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一世(七)
從大漠至京城這一個多月的路程,足以我回憶起行軍打仗的八年。 出來大漠,我還不適應大漠的氣候,時常夜里失眠,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后來便一人在半夜偷偷地溜出去看星星,大漠的星空,總是比京城晴朗幾分,閃爍的明星懸掛在夜空更襯出邊疆的寂寥與寧靜。 有天夜里,我照常一人出去閑逛,聽見不遠處的灌叢中傳來“簌簌”的聲響。邊疆多野獸,經常有狼群傷害村民。那時我還無知無畏,提著燈便徑直朝著灌叢走去。 揮開枯枝雜草,我便看見了一個渾身赤裸的小男孩。這小男孩白白胖胖的,臉上卻是臟兮兮,圓臉大眼,倒不像是大漠人高眉深目的長相,帶著點江南的秀氣。 小男孩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看著我,甚是無辜。 “小孩兒?!蔽叶紫律砥揭曋?,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小男孩眨巴著眼不說話。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我又問道。 我和他對視幾秒,見他不回答我,便敗下陣來,胡言亂語地嘟囔著:“這小胖子長得沉甸甸的,怕不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br> “長……沉……”小孩兒用稚嫩的聲音喊道。 “張沉?”我捏著他的胖乎乎的小手,“這是你的名字嗎?” 小男孩歪頭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把張沉帶回了營帳中,打算第二天再做考量,畢竟把他一個人丟在野外,實在是危險。 第二天一早,我便將張沉領過去找我父親。 “好你小子,剛來打仗就給我找麻煩?!备赣H橫了我一眼。 “爹,我這是做好事啊?!蔽覕[了擺手,很是委屈。 “啊……好,事……”張沉咿咿呀呀地附和著我。 父親對著張沉,就立馬變了張臉,他端著慈祥而和藹的笑容問張沉:“小沉,今年多大了?!?/br> 張沉啃著手指想了會兒,說道:“一百歲?!?/br> 時候,父親一臉沉重地對我說,這小孩兒怕是腦子不太聰明,所以被家里人遺棄在了野外。聽著張沉的口音,似是川蜀地區的人,川蜀與大漠隔了上千里,也不知張沉父母為何要將他遺棄到如此偏遠荒涼的地方。 我只好將張沉先帶在身邊。 這小孩兒奇怪得很,不愛吃素,餐餐都要吃一些半生不熟的rou,比軍營里的一些大老爺們吃得還要兇猛??晌胰缃裨谕庑熊?,哪有那么多rou給他吃。張沉便只好跟著我吃些大餅和白粥,偶爾能吃到鹿rou魚rou。張沉眼見著消瘦了下去,只不過臉依舊是圓圓的。 張沉就這樣在我身邊跟了八年。 這八年里,我也會陸陸續續收到表哥從京城給我寄來的信。剛開始我還會每一封都回信,可后來隨著打仗越來越忙,我便沒有太多閑暇時間去給表哥回信。 表哥給我的信堆在桌愈積愈多,后來直到信封上都生了灰,我也不曾拆開來看過一眼。每當我想讀一讀表哥給我的信時,總有更重要的事情打斷我,讀信的事便也不了了之。等我再記起那堆信件,已經全部被小廝拿去燒毀了。 行軍的第三年,遼國入侵大漠邊境,這一年表哥考中了狀元。 次年遼軍被暫時擊退,而表哥娶了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