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入海
皇子對草繩聚精會神盯凝好一會兒,轉去衛生間洗漱,時不時回頭張望一眼。 洗漱過后他撿了件外衣,坐在床邊又蹙眉瞪目片刻,打開門,叫了兩個侍衛過來替他盯梢。 他把外衣掛于手邊,出門前瞟一眼地上徐徐蠕動的草繩,提步去宴廳吃飯。 而此時的玩家坐在一蹲石缸前,一邊苦思冥想一邊啃面包。 踏入傳送陣后,入眼便是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宮殿,海水阻隔于透明罩之外,一川魚群在罩外橫駛而過。 玩家看得腦袋翁響,巨大的壓迫感使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硬著頭皮低下頭。 眼不見為凈。 他把視線鎖定在宮底,火紅的珊瑚叢上掛著串串金鏈,炫目多彩的珍寶堆砌在角落,整個宮殿似是一個被人遺忘了的藏寶庫。 只是,四處皆是翻箱倒柜,一幅被人捷足先登的模樣。 他心下略微緊起,環顧發現遠處高臺呈放著一口顯目的水晶棺材,他來到棺前,頂口果然已被掀開。 棺內平躺著一具人身魚頭的生物骨架,由翠綠緞衣包裹,靜靜和衣而眠,身旁已無他物。 他不甚甘心,伸手翻了翻生物骨架,耳邊傳來系統提示音。 【觸發任務:疾魚星的遺愿】 手一頓。 也許還有機會。 他重新審視水晶宮里的一切。地上劃著八個大小不一的格子,由軌道接連,而軌道上四散八道石缸。 他來到一樽石缸之前,往里看去,里頭空空如也,沒有漫水的痕跡,不知用來裝載何物。 玩家拋去查看,回復稱這是一口用來承載祭品的石缸。 祭品……疾魚的遺愿是得到某種祭品嗎? 他把背包里的東西往水缸里幾乎抖了個干凈,無事發生,于是把東西收回去,蹲下身。 每口缸的底座下面都鑲嵌著滑輪,而滑輪卡在縱橫全殿的軌道上,這些軌道貫穿了八格的中心,在每個格子之中刻下十字。 他隨手拖了一口缸,拽到最小的格子,只聽咔嚓一聲,缸底齒輪卡在了十字中心。他眉心一挑,心道簡單,便去拖不遠處另一口缸想依樣畫葫蘆。然而另一缸被他拖到旁邊小格的中心,卻沒有像方才卡死。 他來回推了推,確實沒有反應,叉腰下來沉思。 各款缸的直徑大小各有不一,與地上方格相同。他把此缸移挪,換了樽小的,拖到格子中央,咔一聲,卡中了。 很好。 于是他按大小以此類推開始做搬運工,還得兼顧身后的草繩,不讓繩與滾輪纏卷到一塊兒。待得八臺重缸全部歸位,體力幾乎耗盡,手腳有些發虛。 他靠住石壁在地上單膝歇坐下來,決定補充點能量再重整出發。左手取了卷食物不咸不淡地啃,另手從包中挑了幾本書出來,準備趁此空閑尋找有關疾魚星的記載。 在玩家進入傳送陣后不久,皇子也于宴廳完成就餐。守在寢室中的侍衛沒有上報進展,他便按照原本計劃去了校場。 等于校場的男子手指點在劍上,看到人來,馬上行騎士禮招待:“大皇子殿下!” 皇子走近,弗洛德一拍胸脯,仰頭邀功道:“皇子殿下,十字軍已經集結完畢。只要您一聲令下,軍團就會出發前往各關,在通往波特曼的路上布下埋伏?!?/br> 大皇子看一眼弗洛德,重重咳了一聲:“過來說?!?/br> 弗洛德嘿笑著小跑到身邊:“第一波天災發生在恩跡森林,四大部落的好手躺了一半,后續幾災又讓海邊與山邊國家損失嚴重,實在是天助我也。殿下,現在正是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弗洛德說得亢奮,逐漸發現前人神情沒有想象中喜悅,猜想殿下或許也為天災憂愁,便補充道:“我們的城市也有些損傷,但相信解決掉外患以后,全陸共志成城統一抗災,馬上就能恢復原來繁榮昌盛之景?!?/br> 大皇子抬手表態了:“事態有變。?!?/br> 弗洛德一愣,湊近小聲問:“事態有變?” 哪里有變? 大皇子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心中的小九九。 在波特曼對峙以后,普雷爾把他放下天賜城之后便騎龍消失,入耳的種種疏離之言讓他心中患得患失達到了頂點。