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五)
奧狄斯微垂著金眸,他注視著絡嘴角的笑容。 那笑容中有著他憎惡的傷感,那是他曾在雌父臉上見到過的神情,他知道這是不應該被拿來比較的兩個蟲,他們對于自己來說都很重要。 他的雌父渴望著愛,并為之而死。 他的雄蟲同樣如此。 胸口難以抑制的發疼,說不出的話語塞在胸口,梗得他難以啟齒的疼痛,就像是過去的場景的再現,可他又已經與過去不同。 “對?!?/br> 他說著, 手指一點點撫摸過絡的肩膀,隔著衣服安撫他,“有我在?!?/br> 奧狄斯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可他的聲音就是一種承諾。手指的溫度好像能夠觸碰到他的皮膚。 撫摸中沒有色情的意味,絡也清楚這點。這是雌蟲安慰他的辦法,笨拙的撫摸讓他無法克制的呼吸輕顫。 真堅強啊…… 到了如今,縱然是絡也忍不住抿抿唇,笑著與他視線相對,奧狄斯知道嗎?知道他對他多沒有抵抗力。 奧狄斯輕微的偏了下腦袋,似乎是沒明白為何絡會轉過頭這樣看著他。 雌蟲冷硬的五官一點都不適合做出這樣的表情。 可真要做了出來,也挺可愛的。 絡伸手摸到奧狄斯微涼的臉龐,在雌蟲驚訝的眼神中雙手合攏, 他冰涼的手被肌膚的溫度感染了熱的重量。 只不過扭著腰的姿勢不太方便。 他干脆直接坐起了身,雙腿跨坐到奧狄斯的兩側,反客為主地湊到雌蟲的眼前。 隨著他們雙眼之間的距離縮短,奧狄斯瞳孔rou眼可見的朝內收縮,眼白中明亮的燦金色似乎也因為陰影的緣故逐漸加深,如烈火燃燒赤金,隱隱的窺見暗色的深沉,麥色的臉龐棱角分明,冷硬地板出無聲的線條。 他…… 在緊張嗎? 不會吧? 絡的手撫摸到他的臉頰下側方,跳動的脈搏好像讓奧狄斯原本就guntang的血液愈發灼熱。 鼻翼的呼吸禁不住噴吐在絡的手腕內側。 ——事實證明,奧狄斯確實沒有表面上那般淡定。 絡輕松地笑道:“就是因為有奧狄斯在啊?!?/br> “……” 一時無語。 過了兩秒,奧狄斯才遲緩地眨了眨眼,雄主嚇了他一跳。 奧狄斯的表情緩慢地恢復了正常,神經不再緊繃。 “嗯?!?/br> “奧狄斯……謝謝……” 雄蟲的身體壓在身上,溫柔的語氣像是一縷薄煙,纏繞在他的心口。 一如那雙蔚藍色的眼眸,澄凈,仿佛落不進去一點雜質,在夜色的雨敲打玻璃窗的氛圍中營造出欲拒還迎的誘惑。奧狄斯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轉向雄蟲的嘴唇,他親過絡,但那是意亂情迷的時候,現在用自己的雙眼去直視絡的嘴唇,輕薄的唇瓣只是五官的陪襯與點綴,雄蟲精致的五官俊美得看不見一點瑕疵,好似脆弱易碎的玻璃。 其實關于和絡上床這件事,他事后也羞愧的反省過自己…… 沒多親兩口。 不然呢? 他可是絡的雌君。 自己的雄主只有自己能親。 奧狄斯的手朝絡的衣裳下擺進發,手順他的衣擺,虛撫在肌膚之上,他的手可比那尾巴們規矩多了。幾度想碰到絡的腰都停住了手,雖表面不顯,內心的斗爭足以再寫上一萬字糾纏不休的復雜。 …… ……他才被雄主罰過。 但現在氣氛太好了……親…… 還是不親? 奧狄斯還在糾結,絡就起了身,不再壓著奧狄斯的大腿,懶散地扭扭腰,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露出半截腰身,一副完全沒發覺雌蟲內心糾結的模樣。 只留下奧狄斯一臉深沉的坐在沙發上。 “唔——嗯……!想洗澡了……” 絡松了松肩膀。 奧狄斯沉默地替他指指方向。 走了…… 沒親到…… 奧狄斯遺憾地握緊了拳頭,看著絡的背影,也是說不出的懊悔,泄氣地揉了揉發絲。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說,直接抱上去了……只可惜,他沒敢這么做。如果是被絡懲罰也不是不行,就是好面子的皇帝陛下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相反,絡還覺得挺有意思的,誰叫奧狄斯對他這樣沒轍。 