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淋的雨到底還是讓柯野著涼了，他聽到了鬧鐘響，也察覺了陳今越的動作，但腦袋仍昏昏沉沉的，處在一種將醒未醒的朦朧中。

    陳今越打開床頭小燈，見柯野兩頰通紅，嘴唇卻沒什么血色，看起來睡得也不安穩，不禁十分心疼。他想給柯野量個體溫，但家里又沒有體溫針，幸好柯野的額頭還不到燙手的程度，應該不是高燒。

    他下床穿衣洗漱，進到廚房里給自己做了簡單的早餐，又淘好米放到電飯煲里，熬一點白粥，等柯野醒來就能直接吃了。出門之前，他還灌了一保溫杯的溫水，放到柯野觸手可及的床頭柜上。他知道人在發燒時會口干舌燥，柯野要是感覺口渴，就不需要特意下床找水喝了。

    弄完了這些，也差不多到了該出門的時候。兩個人這才剛剛復合，都來不及多溫存幾下，陳今越一大早的就得趕時間去上班，偏不巧柯野還生病了。陳今越依依不舍地坐在床邊，伸出手撫摸著柯野的臉，心中柔情萬千，忍不住俯下身去親他的額頭，嘴唇又游移到眉間，沿著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最后印到干燥的嘴唇上，與睡夢中的柯野接了個吻。

    柯野這回是真的醒了，疲弱無力地睜開眼睛，眼見周圍環境陌生，一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清眼前的人，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腦袋又變得更亂更疼了。

    “你生病了?！标惤裨饺崧晫λf，“那么冷的天還淋了雨，一覺醒來就發燒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再多睡一會兒。我中午上完課就回來?！?/br>
    柯野扯開了一些被子，似乎有起身的打算，又被陳今越按了回去：“廚房里煮著粥，晚點你起來就能吃了。我把溫水放在床頭了，你渴了就直接喝?！?/br>
    陳今越把被子再給柯野掖好，眼見他張口想要說話，便又再吻住他的嘴唇，把可能的猶豫和拒絕都堵了回去。他始終有點不放心，半哄半勒令道：“老實躺著，別亂跑，乖乖等我回來?！?/br>
    病中的柯野絲毫抵抗不了這般強勢的溫柔，聽話地又再閉上了眼睛。

    這一睡便又睡了很久，但是并不踏實。他做了許多的夢，都與陳今越有關。

    夢見了他們在路燈下的初遇，第一次的交談與觸碰。夢見他的暗戀、明戀，在十九歲生日時憑著一腔熱情去找陳今越，也是在一個臺風天的夜晚，他們在雨聲中手牽手一起回家。也夢見了爭吵，夢見了肌膚相親，還有那種小心翼翼忍讓、用盡全力去珍惜與討好卻始終留不住對方的不安全感和宿命感，他至今都記得太過清楚，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忘懷。

    然后夢到了昨晚，陳今越熱情如火，而他半推半就?？鞓穯?？當然是快樂的，即使在夢中他也陶醉于那樣久違的甜蜜。然后終于醒過來，陳今越的氣味包裹著他，讓他以為他還躺在身邊，轉過身去想要把人摟住，卻撲了個空。

    一如當年那種留不住對方的宿命感。

    柯野閉著眼睛又緩了緩，再看向床頭的電子時鐘，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他想起陳今越在離開前好像對他說了些什么，但那時候他其實還不太清醒，認真回憶了一下才記起了個大概。

    他喝了床頭的半杯溫水，感覺喉嚨疼痛，身上也沒什么力氣，想要下床上個衛生間，走出臥室便聞道了白粥的米香。雖然沒多少食欲，但肚子確實是餓了。他草草洗漱了一下，進廚房給自己舀了碗粥，看到電飯煲上還貼了張小便簽，陳今越留字提示他微波爐里還放了點小菜，加熱一下就能配粥一起吃了。

    柯野捫心自問，哪怕是當年自己照顧陳今越時，也未必能夠做得如此周到。

    餐桌旁邊就是玻璃落地窗，可以一邊吃飯一邊俯瞰城市的車水馬龍。今天的雨仍未停，柯野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還是感到有些冷。他吃完了東西，打算繼續回床上躺躺，又打量了一下這套房子，漂亮得像是電視劇主人公的家宅，客廳十分寬闊，沿著走廊進去似乎還有數個房間，想必面積不止兩百平，地段又好，裝修也精致，說是豪宅也不為過。畢竟這可是陳今越的婚房。

