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飄散間肆意悠然，每一刻都是呼之欲出的怯意。那是老虎最快樂的時光，哪怕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這一段歲月也如金子般閃閃發光，溫柔了兩個人的生命。

    星球上新興的生命果然如老虎所說，他們緩慢卻堅定地發展著，甚至開始一點點改變星球的外貌。

    在陸上同海洋的文明尚未有交點之時，蒼龍會抓住一切機會來到那生生不息的瀑布。他們在樹林中一同捕獵，在草坪上談天談地，亦或是在溪水中zuoai交媾...每次都是不一樣的新奇體驗，但不變的是那刻對視。

    只要老虎聞聲來到瀑布，蒼龍飛騰間垂眸，視線交融的剎那每次心動都會比之前更多一些。

    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兩人的相處也一直在隨著“時代”而改變。一切是從海邊建造的燈塔開始的，陸上的動物似乎對海洋中的文明產生了興趣。

    這個星球的科技在不斷發展進步，蒼龍無法再肆意往來于海洋和大陸。于是

    白天時間蒼龍隱匿于海洋，老虎臥居在小島叢林之中。每到夜晚，蒼龍作為燈塔的守望人便會點上那盞明燈。然后靜靜等待那頭老虎敲響自己的大門或是叩響窗戶。一直到晨曉時分，兩人再各回各的領地，直到下一個夜晚的來臨。

    沒有比這更傻的相處方式了，但他們克服不了生存環境的差異，也無法躲避新生文明的侵蝕。他們傻傻融于這個新時代的邊緣，小心隱藏著身份和愛情，卻又樂此不疲。

    一如兩人躺在燈塔上的小床，老虎望著人笑得肆意，

    “他們發展得很快，應該不久后就會發現生活在另一方的文明。然后陸上和海洋肯定會想辦法建立聯系?！?/br>
    蒼龍忍不住碰了碰人的唇，又捏了捏他的耳朵，

    “嗯，應該快了?！?/br>
    等到那時候，他們就可以長久地在一起，他就可以告訴這頭老虎屬于他的名字，他們會真正地擁有對方。

    那個希望，不遠了。

    恍惚間意識突然加快了流速，一如星球被摁下了發展的快進鍵。

    一座座燈塔消失了，轉而是各類探測基站的出現，再到后來，又變作相互警告的炮火和武器。

    老虎愣愣下看著一切朝自己預料的相反方向飛馳，這個星球的兩大文明確實在璀璨中誕生了。只是他們好像站在了對立面，一個叫陸生國，一個叫海洋國。

    他和蒼龍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甚至為了躲避兩個國家對于各自生存空間的壓縮的侵略，他們被迫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見一面。

    金色的希望和夢想逐漸消失暗淡，轉而被灰蒙蒙的茍且偷生替代。意識在飄離間像遇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吹得他們猝不及防，一切在旋轉游離間變得失控。結局不是他們希冀的那樣美好，隱約間老虎看到了支離破碎的征兆...

    意識又開始凝聚，化作灰色天空中一根如火絢麗的羽毛，它像這個世界最燦爛的色彩，卻一點點飄落，直到落在自己的掌心。

    “小雀，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耳邊是兩國交戰的炮火紛飛聲，女孩兒紅色的短發撲散在老虎黑色鎧甲之上。許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一雙赤色瞳眸緩緩睜開，還是一如既往的冷。

    老虎總算舒了口氣，調整了下姿勢讓她更便呼吸，說道，

    “我已經通知蒼龍和阿蛇了，他們離得遠應該會晚些...”

    “起開?！?/br>
    小雀淡漠地打斷了老虎的話，撐著他的盔甲就要起身。那身她最心愛的羽毛大襖零落了不少，但依舊艷麗至極，與她眉心間的火焰痕跡交相呼應。

    老虎了然她要做什么，眸色一沉攥住了她纖細guntang的手腕，

    “不可以?！?/br>
    小雀動作一頓，甚至沒有給老虎一個眼神，只是冷漠道，

    “松手。我聽你們的話，忍讓夠久了?！?/br>
    老虎卻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手下愈發用力。他怕一松手，這只不聽話的小鳥就會沖向戰爭的天空，然后再也不回來。只能思索著言語勸道，

    “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要...”

