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輪大小周天，清衍暫停今日修煉，開始思考道侶心情不順的可能。

    仔細回想，方才似乎沒說沖撞的言辭，莫非是禮物不如人意？

    謝眠那日蠱毒發作不惜懇求他把自己擊暈，想必是極其痛苦的體驗，那么清衍送去緩解情熱的玉勢理應視為雪中送炭。

    對了，一定是因為玉石質感太涼，外形過于拙樸，怪他不夠體貼。

    想到這里，清衍立即起身，往謝眠居處走去。

    他向來是一個行動迅速的人。前幾天剛出關會見閣中長老，其中一位提醒他常去探望道侶，當晚清衍就提著禮物上門拜訪，如今也是一樣。

    急著弄清緣由，步伐不免加快，不消一壺茶的時間就到了謝眠的逸竹居。

    居所大門緊閉，清衍上前敲了敲，沒人應答。

    也許對方已經睡下了？或者離得太遠沒有聽清……

    正在猶豫是否該再次敲門，巡夜的守山人遠遠向這個方向望來，提著燈問閣主大人為何深夜站在此處。

    清衍誠實回答：“我找逸竹居的主人確認一件事?！?/br>
    守山人感到奇怪：“那您直接進去唄，謝眠道長和您一家人，還敲什么門哪?！?/br>
    似乎是這個道理。

    清衍點頭致謝，目送守山人背影離去，低頭沉思片刻，繞到居處的另一邊進入。

    山里靈氣充沛，夜間空氣吹著裸露在外的皮膚冰涼，是適合睡覺的氣候。

    謝眠蓋著床薄被睡得迷糊，深沉夢境中倏地察覺細微動靜。

    眼皮困得睜不開，他翻了個身，揉揉雙眼，困惑地抬眼望去。

    一雙清明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對上視線。

    謝眠悚然一驚，舌尖咬住呼喊，急促呼吸幾次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清衍站在床尾和他打招呼：“晚上好?！?/br>
    語氣自然得仿佛只是吃完飯后順路來看看。

    “你在這里干嘛？！”謝眠下意識拉高被子，心里半是錯亂半是迷茫。

    看著他魂飛魄散的樣子，另一個人微微皺眉，遲疑道：“之前我來探望時，你是生我氣了嗎？”

    之前……哦，送禮物的事。

    謝眠瞬間感覺頭疼，按住額角有氣無力回答：“您多慮了?！?/br>
    這聲稱呼讓清衍有股說不出的郁結，而他向來是坦然的。

    于是便在床邊坐下，語氣平淡地拋出質疑：“那幾個時辰前你為何又叫我道尊，如今還用敬語?！?/br>
    謝眠稍微發愣，第一想法是這人還能注意到這些？

    為何叫他道尊，那自然是因為他身份過于深入人心、兩人才成為道侶不久改不了口、一時疏忽大意……

    對上投來的澄澈目光，謝眠閉閉眼，無奈地放棄了借口，嘆氣道：“剛才的確有些怒氣，還請……不要見怪?！?/br>
    不以敬稱稱呼面前的人，這感覺著實奇怪。

    坐在床邊的人稍稍俯身靠近，眉頭皺得更深：“抱歉。但為何對我生氣？”

    謝眠脫口而出：“因為你——”

    遲鈍。

    慢半拍。

    木頭腦袋。

    但說出這些話，他一定又要刨根問底試圖弄清含義了。

    眼前面孔透露出真誠的疑惑，謝眠視線下移，抑制住搪塞的欲望，耐心解釋：“房中之事對常人而言是隱私，拿到臺面上講未免有失分寸。若只有你我二人還有的分說，可若在其他人面前談起，恐怕惹人笑話?！?/br>
    他盡量表現平靜，不在對方面前落于被動

    清衍得到答案后若有所思：“你是擔心我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

    謝眠摸摸鼻子，口風含糊：“差不多吧?！?/br>
    “好的，明白了?！绷硪粋€人松了口氣，對著躺著的人鄭重承諾，“此事我從未讓其他人得知，此后也只在我們之間提起，你可以放心?！?/br>
    謝眠艱難回答：“嗯…………”

    其實不跟我提起也行……！

    被人從夢中叫醒這么一折騰，他實在心力交瘁，只想快點結束交談：“你現在要回房嗎？路那么遠，天也快亮了，可以在我房里歇息，榻上剛放了一床被子?！?/br>
    “不必，多有叨擾?！鼻逖軗u頭，此行目的已經達到，可以走了。

    謝眠下床送了幾步，回來有點失眠，坐在桌邊慢慢喝點溫水。

    旁邊的陳列柜上還放著前幾天那人送來的擺件，再往深處的暗格里則是今天的玉勢。

    清衍在他心中的形象忽然滑向難以窺視的深淵。

    但是這么一鬧，睡前心里的那股薄怒不知不覺消散，明白對方只是不解風情，心底反而透凈許多。

    謝眠深深吐出一口氣，鉆進被窩準備繼續睡覺。

    涼下去的床榻還沒捂暖，細微而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

    片刻后清衍又出現在床尾：“剛剛的意思是我可以在這里過夜嗎？”

    謝眠：“…………”

    道尊，收了神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