要他說,欲拒還迎,也算是一種情趣手段。 來之前,絡還擔心自己認床。 這也算是宅蟲的本能了。 他出門從沒睡好過,一是一般都在忙通告和演唱會,應付當地貴族先不說,自己的粉絲也多到他晚上吃的什么,吃了多少都能扒出來,說實話……除了加深他的社恐也沒有別的效果。 —— 沒想到直接睡得死沉死沉。 連夢都沒做一個。 他甚至都不記得奧狄斯何時上的床,只記得再次有意識的時候,身邊是奧狄斯的聲音。 絡隱隱察覺到身側的動靜,微微睜開眼。 好像是…… 奧狄斯和誰在說話? ——“我不會讓步的……” ——“你去和長老們說清楚。這是命令?!?/br> 見他揉著眼自己坐了起來,身側的雌蟲微微一頓。 “吵醒你了?” 奧狄斯按下手中的通訊。 絡睜開眼,微微的打了個小哈欠,藍色的眼眸迷蒙地注視著白發雌蟲。 奧狄斯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結實的肌rou飽滿地撐起胸口,散開的衣領間露出麥色的鎖骨,鎖骨上還扣著抑制環,沒能扣完的紐扣掛了一邊落在領口下方。棕色的復古肩帶連接著前端的卡扣,西裝褲勾勒出腿部的肌rou線條。 在周圍奢華的裝潢中反而最為璀璨耀眼。 周身的貴族氣質無形之中就帶著與生俱來的從容,就像是古典詩歌中的主角,理所應當的被光環所覆蓋,金色的眼眸轉了過來,與他雙目相對。 他昨晚好像在奧狄斯的沙發上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躺著的地方已經從沙發變為了床鋪。 絡剛起床的大腦還處于麻痹狀態,只是本能的搖搖頭。 奧狄斯看向著睜開眼的雄蟲。 這是他的雄主。 甚至會在哥哥的面前維護他這種糟糕的雌蟲。 雄蟲的身體過于的單薄,讓他有些不放心地從床邊拿起一件薄衣,蓋在絡的背上。 溫暖覆蓋在身體上。絡看了一眼奧狄斯,皇帝陛下絲毫也沒有自己抬手幫他蓋了件衣服的自覺。 也不是很冷……不過…… “謝謝?!?/br> 絡收緊了肩膀上的衣物,不自在地接受了雄蟲的好意,小聲道謝。 奧狄斯怕絡誤會,直接解釋道:“絡。我在和科洛澤通話。他跟我說有些長老很不滿,不過不是什么大事?!?/br> 一聽到是科洛澤,絡眨眨眼。不知怎的就特別安心,可能是首輔大人自身的氣質問題。 原本沒有認識科洛澤之前他覺得說不定他們還是真的有點什么呢…… “長老……?” 絡忍不住又張開嘴打哈欠。 “嗯,雷諾夫長老是其中最有威望的一位?!?/br> 奧狄斯捏了捏雄蟲哈欠時張大的臉頰,絡殘留著睡眼惺忪地望著他,水汽的藍眸只剩茫然的無辜。 隨后在意識到自己被捏了時候露出了一個很兇的表情。 但…… 威懾力不足。 反而讓奧狄斯笑出了嘴角的弧度,金色的雙眸微彎。 心情相當的美妙。 忽略掉奧狄斯燦爛過頭的笑容。 長老是… 哦,好像帝國內是很有權力的貴族蟲來著。 絡又失去了問個清楚的興趣。 說起來,昨晚……絡惱羞成怒地轉了個身。昨晚上和奧狄斯聊得太多,就差把老底都漏了。 半夢半醒之間,回想起來都是足以讓絡雙手捂臉的程度,偏偏這樣,他還記得特別清楚。 絡一個哆嗦,想打哈欠張開的嘴吸了一口涼氣,原本的七分睡意灰飛煙滅,徹底清醒了過來。 啊啊啊……??! 他都亂說了些什么啊……! 絡用力地揉了兩把自己的臉。 真心實意地有種想要猛地掀起被子把自己緊緊裹在里面的沖動。 沒臉見蟲了…… 還那么煽情。 完蛋了。 世界毀滅吧!自己一開始不出生更好! 好想死… …絡灰暗地放棄了掙扎。 絡此時此刻的病癥不是其他,正是死宅獨有的尷尬癥,正所謂有時說話只會尷尬得導致冷場,長此以往,死宅自愿放棄社交技能,在多人的場合自動修煉閉口禪。 光是用嘴巴說出那樣羞恥的話語就已經足夠他懺悔的了。 其實也還好。絡自我安慰地想著,有些事他也沒完全透露出去。 比如說,他是重生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比如說,他對攝像頭的恐懼從上一輩子就已經開始。 還比如說,曾經仗著自己身份打壓他的某些貴族雄蟲…… 當然,以這件事本身來說,就算奧狄斯知道也無所謂。 