    “老虎，你們都活得比我好。憑什么要讓我一忍再忍？”小雀自知掙不過他，回眸間不帶一絲感情，冷漠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沒有天空，沒有生存地，也沒有家了。這么灰的天，你看不到嗎？”

    ...

    老虎怎么會看不到？從陸生國和海洋國發展開始，再到如今突然爆發的戰爭，天空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便成為了承載所有仇恨的地方。這里有灰塵，硝煙，毒氣...甚至年復一年滲透在小雀的身體中，老虎又怎會不知道？

    兩人的僵持還在繼續，直到一聲呼嘯而來的炮火在旁邊的懸崖峭壁上炸開，翻起無數山石塵土。

    那一刻，小雀好像終于爆發了。赤色的瞳眸在塵土飄然間陡然睜大，這是第一枚攻擊她藏身之所的彈藥，也是摧毀她壁壘的最后一擊，

    “你放手，放手啊老虎！我真的沒地方住了，你放手！你看不到嗎？現在這個陸生國根本就打不贏海洋國，他們全都是掠奪者！你放開我，我自己和他們打！”

    ...

    小雀哭了，明明還是一樣冷漠的眉眼，但赤色的眼睛第一次流出透明的液體。惹得老虎眸色更深，手下卻愈加用力。

    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了，明明兩個文明的科技已經發展到可怖的境地，但為什么他們要突然開始不知足的戰爭？

    海洋想把陸地淹沒，陸地要把海洋填平...無論戰爭的理由是什么，但總歸逃不過一個貪心。

    炮火愈來愈密集，遠處山腳下的軍方城邦是這次海洋國攻擊的主要地區，但無辜牽連的卻是這片多峭壁的原始山林，這片小雀幾番曲折找到的最后藏身處。

    震耳欲聾的轟炸聲沒有停歇，將兩人的僵持襯得愈發靜默。

    ...

    當小雀周身逐漸燃起熊熊火焰那刻，老虎終于感知到了獨屬于海洋的潮濕氣息。

    手下不再猶豫，一個手刀便劈向了女孩。小雀現在的身體確實糟透了，連這簡單的一擊都沒有攔下。在被老虎接住時她不及多說一句，唯有淡漠的目光中隱約閃爍的仇恨。

    “照顧下她?！?/br>
    感知到背后匆匆而到的兩人，老虎起身間不再猶豫，將小雀徑直遞到身后阿蛇懷中。而站在女人身旁的，是已數年不曾相見的蒼龍。

    戰爭的爆發讓海陸兩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敵對局面，他們哪怕拼盡全力也沒辦法像從前那般相處，生活。就連這次通知他們來到小雀的領地，也是冒了絕大的風險。

    老虎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卻不敢回應。

    有一句話小雀說得沒錯。陸生國如今打不過海洋國，他們摧毀了山林，讓無數陸地生物陷入生命的危機..這個國家在節節敗退中也將他們熱愛的陸地與天空一同輸掉了。

    壓抑回應蒼龍的渴望，老虎轉過頭望著連綿不絕的戰爭光火，聲音是少見的沉，

    “不能讓小雀參戰。她現在身體太糟糕，而且她主殺戮，一上戰場可能會讓兩國...”

    “老虎?！?/br>
    那一刻蒼龍猜到了他的想法，上前一步勾住了人指尖，卻終究被他輕輕躲開了，繼續道，

    “我理解小雀，我的家也一樣沒有了?！豹q豫一瞬，悄然避開了蒼龍的目光，“那個瀑布也沒有了。所以我想問...或者說通知你們，我要去守護我的陸地?！?/br>
    ...

    身后兩人一時無聲。如今的戰況他們也心下了然，兩國于他們不過是時代的又一次變更，但這次顯然已經威脅到了小雀和老虎最根本的家園。他們沒有資格阻止，最關心的也不過是兩人的安危。

    “老虎，你忘了我們為什么從來都不現世嗎？”帶著煙嗓的女聲打斷了短暫的靜默，“戰爭之后呢？你幫陸生國打贏了又怎樣，你有想過這個文明會怎么對待你這個可怖的異類嗎？”

    阿蛇說得客觀而理性，可在連綿不絕的戰火中顯得無力。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親眼看到自己的家鄉被一點點毀滅。

    蒼龍一直未吭聲，只是望著老虎微微顫抖的指尖。他知道這頭老虎也在等自己的回答，若非如此，他早都沖向那戰場之中，替小雀守護她最后的天地。

    ...

