩一般壓來,渾身酸乏無力,感冒藥的催眠效果也漸漸出現了。 我縮進被窩,昏昏欲睡:“真的,先讓我睡一覺,再不好就去醫院?!?/br> 薛遠好像還想說點什么,伏在我的床頭,漆黑深沉的眸子直盯著我。他的頭發有些長了,發梢蓬松地翹著,我平日看到,總想上手摸一摸。 我此時已經沒什么理智了,遵從本能伸出手去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果然觸感極好。他被我這一爪子嚇得愣了一瞬,又似乎有些無奈。 我眼皮子打架,說話都是氣音:“乖,聽話,薛遠……薛遇之?!?/br> 話音剛落,薛遠整個人完全僵住,定定地注視著我,眼神隱約有些復雜。 我已經陷入昏沉,在最后一念中覺得有些異樣,他這字叫不得嗎?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并不踏實,各種亂夢糾纏相連。 恍惚變成一塊蒙昧的死物,周身一陣冷一陣熱,才下火海又入冰泉,刀削斧鑿將我解剖又洞穿,切磋琢磨循環往復,像是非要將我塑成一個形狀,痛得靈魂都要移位,我動彈不得,疲憊而空洞地思考,何苦要有知覺。 良久周遭變換,我獨自坐在屋檐的陰影下,腳下石磚爬滿濕潤的青苔,其上紋路讓我認出此刻身在幼時的老宅,背后傳來老人濃重渾濁的咳嗽,夾雜著細碎的咕噥,不是什么好話,所以我沒有回頭。 又轉眼發現自己站在廚房中,空間逼仄,光線微弱,正對著的灶臺上,鐵鍋里傳來沸水的聲音。 我似乎還在生病,渾身脫力,頭疼欲裂,聞不到食物的氣味,只能聽到緊閉的房門外有男人和女人互相呵斥,間或有東西摔碎在地上,很吵。 這些響動太過刺耳,我避無可避,徒然地閉上眼,片刻后,門外只剩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最后女人的哭聲也斷斷續續地消失了,我緩緩坐到地上,將自己蜷成一團,泥雕木塑一般,在無邊的黑暗中長久靜默,也不知是不能動,還是我不想動。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周遭的晦暗在這聲音中漸漸褪去,蓬亂的野草肆意生出,在清新而夾雜著泥土氣息的風中倒伏。 似乎有人騎著馬悠悠靠近,馬蹄落在眼前,我抬頭看去,冷色的盔甲與槍刃閃著模糊不清的光,馬上的人正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束起的發尾隨風拂動。 他開口問我:“你在這兒做什么?” 我的喉嚨還是很疼,說不出話,只能努力地將眼睛睜大,想要看清這人的面目。 我在這努力之中睜開了眼,醒了過來。理智漸漸回籠,徹底清醒,看到眼前人的這一刻,我直接宕機了。 ……我怎么躺進薛遠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