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陽界。

    大多數世界不會特意設置巨型防護陣法，但千陽界在楚天教時期的習慣還是留存了下來，顧漸走出光門，千陽界微微震動，以作警示。

    七位真仙境的神識分身出現在顧漸面前，向顧漸與陳酒頷首示意，其中一男一女的身影迅速凝實，其余真仙的神識則盡數消散。

    陳酒實在不知道怎么向吳妄和葉盡寒介紹他跟顧漸的關系，索性略過：“這位是金羽界之主，來游歷的?！?/br>
    葉盡寒簡單道：“歡迎來到千陽界，金羽之主，我名葉盡寒?！?/br>
    吳妄以為顧漸是陳酒的朋友，大大咧咧道：“在下吳妄?！?/br>
    “顧漸?！?/br>
    吳妄沒忘了陳酒身邊的清冷少女：“千陽！好久不見！”

    千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吳妄：！我是不是被千陽討厭了！

    于是吳妄把注意力放在了顧漸身上，即使顧漸只是對吳妄點了點頭，吳妄還是自詡他和顧漸已經熟悉了，要帶顧漸參觀化神宗。

    顧漸道：“東南方的缺口不修嗎?！?/br>
    吳妄覺得顧漸的關注點有些奇怪：“那處是千陽界在戰斗的損傷，幾千年都沒修好?！?/br>
    陳酒看向顧漸，那處缺口是在與趙兗的戰斗中被打破的，雖然遺失的世界碎片已經找了回來，但傷口上的守護法則太執著，陳酒至今都修不好那處。

    陳酒問：“你愿意幫忙嗎？”

    顧漸點點頭。

    陳酒反而不愿了，顧漸若是修復千陽界，又如何面對趙兗的記憶呢：“千陽界是在公平戰斗中受的傷，沒必要你來修復?！?/br>
    “缺口處會產生虛空風暴?！?/br>
    陳酒稍一猶豫，金羽界的破損都在九天之上，并不影響修士，反到是千陽界傷在一塊陸地附近，偶爾有虛空風暴爆發，對那塊陸地來說就是傷亡慘重的天災。

    陳酒剛要點頭，吳妄就道：“真男人不要這么磨嘰，快走快走，現在就去！”

    陳酒：別提真男人，扎心。

    陳酒跟在顧漸和吳妄身后，向葉盡寒傳音問：說要挑戰我的是什么人？

    葉盡寒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眼顧漸：他是小九的父親？

    陳酒略有些窘迫：是。

    葉盡寒看著顧漸的背影，覺得這人太冷漠，不免有些擔心陳酒，但陳酒也不傻，葉盡寒便只是道：“挑戰你的是萬塵宗的一個圣境巔峰?！?/br>
    也是剛才顧漸來臨時，千陽界唯一沒有現身的圣境。