本來他已經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向所有殘兵埋伏開戰,逼普雷爾來找他。 他不是威脅了所有人,若不配合他玩和平游戲就親自易君嗎,那倒是來,來換他位子啊—— ——當然,因為某人昨晚的突然出現,這些極端的準備變得有些多余且不妥。 弗洛德看著大皇子一秒一個表情,一會兒陰鷙,一會兒得逞般小人笑,不敢出聲打斷。 最近大皇子殿下喜怒無常得厲害。 大皇子腦內劇場輪播結束,輕咳一聲,走到高臺之上,校場里一排一排武裝到牙齒的精銳騎兵齊齊往他方向仰望。 他伸手往左三排勾勒一圈:“扶貧賑災?!?/br> 往右劃出兩列:“尋找‘靈氣最充足之處’?!?/br> 又往下一掃,指八排騎士:“看好北浸然?!薄〉哪莻€賤人。 “剩下的鎮守邊界,一旦有情況立刻來報。敵不動我不動?!?/br> 他說完便走下高臺,弗洛德這才回神過來,跟上道:“殿下……就這樣?” “就這樣?!薄』首游⑽⑵^:“米蘭達呢?” “副團長去處理國防要事了?!?/br> “國防要事?怎么不通知我?” “剛剛上報上來的。城郊有巨人入侵,僅有一只,不足以驚擾殿下?!?/br> 此時身在疾魚星殿的玩家還沒意識到自己把史隆忘了。 “疾魚星對自然的完美狀態有著不一般的執著……” 出自。 “信仰者將世上最美的貝殼剝開,取出其中珍珠,向神進獻,神將珍珠賜予了掌管河川的疾魚圣者……” 出自。 玩家關合書籍,丟回背包,從墻角抓了把珍珠,往最近的缸中一撒,等待片刻,沒發生什么特殊之事。 也許要呈滿? 他鋪開麻袋做起搬運,將墻角一堆堆的珍珠往缸里挪,可無論怎么填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玩家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一開始就搞錯了什么。 他繞水晶宮重新走了一遍,整個宮殿除了他和傳送陣,就只剩這八座缸,線索只能是它們。 他來到最小的石缸跟前,盯了許久,認命地把珍珠往外回掏,打算重來,掏到只剩最后一把時,一粒珍珠從指縫滑出,掉回缸中,發出清脆磕碰。 忽然,石缸迸發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珍珠猶如破繭,從中生出一顆綠鉆,寶鉆長成拇指大小,啪嗒掉落一旁,珍珠內又溢出另一枚鉆石。 寶石一顆又一顆,源源不絕地繁衍,直到盛滿了整缸石缸。他眼角一閃,見石缸表面亮出一串銘文,銘文由六個符號組成,似乎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只要一顆……“ 他低喃。 “對自然的完美狀態有不一般的執著……” 他念罷,對旁邊另一口小缸也扒拉起來,挖到也只剩下一顆。 意料之中的光芒照亮整個水晶宮。 玩家嘴角勾起弧度,換到大一些的缸跟前,這次剩兩顆在里面,勝利的光芒再次燃起,便一口一口如法炮制。 若說自然的完美,那么沒有什么比斐波那契更自然、更完美了。 殿里的八個格子分別對應著由黃金分割法則劃開的八個小框,而框中承載的珍珠數量則按斐波那契數列從最低值遞歸。 他在最后一口大缸里留下21粒珍珠,珍珠化為寶石,同樣幾何增長,瞬間填滿了呈器。 玩家撐住缸口,欣慰一嘆,慶幸腦中還存在義務教育的痕跡。他看著滿缸的貴重祭品,不禁伸手撿起一顆拿到眼前觀測,耳邊忽響起系統重音。 【注意:你的偷竊行為被發現】 “把它放下!” 聲音在頭頂爆炸,玩家手一抖,寶鉆掉回缸中。 他向音源注目,只見一個小小靈體飄蕩在空中,形似一只中華田園貓,只是此貓不僅漂浮于空中,還頭在上腳在下地直立著。 這個世界再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直立行走的中華田園貓把他喝退后隨即道:“疾魚的神力依附在這些鉆石里面,若被人私自拿走,宮殿會立刻發動自毀?!?/br> 他張嘴好一會兒,出口問:“你是橘貓星?” “咦,你認識我?” 