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壽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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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隨陸飲溪一同賀壽的并非慕容歡,而是一名男子。那名男子清秀白皙,上唇蓄著短胡子,面上始終浮著淡淡的笑容,看似平易近人。 “慕容歡不與你同行嗎?”方若霖了解陸飲溪向來極信任自己的這位手下兼好友,今日這種場合卻不攜她同去,實在不合常理。 “她還有其他事要做,不過何兄在此亦如她本人在此,他二人可有默契得很?!标戯嬒Φ?。 何處覓向來神出鬼沒,方若霖此前從未在逐水樓見過他,聽陸飲溪的口氣,此人應該與慕容歡關系匪淺。 在逐水樓之時,慕容歡曾對方若霖照顧有加,因而他對慕容歡頗有好感,但這位何公子,笑容虛偽得簡直與陸飲溪一模一樣,明眼人一看便知兩人乃是一丘之貉。 四人同乘一輛馬車,祝無晦全然不在意,神色自若地端坐。方若霖本就厭煩陸飲溪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如今眼前偏又多了個他的同道中人,心中十分不快。 幸而游龍莊并不遠,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已駛到游龍莊門前,車夫停車擺好馬凳,四人一同走下馬車。方若霖偽裝成祝無晦的侍從,冷眼看著魚貫而入的客人,隱約看到辛九針的身影。 附近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沒有請柬皆不得進入其中。祝無晦取出請柬遞給門口侍衛,查驗過后才又資格進入游龍莊的正門,且一張請柬只能攜帶一名侍從。 陸飲溪與何處覓二人緊隨其后進入游龍莊,前院左右廊下整齊地擺著數十桌宴席,游一念同女婿石君仁一同站在大堂門口迎接貴客。 “陸樓主,逐水樓日日客人盈門,想見您這大忙人一面那可是比登天還難?!庇我荒钫泻糇o晦,忽見陸飲溪走過來,熱情地寒暄道。 陸飲溪客套道:“少莊主說笑了,您一張帖子送過來,在下必然親自赴宴。只怕您才是真正的大忙人,平日根本想不起還有晚輩這號人?!?/br> 石君仁的目光從陸飲溪移到何處覓臉上,又回過頭去打量已經走進大堂的祝無晦身后那位平平無奇的侍從。 “陸樓主,許久不見?!笔首呓鼇碜饕镜?。 游一念奇道:“你二人認識?” “曾在安平鎮有過一面之緣,多虧了陸樓主仁善,出手相助,安平鎮那些老者才能有幸擺脫疫病,在下實在欽佩?!笔示従徴f道。 “石公子過獎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标戯嬒蜌獾?。 “與陸樓主同行的那位顏公子呢?在下與他十分投緣,盼著今日能夠再會?!笔市χ鴨柕?。 陸飲溪心中一沉,不動聲色地答道:“逐水樓有事他脫不開身,令石公子失望了?!?/br> “原來他也是逐水樓的手下。先前你為安平鎮老者們醫治時,有不速之客想要偷襲閣下,他出手狠厲,一心護著你,我還當他與你是關系親厚的友人,原來只是手下護著主子,倒是我誤解了?!笔恃劢瞧持竺娲筇美锏姆饺袅?,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陸飲溪立刻警惕起來,拱手道:“二位還要迎接其他客人,我不耽擱時間了,日后有機會再與二位詳談?!?/br> 游一念招來侍從,叫他引著陸飲溪二人入座。途中偶爾飛來只言片語,談論的是周家沒有派人參加游浩然的壽宴。 陸飲溪指明要與祝無晦同一桌,侍從遵照命令引他入座,添上一杯茶。 各派掌門與各自帶來的侍從分桌而坐,方若霖坐在祝無晦左手旁的那席,一轉頭就能看到。陸飲溪叫何處覓坐在他身旁,低聲叮囑道:“看緊他,別讓他亂跑?!?/br> 何處覓依言坐在方若霖右側的椅子上,而陸飲溪坐在祝無晦左手邊,兩人之間沒有話可聊,視線都放在一旁的方若霖身上。 堂下緩歌縵舞,賞心悅目。游三思在堂內陪客人閑聊,看起來氣色不錯。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大堂已坐滿客人,包括堂外檐下的桌子也坐滿了客人。 游一念與游雙憶這才進入大堂,游一念朗聲道:“各位客人遠道而來為家父賀壽,游龍莊上下不勝榮幸?!?