    “你想去就去吧?！?/br>
    “蒼龍！”阿蛇抱緊懷里的女孩兒，目光驚異下她怎么都想不到蒼龍會同意。兩人這么多年的糾葛她了然于心，到底是誰在永遠壓抑交配期，又是誰夜不能寐日思夜想？同意老虎現世，那和把他送上死路有什么區別啊。

    老虎聞言同樣一愣，偏過頭看向蒼龍時，凌厲的眉眼間一聲本能的“對不起”還不及出口，只見蒼龍朝他嘴角一勾，繼續道，

    “你想守護自己的家園，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如果戰爭后你不會全身而退，那我也現世，我和你一起維持兩國間暫時的平衡?！?/br>
    “蒼龍...”

    炮火的光輝劃破灰蒙蒙的天空，將四人的面上映上紅色的火光。蒼龍望著他的愛人，說得溫柔又繾綣，

    “做你認為對的事。我們的關系不是枷鎖，你一直是自由的?！?/br>
    火光沖天，留給老虎的時間不多了。他第一次沒有顧及旁人的目光，湊上前咬上蒼龍的唇，交換了一個淺嘗即止又萬分留戀的吻。

    直到老虎后退一步分開時，蒼龍的指尖抖了下，壓抑住將人留下的沖動。只能看著那雙棕色的眼睛從自己身上移開視線，轉向阿蛇道，

    “現世有我...我們就夠了，你帶著小雀藏好，不要引禍上身。她身體里有很多毒素，等她醒來也幫我說聲對不起?！痹捖?，老虎走向懸崖邊，躍向戰場前說了最后一句，淡淡又堅定，

    “我會幫她守住這兒的?！?/br>
    隨著那縱身一躍，意識再度開始游離穿梭。

    那一戰讓老虎的現世驚天動地，他憑一己之力守住了整座城邦。只是沒有人知道，他真正在守護的只是城邦背后的殘垣斷壁，守住他朋友的家罷了。

    那一段歲月是灰色的，甚至顏色還在不斷加深，每一刻都讓老虎覺得緩慢而疼痛。

    他來到了富麗堂皇的陸生國王宮，見到了意氣風發的新王綿羊。也許是自己真的活了太久，那藏在笑意背后的野心一眼便昭然若揭。

    綿羊告訴自己陸生國戰爭的原因，將一切歸咎在海洋國擅自創造的“死后轉世”技術。他說在一座島嶼之上，有允許靈魂通過的介質，那是一汪泉水，與另一個平行世界相連，這個世界的人們死后便可轉生于那里...

    老虎聽懂了，他覺得不可思議但也不甚在意，一切不過是發起戰爭的托詞罷了。這么貪婪的物種，野心如此之大的新王，又怎會不想要生命的延續呢？

    只是讓他最在意的，是那座島嶼的名字，也是蒼龍現世于海洋國后選擇駐守的地方——森島。

    老虎不愿多留，他選擇回到前線，往后無請帖不入王宮。

    他在意的從來不是什么權位或轉生，這場新文明的戰爭已經剝奪了他和蒼龍在一起的所有機會。他如今想做的只是讓海洋國不要再毀壞他熱愛的陸土，他一直賴以生存的家園。

    這個時代，當真是老虎見過最貪婪的時代。比混沌之世的遠古巨獸還要可怕太多。

    海洋與陸地和平建交的希望，終究成了戰火中破碎的泡影，被轟炸得稀碎。

    他們哪怕再強大，也無法同整個海洋或陸上文明戰斗。只要自己在前線奮戰，蒼龍守而不動，便為實力差距的兩國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盡管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但至少他的陸地沒有再被海洋占領吞噬。