可是在那幾年之后,那位找事的貴族雄蟲似乎是因為投資失誤虧損了一大筆錢,公司也出現了經營問題。 絡也不太清楚,畢竟他和那位貴族雄蟲也不熟,但他認識不少有消息渠道的蟲。 他多少也提供了一點小小的線索。 僅此而已。 萬一奧狄斯知道,多少有點不好,他的形象啊……絡沉沉地嘆了口氣。這種事還是別讓奧狄斯知道比較好。 不知不覺他也成了只好面子的雄蟲。 再變下去豈不是要成了以前自己最怕的社?!灰 ?/br> 絡自怨自艾地抱著枕頭,手指糾結地搓揉著可憐的柔軟枕頭。 奧狄斯雖然還是在與科洛澤通訊,視線卻不自覺的落在絡的身上。 總覺得他的雄蟲好像不是很開心。 奧狄斯微垂眼角,是因為自己忽略了他嗎? 視線中的絡起身走到窗邊,他打開些窗戶,日間的淚城頭頂感光苔蘚的光線明亮,比起夜間,雨也不再是沉重的墨色,而是淺淺的煙雨。 依舊在落雨。 淚城永遠沐浴在雨水中,微弱的光線折射過雨水,蒙上一層霧氣。 淚城的建筑風格類似于記憶中的倫敦,石板路上隱約能看見雨水滋養出的綠色青苔,黑色的路燈頂端的燈罩內放著小小的輝光螢火蟲,道路兩邊都是雨水匯聚的河流。復古高塔建筑與充滿科幻色彩的高塔虛影相互交錯,倒像是他以前玩的未來題材風格的游戲,只不過主題是非人類而已。 蟲族可不依靠改造肢體,他們本身就是強大的武器,成年蟲族的蟲身狀態足以碾壓大部分的宇宙種族。所以也不屑于改造自身的肢體。 所以雖然很可惜,但蟲族不盛產賽博朋克風的義體改造,不光如此,為了顧及雄蟲的審美,多數雌蟲更是會刻意消除傷疤,不像奧狄斯……他記得雌蟲背后身前的傷疤,大大小小一丁點不見少。 今天似乎和昨天的風景沒有什么區別,絡從屋檐下伸出手,接住紛紛雨點,下雨天真的會讓蟲族心情愉快。哪怕是會淋濕他們的蟲翼,無法自由的飛翔。 蟲族的先祖自那看不見的黑暗之地誕生,據說最早的蟲族并沒有現在強大的基因,弱小到只能躲在黑暗,靠著地下水存貨,能有現在的這一切都是因為神明之愛。 現如今的皇室是最純正的神與先祖的后裔,唯有皇室成員能以‘神之子’自稱,沒錯……也許,這就是科學的盡頭的歸宿,所有蟲族的源頭就是一個簡單到不可思議的,充滿浪漫色彩的故事。 “在看什么?” “……唔,奧狄斯?” 全然沒注意到奧狄斯是什么時候停止了通話。 “您在煩心什么?” “我…” 絡轉過頭,見到帝國的皇帝陛下站在他的身側,一下就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的眼睛?;实郾菹逻€不忘伸手替他拉了拉外套的衣領。 “你們說完了?” “本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br> 奧狄斯回答的輕描淡寫,如果他是個傻子他就真的信了。 原本能說出口的話也變得難以啟齒。 “……我是不是特別差勁的雄蟲?!?/br> 一點也不坦誠。 雖然絡作為偶像是挺受歡迎的??墒撬约汉芮宄约河卸嗝吹那优?,外表下的自己過了那么多年也無甚長進。 奧狄斯注視著他的金眸眸色漸深,“雄主……” 他呼喚著絡,一邊緩緩地握住他的手背,掌心覆蓋住了冰涼的溫度,稍微能夠感覺到呼吸的起伏。 “您真是太過憂慮了?!?/br> “不要在乎他們,您又不是要去娶那群老東西?!?/br> “而且,您在我的心中是最棒的雄蟲?!?/br> 他們的視線交錯在一起。 奧狄斯安慰著他的雄蟲,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而且具有相當的說服力,“這點我可是非常有自信的?!?/br> 這要是放在二次元圈那就是能夠讓耳朵聽了都能懷孕的嗓音,極大的滿足了絡的聲控體質。 絡忍不住的勾起嘴角,笑著反問,“有這么好嗎?” “當然?!?/br> 奧狄斯回答的理直氣壯,明明表情不曾有半點變化,可他偏偏就像是在訴說真理一樣的嚴肅。 絡看得心癢癢,也就只能靠到窗邊,借著冰涼的窗臺才能洗洗他骯臟污穢滿腦子的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