/br> 話音方落,游浩然從南邊的門進入大堂,座上許多修者此前并未見過他本人,聽到這位衣著華麗的少年便是游龍莊莊主,面上皆露出震驚的神色。 游家三兄弟朝父親拱手行禮,游浩然走到他們身前,朝堂上貴客道:“諸位皆是江湖上有身份的高手,今日肯賞臉參加老夫的壽宴,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闭f著拍了拍手,兩側侍女排隊捧著酒壺為各桌賓客斟酒。 游浩然在主位坐定,早已依附于游龍莊的縹緲門掌門站起來,侍從將其賀禮抬進來,一旁司儀喊道:“飛瀑玉山兩座?!边@兩座玉山皆有一人高,通體瑩潤,色澤碧綠,更神妙的是其上有無源之水從山頂直下,形成飛瀑。 游浩然只微微點頭,隨后一件又一件的壽禮都被呈上來。 “找到這般品相的玉石本已不易,又費盡心設計精巧,看來這縹緲門的確是一門心思討好游浩然?!标戯嬒吐曌h論道。 祝無晦譏諷地答道:“今日參加壽宴的有幾個不是來討好的?” “起碼師叔你就不是?!标戯嬒Φ?。 各位客人紛紛獻上壽禮,盡是些世間罕有的珍奇異寶,祝無晦來得匆匆,便從隨身攜帶的諸多物品中擇了兩樣作為壽禮獻上。 陸飲溪見眾人的壽禮都已獻上,站起來拱手道:“游莊主,逐水樓除了方才那對定風珠,還有一物奉上?!闭f罷從袖中取出一個約四寸長的漆盒,遞給身旁的侍女。 他說這話的時候,坐在角落的黃鶴立刻放下手中酒杯,眼睛死死盯住侍女手中捧著的漆盒。 侍女走到游浩然面前打開漆盒,其中赫然陳列著一截森然的白骨。 眾賓客都伸長了脖子盯著盒中白骨,卻無一人識得此物,游浩然神色驀地一變,驚異地問道:“這是……” “龍骨?!标戯嬒曇舨淮?,堂上眾人卻聽得清清楚楚,滿座嘩然,看向那截白骨的眼神立刻從最初的疑惑變得灼熱。 祝無晦并不知龍骨一事,當即就要站起來質問陸飲溪,豈料如今陸飲溪修為在她之上,一股極強的力量壓在她肩頭,有如千鈞,叫她動彈不得。 何處覓饒有興味地觀察方若霖的反應,但方若霖只是默默吃著桌上的糕點,仿佛被作為壽禮送出的并非自己身上剜出的骨頭,何處覓遂移開視線觀察周遭修士的反應。 游浩然聞言站起來走到龍骨前,雙手捧起細細端詳一番,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微笑,顯然對這件壽禮極為滿意。 “如此厚禮,陸樓主費心了,老夫敬你一杯?!庇魏迫蝗谎陲椬约旱馁澰S,雙手舉杯道。 陸飲溪回敬一杯,隨即落座,眾人的目光在他和龍骨之間逡巡,堂上看似平靜如初,實則氣氛早已如沸水一般。 歌舞再起,侍女們開始上菜。 “哼,叫什么逐水樓,依我看,干脆改成逐利樓。你和這里的人沒什么兩樣,為了討好游浩然枉顧師徒情誼?!弊o晦冷言冷語,目光如刀。 陸飲溪不以為然地答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叫我逐水樓一聲逐利樓也沒錯?!彼劢怯喙饴舆^鄰桌,忽然不說了。 祝無晦順著他的目光一瞥,頓時大驚失色。 方若霖不見了。 何處覓也不見了。 “不要慌,他身上有鎖魂枷,有何處覓跟著,絕不會有事。如果你不想引起更多注意,千萬別輕舉妄動?!标戯嬒齑轿磩?,聲音清晰地傳入祝無晦耳中。 祝無晦不信任地看著他,陸飲溪凝眉道:“師叔,傷他取龍骨的并非是我,相反,是我救了他。我的確想利用龍骨達成目的,但還不至于蠢到讓他落到別人手中。我現在就cao縱鎖魂枷叫他回來?!?/br> “一刻鐘他若是還不能回來,我就去后院不惜一切代價帶他離開?!弊o晦強壓下怒氣道。她了解自己師弟的脾性,知道他擅自離開位子絕非陸飲溪的過錯,可卻不可抑制地將這些都推到陸飲溪身上。 誰讓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若不是他,師弟只怕早已飛升,何必在下界茍且偷生。 陸飲溪沒有回答,心情并不比祝無晦輕松,頗為勉強地維持臉上應酬的笑容。 鎖魂枷的確有用,方若霖正在沿小路返回大堂。 “什么人?!”游浩然院中的弟子注意到方若霖,大喝一聲。 院中不時有弟子抬著各門派送來的壽禮,將其收入庫房。 聽到這聲呵斥,都朝方若霖所在的位置看去,見狀悄悄跟在他身后的何處覓一把拉過他躲起來。 “別出聲,如果你不想全身所有的骨頭都被當做物件送給別人,就跟我回去。我能為你作證,你只是不小心迷路走過來的?!焙翁幰捓潇o地說,卻沒有立刻拉著他回去,而是在等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