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的意識恢復了，但是他的身體變成了類似玲子的半透明的狀態。

    打開系統菜單，雖然角色數值還可以看得到，道具欄的物品卻處于灰色無法使用的狀態。

    他看了看四周，自己似乎身處某處的一座教堂里。

    教堂里除了講臺椅子和碩大的十字架之外，沒什么東西。有一個牧師站在講臺旁，好像在研究經典。夏凌飄了過去，自從變成這個狀態之后，他發現行動自由了許多，可以在空中隨意的高度停留，但是教堂的邊緣似乎就是他活動范圍的極限了。他飄到十字架所在的高度，細細端詳，習慣性地伸出手身體卻穿了過去。

    啊，他是徹底地成為了鬼魂。

    這樣子，即使是飄到牧師的身邊，他大概率也無法讓對方注意到自己吧？

    不過怎么樣都得試一試。

    夏凌從空中降落下來，落在牧師的前邊，接著他使盡渾身解數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又是揮手又是擠眉弄眼，還試了試之前學習到的經紀人技能，擺出營業式的笑容和扭曲的動作對著牧師發出信號。

    不知過了幾分鐘，對方毫無反應。

    原來是真的看不見他啊。

    若是使用系統的名片功能能不能和楊小春他們聯絡上呢？

    他飄在講臺上打開系統菜單，在名片通訊的那一欄他也無法輸入任何信息。

    平時習以為常的東西，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平常了。

    原來死亡最直觀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被外界無視啊。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可以隨意亂飄帶來的新鮮感都一下子消失殆盡。

    夏凌自暴自棄地停滯在半空中，感覺自己好像被隔絕到了另一個宇宙。

    現在的他好像是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可以大喊大叫，隨意表現，怎么思考都不會被禁錮，但是他也失去了重要的存在感。不會有人看見他，也不會有人再關心他，通向他人的路途現在全數截斷……

    等一等，通向他人…如果有和自己一樣狀態的鬼魂，他能夠和他們交流嗎？

    夏凌突然感到了希望。

    他這個新手鬼魂肯定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要是能找到其他鬼魂交流一下，說不定也能找到擺脫現狀的辦法。但是……

    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鬼魂同伴呢？

    夏凌在教堂這個空間里到處游走，所有有門的地方他都因為無法觸碰到門把而無法開門，但是他也無法穿過墻壁出到教堂之外，這和最初無法穿過教堂的頂端的體驗是一樣的。但是按道理來說，靈魂應該是可以自由穿透這些實體的吧？

    比如那時的玲子，她也可以進入小木屋……

    難道是教堂這個地方有什么特殊性嗎？

    系統菜單的說明里沒有任何提及靈魂狀態的注意事項，再怎么翻看也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夏凌現在就像一團被困在瓶子里的惰性氣體，只能漫無目的地飄蕩，但是很快就會感到煩膩。

    若是這樣一直與世隔絕，他現存的理智又能保持多久呢？到最后，會不會把所有的人都忘記？

    那個時候，他要迎來的必然是【夏凌】這個人真正的死亡吧？

    在還未意識到恐懼的時候迎來的rou體的死，而后又被趕入不斷萎縮的意識消亡的圈子之中，其實夏凌的情緒還來不及做出太多的變化，如果那時知道這樣做會死掉，他大概…會猶豫要不要提醒卡薩雷斯？

    但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看到那些扭曲的金屬零件脫落滑出的時候，他腦子里關于穆恩的刺殺手段立刻就跳了出來，驅使他跑向卡薩雷斯。按理來說，他也不應該在同一個人手上栽兩次才對，就算沒有自己的體醒，卡薩雷斯也不會被穆恩這點小把戲怎么樣吧？

    唉。

    做都做了，才來后悔又有什么意義？

    如果卡薩雷斯他們安全無恙，應該會考慮怎么救自己吧？雖說現在他也算是死掉了…

    但是在這個世界，應該還存在著復活的可能性——

    之前好像是聽誰說過復活要滿足幾個條件，要多少金幣還有什么程序來著？

    那個人…

    要是知道自己遇上了這樣的麻煩，會是什么反應？

    夏凌感覺到了難以明說的酸澀。想要見到他，想要依賴他，但是這些情感也被困在了這里，不知應該向哪個影子傾斜，也不知要如何流動。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太過渺小。

    雖然他到現在才這樣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希望不會太遲。

    一個人漂浮在教堂里連時間的流動都變得不明顯了。

    之前的那位牧師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教堂，然后換了一位黑發的修女。

    隨行而來的還有一位法師打扮的中年人，他抱著一位面無血色的少女，急匆匆地向修女所指的臺子跑了過去，把少女放在上面，然后按照修女所說的開始進行某種儀式。

    這是要復活嗎？

    因為好奇夏凌湊了過去，然而濃烈的圣水氣息以及臺子旁豎立的十字架發出的圣光讓夏凌無法靠近，不知是不是錯覺，有種說不清的預感告訴夏凌這些強烈的光線會減弱他的魂魄的濃度，也就是俗稱的“魂飛魄散”。

    所以他決定在旁邊離遠一點看。

    修女拿著十字架在念叨著什么咒語，然后法師打扮的中年人從懷中拿出一顆類似水晶一樣的黃色結晶體交給修女，修女在上面澆上圣水，就有什么煙霧一樣的東西飄了出來，好像一團云朵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

    漸漸能看出是少女的模樣。

    之后像是被吸塵器吸入了一般，空中的少女魂魄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入了臺子上的軀體之中。

    看起來很簡單的儀式，卻讓修女和中年人都一頭大汗。

    cao控靈體的法術果然很耗神吧？

    只是少女蒼白的面容并未立刻恢復血色，她也沒有馬上蘇醒。

    修女對中年人說，她的魂魄已經歸位，但是因為受了傷，還需要救治，讓他立刻將少女送去教堂隔壁的醫務中心進行治療。

    中年人便點了點頭，抱著未醒的少女離開了。

    這個過程看上去也不是很復雜，只要身體和靈魂都在，然后加上修女的儀式輔助……

    ??！

    夏凌終于想起他的身體現在不在這里的事實。

    他的身體如果能被楊小春他們帶來還好，要是在路邊被熊吃掉了......

    那是不是就沒有復活的可能了？

    透過教堂頂的圓窗，他隱約看見了夜空和月亮的微光。已經晚上了，他還記得被襲擊的時候是白天，離那個時候至少應該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吧？他的身體現在究竟是個什么狀況??？會不會已經開始腐爛了??？再說他們能找得到這個教堂嗎？他們能看得到自己的靈魂被關在這個地方嗎？

    一下浮出好多無法解答的問題，夏凌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教堂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孤獨與不安比那黑夜更為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