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野回來得其實并不晚，陳今越洗完了澡剛剛躺進被窩里，就聽見了他開門進屋的聲音。時間剛過十點半。

    柯野進到臥室里，見陳今越立刻就轉了個身背對他，留下一個很賭氣的，或者是很冷漠的后腦勺。

    他也知道今晚自己實在太過分。陳今越為了這頓平安夜晚餐花了多少工夫，以及之前對此有多么期待，他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就連他自己其實也是盼望已久了。到頭來，自己卻因為突發狀況而缺席了晚餐，把這個本應浪漫的夜晚徹底搞砸了。

    他明白陳今越的失望，更理解他的憤怒，又因為闖下的禍實在太不可饒恕，已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站在床邊，兩手抓著褲子又放開，很愧疚地輕聲道歉：“阿越，今晚真的很對不起?！?/br>
    陳今越并不理他，他便又繼續說道：“我在地鐵上遇到那個學長，剛打完招呼就見他突然倒在地上，人都沒意識了。我當時嚇了一跳，怕他真有生命危險，一到站就趕緊把他帶下車。地鐵站里又沒有醫務室，只能把他送去醫院?！?/br>
    陳今越冷笑一聲，說道：“送到醫院了也舍不得走，還要守著人家睡大覺呢?！?/br>
    柯野只得又再解釋：“醫生說他是過度疲勞暈倒的，會自己醒過來。那時候我以為他還在昏迷呢，不知道他是睡過去了……他過幾天就考研了，估計是最近復習得太累。我也不認識他朋友，我是要走了，他就只能一個人留在醫院了，萬一要是再出點什么情況……都是認識的，我哪能丟下人家不管呢?！?/br>
    “那你就能丟下我不管？！”陳今越終于爆發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明明早就說好了的！今晚的位子有多難訂你不知道嗎？我高高興興地提前到那里，等了一晚上人都沒來，跟個傻子似的坐在那孤零零地吃飯，你哪怕出現一下呢！結果跑到醫院陪個小白臉過平安夜去了，就非要在今晚去充你的大好人嗎？有什么歪心思都不知道！”

    柯野好脾氣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歪心思。我跟他是在學校的考研群里認識的，之前都是在線上交流，今天這才是第二回見面。我真的沒想放你鴿子，本來打算晚點過去，等他一醒來我就走……”

    “少在這假惺惺的了！你要是真想走，還會發現不了他在睡覺？”陳今越愈說愈是惱火，“柯野，你想報復我是吧？去年平安夜我放你鴿子去找賀鹿靈了，所以今年你就丟下我去陪個小白臉？你至于記恨那么久嗎？”

    柯野見他這樣誤解自己，著急地解釋道：“怎么會，我從來沒這么想過，今天真的是個意外。我知道你老早就期待今晚了，其實我也一樣的……”

    陳今越憤怒地打斷他：“你知道？你知道了偏不來，還說不是故意的？！”

    柯野坐到床邊，輕輕拍撫他的后背，試圖安撫他，嘴里反復地道歉：“阿越，對不起，對不起。要不元旦我不回家了，我們再把今晚補回來……”

    “滾蛋！你別碰我！”陳今越激動地甩開了他的手，“還補回來？你做什么春秋大夢呢？我提前半個月花錢托人才訂到的位子，現在離元旦不到一星期了，你去哪里再訂云頂餐廳的桌位？你當自己是市長嗎？”

    柯野見他赤著身體坐在床上，怕他凍著了，忙拉起被子捂住他：“我們可以換個地方，不一定要去那么貴的餐廳……你小心別著涼了?！?/br>
    “不用你管！你愛去哪過去哪過，老子不奉陪了！”陳今越用力掙開被子，直接從床上下來了，從衣柜里抓了衣服就開始往身上套。

    柯野見他這是要出門的樣子，忙問：“都那么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關你屁事！”陳今越穿好了衣服，拿上錢包和手機，頭也不回地甩門走掉了。

    這三更半夜的點，路上已經十分冷清了。陳今越下了樓，給寒風這么一吹，心里更是凄涼。走著走著還看見路邊的垃圾桶里塞了束玫瑰花，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送的，簡直跟自己一樣自作多情。

    他不想看見柯野，見了簡直恨不得打他，也不可能回學校宿舍，自己的床位早搬空了，連個鋪蓋都沒有，家又離得太遠。他進到麥當勞里喝了杯熱飲，吃了份薯條，決定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一晚。

    哪成想今天是個特殊日子，大學城附近的酒店早擠滿了剛結束約會的小情侶，他問了好幾家店，都是滿房，最后好不容易在兩公里外的一家酒店開了個房間。脫了衣服剛躺下，就聽見隔壁傳來一些曖昧的動靜。

    情到濃處的年輕男女正在浪叫個不停，給情場失意的陳今越帶來了極大的刺激，他惱火地爬起來猛敲墻壁，邊敲邊喊道：“小點聲！還要不要臉了！”

    隔壁總算消停了一些，但仔細留意還是能聽到響動。陳今越重新躺回被窩，氣呼呼地用被子蒙住了腦袋。如果今晚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他們在云頂餐廳享用浪漫的晚餐，喝了點酒，這個時候大概也正沒羞沒臊地在床上混。

    但是現在全搞砸了，全落空了。陳今越在心里恨恨地罵道：該死的柯野，該死的小白臉！

    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鬧，這回陳今越生氣生得很認真。第二天他回到租房里收拾了些書本和衣服，打算在酒店長住下來。等過兩周課程都結束了，就退了房間回家去，反正是打定主意再不要跟柯野住一起了。

    柯野知道他正在氣頭上，這時候去討好求和只會火上澆油，便也不去打擾他，只每天給他發消息誠懇道歉、表白心意、噓寒問暖，還給他講了自己擬好的跨年計劃。但陳今越回復寥寥。

    柯野當然訂不到高級餐廳的桌位，不過幸好團支書人脈了得，竟幫他搞到了兩張跨年音樂節的門票?？乱扒Ф魅f謝地拿了票，還回報了一頓火鍋?；貋砗鬂M心歡喜地發消息告訴陳今越：阿越，你不是挺喜歡赤色蜥蜴的嗎，之前還給我推過他們的歌，31號晚上的音樂節演出他們也會來，就在西城體育園。我弄到了兩張票，那天晚上一起去吧。

    既然有了安排，元旦期間便不能回家了，這還是第一個和姥姥分開的新年?？乱叭隽藗€謊，在電話里對老太太說：“姥姥，我今年元旦就不回去了，假期結束就有一門考試等著，時間緊，那幾天我想留在學校好好復習?！?/br>
    老太太一向重視孩子的學業，聽見柯野這么說，自然是讓他以考試為重：“好，讀書的事最要緊，等放了寒假再回來吧。最近天氣冷，要多穿點兒衣服，千萬別著涼了?！?/br>
    柯野心里難免愧疚，說道：“知道的，您也注意身體。等考完試了我立刻就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