    時光荏苒，隨著意識的飄飛快速溜走。就連善戰的老虎也開始覺得厭煩疲憊。

    他真的很想蒼龍，想他們曾經爭分奪秒在一起的每一刻。這下可好，什么永遠在一起，上山給自己下虎崽...他們如今連見一面都沒有機會。

    又是一場大戰的前夕，老虎一如從前躺在一片空曠的草地，腦子里轉的居然全是答應蒼龍的那件事兒。他一直沒想好給他取什么名字。

    挺煩的，之前有機會的時候不認真想，偏要等他們看不到未來的時候才仔細思索。

    罷了，他總有機會告訴蒼龍的吧。只要想到了，就一定會告訴他，那時候他們就一定會再相見了。

    望著亙古不變的繁星，老虎嘴里含著葉子玩兒。蒼龍有一次問過這是什么植物，他說不知道，但吃著就會興奮，精神好。想到這兒，老虎偏頭望著叢林綠樹間所有向南而生的枝葉，輕輕笑了聲，

    “蒼龍，你說這場戰爭到底什么時候結束??？不給我生虎崽也沒事兒...我真的，很想你?！?/br>
    ...

    意識在這場緩慢疼痛的時光中終于有了停滯，落在半空中濺起的血珠，化作入骨的刺痛。

    歷經千百年的戰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老虎余光中看到自己救下來的狐貍參謀，那個他自認為的朋友在落荒而逃下還不忘回頭望一眼。

    眼前是海洋國灑下的鋪天巨網，腿上穿刺的傷口讓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再逃脫。那一刻老虎笑了，他在飛身而上救下狐貍那刻，他就發現了這是一個陷阱。最可笑的是，這是來自陸生國的陷阱，來自于一直為之而戰的國土。

    阿蛇說的一點沒錯，甚至根本不用等到戰爭結束，他就已經自身難保，腹背受敵。

    可明明自己只是想守護這片陸地啊。

    網收起的那刻，老虎無法行動下只能變化原身，試圖依靠尖厲的虎爪尖牙撕碎這束縛的網。奈何海洋國根本沒給他時間，隨著驟然的大力一拉，他在反應不及的情況下便被拽向了海洋。與此同時，敵人和友軍的聲音夾雜著，

    “抓到了抓到了！”

    “他不能長時間下水，快拖到海里！”

    “大人！”

    “沒辦法，我們現在救不了大人。先撤退！”

    ...

    突然間，老虎望著戰火紛飛的天空就不想掙扎了。友軍的選擇沒有錯，現在就該撤退，如果是他也會這樣下令。

    他明白狐貍為什么會背叛他，無外乎是勝仗打得太多引起了陸生國國王的忌憚。但理解和接受是兩回事，遭受背叛那刻還是很疼的。

    明明自己最擅兵伐，百戰不殆?？蛇@一下比打了多少敗仗都更讓人難過...

    冰涼的海水侵蝕而上，這曾經是他最向往的味道和氣息，可如今真的很冷。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蒼龍了。

    他被拖拽著在海洋中馳行，很明顯海洋國不會立刻殺了他，卻也忌憚自己，于是他們精準把握著溺死與喘息之間的度。

    每當他在本能地掙扎后趨近于昏迷，他們便會放慢速度給自己呼吸的時間。等到生還后再開始新一輪的反復。

    他是海洋國帶不回海底的戰利品，殺了又可惜，便只能如此食之無味地折磨。

    老虎從前真的沒那么怕水，那是蒼龍生存的地方，自己怎么會害怕呢？可如今，最讓他難過的是自己開始懼怕了。只要冰冷的海水覆上面頰，那種無法呼吸的恐懼已經變作了下意識的反應。甚至他會聽到耳邊敵軍的嘲笑聲，

    “你看，他開始發抖了哈哈?！?/br>
    “在陸上這么厲害，一下水就跟個蟲一樣。哎？尾巴好像都斷了一截?！?/br>
    ...

    老虎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甚至想過用自己窒息的臨界時間來計算。但日夜已然交替，無數次瀕臨死亡后時間也顯得失去意義。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文明的人，無論是陸生國還是海洋國，都會這么殘忍？讓他的希望愈發渺小而遙不可及，到最后只剩下一個。

    能再見一面蒼龍就好了，一面。

    又是一次臨近死亡的窒息，海面在蒼茫夜色下顯得愈發幽深而寂靜，他只能聽到自己掙扎帶起的水花聲。

    苦咸的海水他喝了太多，喝到他吐了一次又一次。還有三十秒，應該三十秒后這群人就會再把自己拉起來了...只是這次終于有了不同。

    遍布黑鱗的龍尾于黑暗的海洋中纏住自己的腰身，不顧層層束縛將他推至海面。帶著濕氣的氧氣驟然涌入口鼻，給予了老虎存活的希望。

    “咳咳...蒼龍...”

