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醉夢碎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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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熹暉照耀山頭,石子路旁開花的杏樹凋落枝上花瓣,紛飛花瓣隨風飄落石子路,鋪成道心曠神怡的花路,白茫茫的晨霧漸現出道人影。 百草霜色的織錦云頭履踩過白色花瓣,步步走向遠處一株桃樹下。 桃樹下天然形成的石床光滑平整,在此等候多時的常青站起身,肩頭花瓣隨他的動作,晃悠悠飄落草地。 常青問道:“陛下還在臥榻歇息?” 沈玄謐回了聲是,他抖落衣袍上的花瓣,靜等常青開口提起第三關考驗。 見沈玄謐眉宇間縈繞的一縷欣忭若隱若現,暗自端量的常青心中了然,他揮了揮拂塵,嘴畔似乎浮現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道:“陛下的毒還需你舍出一樣東西?!?/br> “貧道問你,要是用你半生內力去續陛下的命,你愿不愿意?” “也不準你告訴陛下這件事,你…愿不愿意?” 沈玄謐毫不猶豫答道:“自然愿意?!?/br> 周邊的晨霧攏靠常青周身,他的身影籠罩在層霧海中,越來越模糊。 “絕不后悔?” 沈玄謐還是想也沒想道:“絕不后悔?!?/br> 剎那間天地變色,置身之處顛倒景象,周圍景物飛快變換。 忽如其來的狂風掀起沈玄謐衣袂,他抬袖擋住撲面而來的風塵,漸漸地狂風停下,他緩緩放下琵琶袖,眼前不是武當山山頂,而是一間小破屋。 眼前的人也不是常青。 他重回童時最不堪的記憶,四肢牢牢捆在木板上,刀的寒光刺得雙目酸澀。 滿面滄桑的大叔拿著火燙過的小刀,面無表情問他:“絕不后悔?” 沈玄謐些許怔然,他眸中堅定的光毫不動搖,他閉上掩藏不住野心的雙目,不假思索道:“絕不后悔?!?/br> 一紙泛黃的自愿去勢書落入義父沈泉手中,他苦笑搖搖頭,淚眼中盡是失望。 “玄謐、玄謐…我早跟你說過,那是你娘親咎由自取,宮女勾引醉酒天子死罪一條。我為了你娘親,賄賂獄守保你安康?!?/br> “在那寂靜的夜里,便取名玄謐。我冒死罪將你送出宮,托了戶人家照養你,從不將你母親的死因隱瞞,也不會隱瞞你的身世,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過著平凡的日子?!?/br> 沈泉萬般心緒,牽起多年郁郁不平的心結,猛地他劇烈咳嗽不停。 咳出的血從指縫溢出,深紅色的血珠滴滴答答滴落在地。 一滴一滴鋪在沈玄謐進宮的道路。 “我也是太監,失去的不僅僅是身上的命根子,同樣你的心智也會受到摧殘,你會遭人恥笑,遭人白眼,永遠低人一等被踩在腳下,因為你是太監?!?/br> “玄謐,你要知道,太監一輩子都不能娶妻生子,不能有男歡女愛,你…后悔了嗎?” 冰涼刺骨的冷水傾盆潑到沈玄謐身上,他從夢魘中驚醒,反反復復喊道:“不!不!我沒有后悔!” 他驚慌未定見到床邊提著桶的老太監,此人陰險獰笑,猙獰可怖的面容嚇了他一跳。 老太監提桶惡狠狠砸到他身上,罵罵咧咧道:“喲小畜生可算醒了?我讓你偷懶睡大覺!睡??!睡??!” 窗外漆黑一片,不知這老太監又發什么瘋。 年幼的孩童滿身青紫傷痕,他驚慌下了床,抬手擋住砸來的木桶,邊跑邊道:“我再也不敢了,師傅,你就饒了我吧!” 打累的老太監氣喘吁吁,扶著老腰坐在床邊,他古怪的哼笑,嗓音沙啞道:“也不知誰想要伺候主子,要到陛下腳跟前,你敢在主子面前造次睡覺?不要命了你?!?