    陳酒知道千陽界中一直有人看他不順眼，畢竟他死了三千年突然回來，旁人不得不尊敬他，允許他重建宗門，還壓了許多原本的勢力一頭，自然讓人不爽。

    而且世界之主的位置向來惹人覬覦。

    陳酒問：萬塵宗想要千陽之主的位置？

    葉盡寒道：你當年被殺之法則控制的時候，很多人對你又敬又怕，現在萬塵宗就大肆宣揚你當年殺了多少人，與其說他們眼饞世界之主，我倒是感覺，他們在針對你。

    陳酒沉吟片刻，現階段萬塵宗只是挑釁自己，沒有做其他事，倒是也沒什么大問題。恨他的人多了，大部分他都不記得緣由。

    不過三千年前，他可是殺到再也沒人敢挑戰他，看來自己實力下降，被人看不起了啊。

    陳酒道：知道了，我抽空解決。

    葉盡寒無奈道：抽空？現在人家就在化神宮等你呢。

    陳酒望著前方的紫衣身影：我再陪他幾日。

    葉盡寒在心中輕嘆：這倒是沒什么，但畢竟那個挑戰者是圣境巔峰，你又剛吞了血魔心，別勉強自己，你才圣境中階，圣境巔峰的挑戰按理可以不接受的。

    陳酒笑了笑：不用擔心，交給我吧。

    東南邊界。

    四人越過缺口處防護性的陣法，與金羽界九天之上那些在緩慢愈合的狹長傷口不同，千陽界的缺口被守護法則覆蓋，幾千年來幾乎都沒有任何恢復。

    吳妄戳了戳那個不規則的傷口，守護法則化作一層透明的薄膜，緊緊覆蓋其上：“我一直以為這種守護類的法則沒有攻擊性，但這位圣境的守護法則非常極端，三千年了，這守護法則都沒減弱，我的刀之法則都劈不動?！?/br>
    顧漸已經被吳妄嘮叨了一路，他心道好在金羽沒來，不然若是金羽碰上吳妄，一人一鳥就能把其他人活活吵死。

    吳妄接著道：“更離譜的是，小葉子本來說若是找到那位圣境的遺物什么的，也許可以借氣息cao控一下守護法則，但陳酒連人家叫啥都沒記住，在哪個世界也不知道?！?/br>
    陳酒：……不會聊天可以不說話！

    他看了一眼顧漸，顧漸沒有反應，只是伸手觸碰了一下守護法則，透明法則反應激烈，攪動四周的靈氣，險些把千陽界外的虛空風暴引來，但紫色靈氣直接鎮壓而上，守護法則被迫保持安靜。

    吳妄詫異道：“你這么年輕靈氣還這么龐大，你吃靈石長大的？”

    葉盡寒捏了吳妄的腰一把，示意他別打擾顧漸。下一刻，顧漸的眼神變了，他淺淡的黑眸冰冷下來，與他慣常的那種沒有波動的冷淡不同，而是帶了刺骨的含義。

    陳酒知道，顧漸在讓趙兗“回來”，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了這位趙大爺。

    守護法則見到“趙兗”，立馬聽話起來，透明的薄膜一點點化為不可見的法則本身，流向顧漸的身體。

    吳妄和葉盡寒睜大眼睛，意識到顧漸是當年打傷千陽界的圣境轉世，齊齊看向陳酒：這你都能拐回來？

    吳妄感動道：“好兄弟，太講義氣了！為了陳酒，你都不計前嫌，呃，不計很前很前的前嫌了?！?/br>
    陳酒道：“吳哥，你還是別說話了?！?/br>
    陳酒一開口，守護法則就被吸引了，原本乖順下來的法則再次叛逆起來，瘋狂涌向陳酒。

    吳妄隨手搭住陳酒的肩膀：“臥槽！都過來了！小心點！”

    顧漸瞬間出現在陳酒身旁，眼眸已經恢復平靜，紫色靈氣強行壓住守護法則，然后顧漸握住吳妄的手腕，把吳妄的手從陳酒肩上移開。

    渡法真錄把守護法則擠壓成一個透明圓球，顧漸把那個圓球收起，稍稍側頭看向陳酒：“好了?！?/br>
    吳妄蒙圈地看著自己的手，顧漸壓制守護法則和自己的手有什么關系。葉盡寒看了顧陳兩人一眼，對吳妄道：“夫君，我有點事，我們先回去吧?！?/br>
    吳妄奇道：“你怎么突然叫我夫君了？可我剛才答應顧漸要帶他參觀化神宮……”

    吳妄被葉盡寒拖走了，陳酒遲疑片刻道：“謝謝，我也可以幫忙修復金羽界?！?/br>
    “金羽不會愿意的?！?/br>
    陳酒嗯了一聲，展開手掌，琉璃般的千陽界碎片飛向缺口，緩緩變大，直至與缺口嚴絲合縫。

    碎片融合還需要一些時間，陳酒想起剛才顧漸愿意保護自己，忍不住道：“你今日是不是對我好一點了？”

    “趙兗的記憶讓我清醒了一點?！?/br>
    陳酒：……

    趙兗的記憶？清醒？不會是仇恨值增加了吧……

    陳酒試圖彌補一下：“只論靈氣與法則，千陽界與金羽界的差異并不算太大，金羽界不過是桎梏影響，差的只是真仙境的數量而已?！?/br>
    “真仙境和圣境有什么區別？”