    不等他將話說完，甚至這隊看守他的部隊都不及驚異，原本平靜的海面驟然掀起驚濤駭浪，百米高的浪花伴隨蒼龍的怒吼徑直攻擊向這支海洋國的軍隊。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間，蒼龍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立場，所有的怒意盡數發泄在這群“友軍”身上。

    在海洋中，沒有人可以戰勝這頭巨龍。就算是海洋國配備最精良的隊伍，也根本扛不住數秒。這一次蒼龍沒有留絲毫余地，他要的便是全軍覆滅，無人生還。

    暴雨猶在下，但一切發生的太快，甚至老虎還未平復劇烈的喘息，海洋中那折磨了他不知多久的軍隊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秒，腰身被輕摟著帶向身后的胸膛，熟悉的雨后森林的氣息跨越了數不清的日月再度彌漫在鼻息間，哪怕暴雨也沖刷不掉心臟的悸動。

    老虎還在咳，他睜不開眼，但是他迫切地想要轉過頭回應蒼龍的擁抱，想要和他問聲好，說自己沒事...奈何下一秒，飽受窒息折磨的身體又開始了反應，他咳得愈發劇烈，蒼龍極盡控制的擁抱還是讓他忍不住嘔吐的沖動。

    腹部的絞痛和喉嚨如燒般的觸感，甚至淹沒了腿上穿刺的傷口和斷尾帶來的疼痛。他咳得停不下來，咳得又一次失去了呼吸。

    蒼龍的滔天怒意過后剩下的全都是無措。他不敢抱緊老虎，卻又更怕松手。只能在冰涼的海水中一次次拍著人后背，讓他將氣順上來，說著沒有緣由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這么久才找到你...別怕，他們不會再傷害你了?！?/br>
    直到呼吸終于有了一瞬平穩，老虎抓著人手臂慌忙回過頭，安慰得急切，

    “咳咳...道什么歉。戰爭咳...正常的?！?/br>
    夜色下那雙墨色的眼睛深沉，是呼之欲出的思念和心疼。這場戰爭持續了太久，他們幻想過無數次下回見面該是什么樣的，只是怎么都不該是如此狼狽。

    老虎想問問他殺死了海洋國的士兵，他那邊要不要緊。但到底還是說不了那么多的話，只是舍不得移開望向蒼龍的目光。那種蝕骨想念后的驟然相遇，讓心臟收縮得厲害。

    蒼龍又何嘗不是，但現在當務之急是帶老虎離開這里，帶他去自己準備已久的地方。

    手上逐漸摟緊懷里的人，試探地輕吻那只被打濕的耳朵，

    “等你緩過來了，我帶你走?！?/br>
    老虎不想耽誤時間，剛一點頭后不想蒼龍抱著他又要往水下去，

    “不要！”

    本能的反應讓他拼命掙扎，滅頂的絕望恐懼再度襲來，甚至讓他在蒼龍的手背留下深深的血痕。

    那一刻，蒼龍在短暫的愣怔后是更濃烈的憤怒和心疼。立刻停下動作將人用力地從后抱住，語氣頭一回顯得慌忙，

    “對不起。只是走水下會更快，是我的錯。那等下我變化原身，帶你從海面上走。對不起...”

    老虎沒說話，垂眸間望向那被自己抓出來的血痕。不帶猶豫便低頭舔了上去，這在老虎的認知中是最好的良藥。

    蒼龍感受著那舌尖小心翼翼收著倒刺，溫柔的舔舐像從手背直接傳達到心臟。激得他只得更緊地抱住人，湊在老虎耳邊輕聲道，

    “沒事的，不疼。等你準備好了就告訴我，不急?！?/br>
    暴雨中兩人一時無聲。老虎不厭其煩地為蒼龍舔舐，其實傷口早沒血了。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讓恐懼冷靜和壓抑萬千情緒的一種方式。

    身體隨著波浪在海中起起伏伏，老虎頭一回慶幸他們周身都是水，讓他眼睛零星的分泌物也能藏匿其中。

    只是老虎忘了眼淚是熱的，滴滴落在蒼龍手背，會在心臟燙出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