/br> 心有余悸的沈玄謐保持抬手護住腦袋的姿勢,哆哆嗦嗦身子道:“不敢…不敢…” 老太監打了個哈欠,懶散倒在床榻,他指了指茶幾上涼透的茶水,“還不快去沏茶?燒好水了,我就教你怎么伺候主子?!?/br> 沈玄謐連聲說是,兩只小手托起茶具,掀起門簾出了屋。 刺骨的寒風夾著細雪,渾身濕透的沈玄謐舉步艱難,他冷得直發抖,咬緊了牙關去燒水。 等他燒好水回屋,屋內響起老太監難聽的呼嚕聲。 沈玄謐放下茶具,他的目光落在睡著的老太監身上,幽深怨尤的眼神沒有絲毫收斂。 他的目光太明目張膽,以至于老太監醒了。 “你想殺我?” 老太監卻不發怒,他起身圍著沈玄謐走了一圈,見他裝出怯弱的模樣,不由引得他陣陣發笑。 “會不會端茶倒水?你連眼色都不會看,更不會諂媚奉承,你在這深宮也只能做個掃地太監?!?/br> 老太監指喚他去端茶。 沈玄謐照做端好茶杯,他顫巍巍的遞給老太監,短小的衣袖遮不住他手腕上淤青。 老太監盯著他隱忍不發,忽然大怒揮手將他手中茶杯掀翻。 “你怎么不笑?為什么不笑?為什么不笑!” 茶杯打翻在地,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guntang的茶水燙得沈玄謐慘叫,他捂著燙傷的手摔倒在地,臉色蒼白聽到老太監發出陰森的哈哈大笑。 沈玄謐強忍痛意連滾帶爬逃出屋子,老太監在身后嘲笑他的膽怯,他的懦弱。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內心對皇權的貪欲也一點點積攢。 不知走到何處,沈玄謐感到越來越冷,他疲倦坐到株梅花樹下,忍痛用雪敷到自己燙傷的手。 待了一會,餓了一天的沈玄謐難忍腹中饑餓,他伸長手拽下梅花,也不管能不能吃,竟囫圇吞入嘴中。 酸澀的苦味在口中蔓延,難吃到令他難以忘記。 他狼狽蜷縮成一團睡在梅花樹下,想起前不久那場栽贓陷害,他差點杖斃于宮道,義父替他做了替罪羔羊。 他用好不容易攢得的一兩銀子出了宮,沿路追著木車上的一卷草席。 他失魂落魄追到荒郊野外的亂葬崗,見人都走了,便沖上去將草席掀開,那張熟悉的面容早已僵硬,不再有任何溫度。 天空悶雷作響下起傾盆大雨,他痛哭失聲,親手挖了土坑埋葬照顧他多年的義父。 沈玄謐還記得當日讓他送糕點的小太監,就在貴妃殿內當差,可惜當時糕點毒死寵妃出事后,那小太監有人證為他辯解不在場。 自從宮中沒了沈泉的關照,沈玄謐便被分配給一個老太監當學徒,日子也一天天過得難受。 那老太監瘋瘋癲癲,時常打罵虐待沈玄謐。 沈玄謐在老太監那里吃了不少苦頭,渾身的傷令其他人不忍直視。 幾個月之間,沈玄謐偷偷藏了點銀兩,專門去了幾趟私底下太監們設的小賭場,鋌而走險靠耍老千贏了十幾回,他這才用銀錢為自己謀了份御膳房打雜的閑差。 只是好景不長,沈玄謐偶爾學藝做菜,他好學能干在做菜上天賦異稟,剛出煉獄便被人盯上。 某日御膳房執守侍總管吩咐他做了道翡翠湯。 他面露喜色,以為就要得到提拔。 卻因這道菜,他挨了板子。 某位正得寵妃子吃了上吐下瀉,他又深受陷害。 板子重重打在他身上,他早就痛得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他心知是眼前暗暗得意的執守侍總管。 他惡狠狠瞪著對方,布滿血絲的雙目沒有一絲屈服的淚光。 執守侍總管笑呵呵拍了拍他發白的臉頰,他道:“妒忌能讓人發狂,你知道我妒忌你什么嗎?我妒忌你年紀輕輕便天賦異稟,我也怕你會取代我的位置?!?/br> 重新回到老太監身邊的沈玄謐面無表情,旁邊跟上來新入宮的小太監。 他們進到老太監屋中,迎面的茶碗砸在兩人身上,嚇得小太監大叫一聲,連忙躲開。 沈玄謐站在原地沒有動,硬生生挨了,他頭破血流,鮮血止不住的流下額頭,幾縷鮮血順著他冰冷麻木的面容流下,濕透胸前衣襟。 躲開的小太監被老太監擒住,老太監破口大罵一手掐住小太監脖子,一手掌摑即將窒息瀕死的小太監。 “小畜生我讓你躲!躲??!現在怎么不躲了?” 小太監痛苦不已掙扎,他求救的目光看向沈玄謐,朝沈玄謐伸手。 沈玄謐慢慢地笑了。 鮮血流進他右眼,他都不曾眨一下。 他上前恭敬的彎腰作揖行禮,“師傅,您累了吧?徒兒給您斟茶?!?/br> 老太監停下手,得救的小太監驚恐的看著沈玄謐頭頂鮮血淋漓,還在笑著給老太監倒茶。 小太監見鬼了似的嚇得失禁。 尿液淅淅瀝瀝從顫抖的褲腿間流出,尿水流了一地。 那天過后,小太監夜夜做噩夢。 某天夜里睡不著的他聽見沈玄謐問他:“你叫小林子?為什么會來到宮里?” 小林子道:“我是家里窮,你呢?你又是為了什么進到宮里?” 小林子的話令沈玄謐沉默。 小林子陷進回憶里,喃喃自語:“我要當大官,我要榮華富貴替家里還債?!?/br> 陰暗莫測的眼神落在漸漸睡去的小林子身上,沈玄謐收回目光,眸中閃過縷算計。 兩人相處一段時日,在次打掃屋內灰塵,沈玄謐無意翻出老太監藏在床底的木箱。 小林子好奇的讓沈玄謐打開,沈玄謐卻聲稱不敢,說是要提桶水來擦桌,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小林子見屋內只有他一人,便悄悄打開木箱,見滿箱的珠寶銀兩,他呆了呆,猶豫的四下觀望,還起身去牢牢關上房門。 將一串珍珠偷偷收入袖筒,小林子不舍的合上木箱,搬起木箱放回床底。 他的一舉一動被人看在眼里。 有只眼睛從破洞的紗窗觀察屋內。 過了幾日,老太監又發瘋了,嘴里喊著有人偷了他的珠寶。 小林子滿頭冷汗,做賊心虛看著老太監不停的翻找,不敢出聲制止。 見老太監往兩人住的那間破茅草屋走去,小林子支支吾吾跟在身后,惹得老太監怒目回首,拎起慌張的小林子。 老太監厲聲問道:“是你偷拿的?” 小林子嚇得大氣不敢出,他搖搖頭否認,措不及防被老太監狠狠摔在地,他痛叫幾聲,眼睜睜抬首望著老太監進到茅草屋,翻出了他枕頭底下藏的一串黯淡無光珍珠。 小林子驚慌失色,怕得渾身顫抖不停,忽然拔高聲量說道:“那不是我拿的!是沈玄謐!是他!” 可老太監哪里聽得進小林子的話,幾個耳光落在小林子臉上,打得他口吐鮮血。 小林子痛聲哭喊,掙扎著起身又被掐了脖子按在地上。 他不斷地掙扎,手邊碰到冰冷的物什,他不暇思索迅速摸到手里,握緊了捅向老太監。 噴涌的鮮血灑落小林子驚恐的臉,死不瞑目的老太監緩緩倒下。 血泊橫流,很快蔓延到小林子腳下。 小林子扔掉手中小刀,他倉惶跑出茅草屋,一路上自言自語:“不是我…不是我…” 血腥味的雨珠‘啪嗒’落到他臉上,他慢慢停下腳步,迎面走來的沈玄謐關切的詢問:“你怎么身上都是血?發生了何事?” 小林子精神恍惚后退幾步,眼前沈玄謐的面容是血盆大口的厲鬼,他渾身冷顫尖叫,像是瘋了,嘴里說著胡話:“不是我…是你!是你…是你要害我!” 他步步后退,失足落入身后的水池。 ‘噗通’的落水聲響起,四濺的水花濺到沈玄謐含笑的眉目,他張開雙臂仰頭淋雨,聽著水里奄奄一息的求救聲,他哈哈大笑。 沈玄謐踉踉蹌蹌走遠,他一會笑一會哽咽,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回到老太監的屋子,他舉起破舊的銅鏡,問著鏡中稚嫩孩童:“錯的是我嗎?” 鏡子里的自己面無波瀾,沒有回答沒有抬眸回看。 短暫壓抑的沉默,鏡子里的自己風輕云淡的說:“不重要,這些過往都不重要,我要的遠遠不夠?!?/br> “是非對錯?錯的難道不是這不公平的老天爺?我要往上一步一步的爬,坐上我該擁有的位置,即使用別人的鮮血為我鋪路,我也絕不后悔?!?/br> 舉起的銅鏡四分五裂,破碎的聲音震得沈玄謐雙耳只能聽見嗡嗡響聲。 眼前忽然閃過道亮光,他閉上雙目,再睜開眼,終是從幻境中脫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