    “本質上沒有?！?/br>
    “你和趙兗當初的戰斗，直接使用了金羽界和千陽界的本體碰撞?！?/br>
    “所以金羽界才會四分五裂，千陽界也碎了一塊，趙兗很強，若不是殺之法則，我也不可能完全贏過趙兗?！?/br>
    顧漸道：“只有真仙巔峰才能使用世界本體戰斗嗎?！?/br>
    “嗯，平日世界之主戰斗只是借用世界之力，若是移動世界本身，會瞬間消耗異常龐大的靈氣，只有真仙境巔峰能支撐，不然世界會不可逆的靈氣衰竭?！?/br>
    顧漸沒再說話。琉璃碎片還在緩慢融合，陳酒便坐在虛空中，望著琉璃光芒安靜地等待，過了許久，碎片的靈氣才穩定下來。

    顧漸道：“你在發呆?！?/br>
    “嗯？”陳酒回過神，笑了笑，“一不小心走神了?！?/br>
    “你在想什么？”

    陳酒道：“沒想什么?！?/br>
    他還能想什么呢。

    顧漸說：“千陽界是個很好的世界?！?/br>
    陳酒察覺到了這句話藏著什么，他慌忙道：“我不是因為我是千陽之主才離開你的?！?/br>
    顧漸嗯了一聲，陳酒稍稍一怔，他以為顧漸會再接著問，但顧漸卻似乎不在意了。

    千陽界的傷口至少在外表上已經愈合了，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顧漸道：“去看看陳小九吧?！?/br>
    陳酒低下頭：“那個，其實小九跟著化神宗其他弟子一起游歷，明日才能回來?！?/br>
    “只是明日而已，你不必一副犯了錯的樣子?！?/br>
    陳酒躊躇一下：“那你要先跟我回去嗎?！?/br>
    顧漸點點頭，問：“你剛才與那位葉姑娘傳音說了什么？”他稍稍一頓，“葉盡寒很漂亮?！?/br>
    陳酒：……

    “你剛說要跟我回去你就快夸人家姑娘漂亮！”

    顧漸：……

    兩人來到化神宮上方。

    顧漸的目光也不免被雕欄玉砌的化神宮吸引：“你畫的陣法很厲害?！?/br>
    陳酒搖搖頭：“比不上顧家三十六重天?！彼?，“化神宮有一處雪涌泉，也許能徹底消除渡法真錄的影響，你要試試嗎？”

    顧漸稍稍蹙眉：“雪涌泉？陳小九的靈氣受了我影響？”

    “小九身上多少有些渡法真錄的殘留，但沒有什么大礙?！?/br>
    雪涌泉在陳酒的洞府后，是陳酒特意為陳小九尋來的，并無旁人打擾。

    顧漸踏入靈泉，閉目讓泉水洗滌靈氣，他到了真仙境，渡法真錄不會失控，但紫色靈氣還是一樣的暴躁，平復一下也是好的。

    陳酒只是坐在靈泉邊，看著顧漸的黑發散落在水面，掩映著顧漸被泉水浸濕了的赤裸后背，若是此時離顧漸近一些，用指腹摳抓他后背的皮膚，想必會被那種光滑灼熱徹底蠱惑吧。

    顧漸背對著他問：“你不下來嗎？”

    陳酒猶豫了一下：“在千陽界做那種事，有點羞恥?！?/br>
    “只要你不愿，我不會逼你?！?/br>
    于是陳酒沒有靠近，他慢慢伸出手，將手指浸在清涼的泉水里，他一直都在壓制著血魔心和殺之法則，其實有些疲憊了，卻又頭腦一片混亂，完全沒有睡意。

    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無論自己再怎么討好顧漸，顧漸似乎也并不親近他，可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做。

    陳酒最后還是問：“你可以在千陽界多留一些日子嗎？”

    顧漸平靜道：“好?！?/br>
    陳酒一怔，他愣愣看著顧漸的黑發，最后忍不住低頭苦笑。

    你若是不想接受我，又為何總讓我覺得我還有一線生機呢。

    這樣的話，我就永遠都無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