小東西說著在他頭頂來回飛轉,忽而叉腰:“哈哈哈,本喵鼎鼎大名,想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玩家瞧了一圈,確定它就是通天塔里壁畫上的橘貓星的縮小版。 “本喵終于又有拜訪者啦?!薄⌒庆`跳到水缸邊緣,伸了個懶腰,趴坐下來:“上次來的jiejie太令本喵失望了,拿完靈器就走,理也不理我?!?/br> 他不是來專程拜訪它的,不過玩家懶得糾正。 “曾有其他人來過?” “是一個超級漂亮、超級漂亮的半龍人?!薄⌒庆`答:“后來我還聽說過她哦。她用靈器之力把比爾瀑布的水流斬斷了,弄得我的三文魚朋友們很久回不來家?!?/br> 玩家雙眼瞇起,片刻后道:“她是不是叫墨菲爾?” “不知道。她沒有告訴我姓名?!薄≌f罷提腿抓了抓脖子。 星靈雖不能確認,但大概率就是這位以搞事為己任的盟主沒錯了。 原來她曾用cao縱川流之力斷過水源。要是他記得沒錯,三十多年前席卷全陸的大戰就是連年干旱所挑起的資源搶奪之戰。那場大戰最終終結在恩跡森林里的瑪爾達地帶,以精靈向森林深處的退讓為結局,也同時開啟了各族之間一切禍端。 他回過神,小東西趴在缸旁閉上了眼,碎碎念道:“快和我說話,再不和我說話我就要睡著了呼……” 說罷眼皮一翻已經打起盹來。 玩家揪它耳朵強制開機。 “你這幾千年來一直躲在這里睡覺?” “不是睡覺,是養傷!” 小東西猛然醒來。 “那你養好了嗎?” 星靈耳朵一趴,把自己Q版身體縮成個球。 “我記得壁畫說你把魔力都渡給了矮人兄弟,那你現在,豈不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廢貓……” 橘貓呼呼生起氣來,往玩家肩上一撞:“我咬人可疼了!我咬我咬我咬?!?/br> 玩家抓著它兩邊胳肢窩,拿捏得死死的,橘貓手一晃,變出把水壺,往玩家袖子上澆:“我還能灑水,把你衣服澆得濕透!” 【神水淋身,氣血+100】 玩家一把抓近:“這是什么?!?/br> 星靈來回搖晃身子掙扎,發出一陣嗷嗚嗷嗚的嚎叫。 “水壺是哪里來的?” “這是疾魚星留下的,放開我……!” 玩家把它抓入懷里,就要搶它水壺:“把這個給我?!?/br> “不給,壞人!” 星靈把小水壺扔開,水壺憑空消失,rou團一樣的身體又開始掙扎:“放開我喵嗚——” “我不是壞人?!薄⊥婕页吻澹骸澳銗喝讼雀鏍?,剛剛明明是你先動手?!?/br> “你說我,你說我廢貓!” “我不過指出事實……” “喵嗚啊嗚啊,你不放開我你就是壞人!” 玩家放開了它。 小東西立刻一飛沖天,飛到水晶殿頂,玩家看見它身后沖他瞪眼的一只巨大深海白鯊,后脊一涼,用手遮擋住視線。 “或者你跟我走?!薄∷桓挠嫴?,開始誘拐,喊說:“地面上可好玩了,我帶你去地面?!?/br> “我才不要去地面,地面上的太陽會把我曬干的!” 玩家打開背包領域:“待在這里就不會被曬?!?/br> 星靈并不買賬。 他使勁想拐貓的法子,靈光一閃。 雖然沒有貓罐頭,但零食什么還有剩余。他掏出袋黃油餅干,給它拋去一塊。 橘貓接住,拿鼻尖嗅了嗅,輕咬一塊下來,雙眼直冒愛心。 玩家搖晃餅干袋,輕笑:“跟我走的話,天天有的吃?!?/br> 它往他手里看,一副將信將疑卻深受誘惑的樣子。 “你知道神樹嗎?” 他再接再厲。 “神樹……” 星靈默念一遍,毛爪托腮:“是母神在大陸種下的根基?!?/br> “神樹被砍倒了?!薄⊥婕业?。 “??!那糟糕了!” 它焦急地蹦跳起來:“根基不在,大陸會被毀滅!難怪我感覺疾魚的殿里最近變得越來越冷?!?/br> “沒錯,現在世界正遭受各式各樣的毀滅性打擊,神樹可以重新栽種,但需要你的幫忙?!薄⊥婕艺f著拿出酋長交予他的神樹核心,打開木盒亮給它看:“這是神樹的種子,必須用你手里的神水澆灌才能長大?!?/br> 橘貓左步三步右步三步,思考完畢落回缸上:“好吧,我可以跟你走,但走之前你必須完成疾魚星的遺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