    再躺回床上也不太睡得著了?？乱敖o手機充上電，重新開機，看到了陳今越發來的幾條信息，無非是一些噓寒問暖，還說他正在發燒，養病要緊，不要趁他不在時偷偷溜走?？吹每乱坝行┖眯?，看來此前自己的態度確實是讓陳今越很不放心。

    他就算是想走，現在也是沒有力氣的。

    陳今越連著上了五節課，講課講得喉嚨冒煙，在十一點五十分下課，立馬收拾東西沖刺下班，十二點半就回到了家，進門看到柯野的鞋子還擺在那里，覺得安心了許多。他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見柯野還在睡覺，下巴都埋在被窩里，只露出了紅撲撲的半張臉，頓覺心中柔軟，俯下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提前在外賣軟件上買了些菜，這時候也正好送到了，鉆進廚房開始做午飯。正在處理魚鱗時，柯野起床走了過來，問他：“中午吃魚？”

    陳今越小嚇一跳：“你起來了？”又答道：“你發燒了，中午吃點清淡的，蒸個魚，再炒個菜心，鍋里煮了南瓜粥。你回床上再躺一會兒，等做好了我叫你?！?/br>
    柯野道：“不了，在床上躺久了也覺得累，起來活動活動?！?/br>
    “那你身上還難受嗎，冷不冷？我拿件厚點的外套給你?！标惤裨较戳耸?，從衣櫥里找了件羽絨服塞給柯野，連柯野都覺得夸張了：“這也不至于?！钡€是被陳今越給套到了身上。

    柯野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陳今越繼續回去做飯了。廚房是半封閉的，柯野側過頭一眼便能看到他。他有些恍惚地想，原來陳今越在廚房里忙活時是這個樣子，本以為他與案板灶臺格格不入，現在卻這樣熟練、自然地cao弄起一日三餐，那畫面確實有一點奇異，卻又很是和諧可愛，也讓柯野有一點佩服。

    柯野雖然沒少做家務，但對下廚一事是很不擅長的，最多也就會煮個面、拌個涼菜。而陳今越這么嬌生慣養的人，如今居然練就了一手好廚藝，看來在國外的那兩年里，他應該也吃了不少苦。

    柯野不太專心地看著電視，聽見從廚房傳出來的炒菜聲，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老家的那間老房子里，回到了有姥姥姥爺陪伴的舊日時光。又好像他與陳今越是世上最平凡的一對夫妻，在最普通、最日常的柴米油鹽中，體味到一種帶著煙火氣的瑣碎的幸福。

    柯野珍惜這種幸福，卻無法安然沉浸于其中，因為他曾經失去過它，也清楚地記得那倒計時的鐘聲。

    陳今越做好了飯菜，招呼柯野過來吃飯，盛了兩碗南瓜粥，把筷子遞給他，很期待地說：“這個清蒸鯧魚可是我的拿手菜，你快嘗嘗，看看味道喜不喜歡?！?/br>
    柯野夾了一筷子魚rou放進嘴里，見味道鮮美，rou質滑嫩，果然很不錯，便夸道：“好吃，比飯店里賣的也不差?！?/br>
    陳今越頓時高興壞了，忙又給他夾了兩大塊魚rou：“那你得多吃點，剛好生病了補補身體?！?/br>
    柯野雖然喉嚨疼得厲害，食欲也不怎么好，但還是盡量多吃了些飯菜。吃過午飯，又吞了兩粒陳今越剛買來的退燒藥，再回到了床上。陳今越今天起得早，也跟他一起躺下了，打算睡個午覺。

    一起躺進了被窩里，陳今越關切地問柯野：“身上你冷不冷？還是我摟著你睡吧?！闭f完也不等柯野的回答，直接貼過去把人攬入了懷中，先結結實實地接了個吻，然后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拍他的后背，溫柔低聲說：“睡吧，吃完藥睡一覺醒來就好了?！?/br>
    柯野把臉埋在他的懷里，聞著那熟悉的令人心儀的氣味，在藥物的催動下，在一片踏實的溫暖中，又再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