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重陽。

    早朝剛過，宮中大小內侍宮女頭戴茱萸，每逢這日都會吃花糕喝花釀的酒。早早便有內侍按慣例去備好馬車，等候在旁。

    朱曦和扶正頭戴的烏紗翼善冠，纖長的手指撫過他胸前胡亂塞進的紅纓宮絳，細心的將紅纓宮絳挑出，又撫平杏色補服上的褶皺。

    伺候好陛下更衣結束，沈玄謐挽起拂塵于臂彎退至身側。

    邁出宮殿，朱曦和迎面遇上等候多時的裴清規，他微微躬身行禮作罷，看著陛下面色如常，心中稍安，問道：“陛下身子可是爽利了些？”

    朱曦和回道：“勞左丞相掛念了，朕身子無恙?！?/br>
    話音剛落，身側的沈玄謐垂首斂眸在朱曦和耳畔提醒道：“陛下，時辰不早了?！?/br>
    無意間他的行為過于親密，以至于朱曦和不禁離遠了些，耳朵浮上層可疑薄紅，點點頭眼神示意沈玄謐帶路。

    按照慣例陛下這時該乘上馬車出宮，前往萬歲山登高，宮中金吾衛分出一批全程護送，以免有人驚擾圣駕。

    進到豪華馬車里的朱曦和像沒見過世面的娃子，在心里發出聲驚嘆。沒想到馬車還造了個里間，不僅有軟榻茶幾，里間還能放下四五人。

    跟隨伺候的沈玄謐掀起帷幕彎腰，撩起袍角進到馬車中，目光掠過馬車里的每寸，跪坐在朱曦和身側，輕聲喚了聲陛下。

    因是重陽，大家都頭戴茱萸，朱曦和戴著頭皮有些癢，正想找個樂趣消遣，這才注意到隨行的沈玄謐未戴茱萸。

    朱曦和毫無防備的湊到沈鳩跟前，對方微訝，身子稍微向后退了退，腰間掛帶的宮禁與瑪瑙珠串碰撞發出幾聲清脆響聲，便聽到陛下問道：“伴伴今兒個是忘戴茱萸了嗎？”

    沈玄謐抬手摸向頭上戴的三山帽，沒有摸到茱萸，他失笑道：“臣想是年歲大忘了戴茱萸?！?/br>
    能同陛下說話如此輕松的除去太后丞相，便是這攬去司禮秉筆和司禮監掌印兩個職務的沈玄謐，如若沒有左丞相在，恐怕國政之事就要由個宦官來斷。

    原以為陛下會口頭責怪于他，沒想到朱曦和松快的笑笑，動手摘下自己戴的茱萸轉手給了沈玄謐，朱曦和說道：“伴伴看起來與朕大不了多少，以后不要再如此說自己了?！?/br>
    那雙杏目含笑眸若星辰，觸碰到沈玄謐的手慢慢收回，本是再尋常不過的無心之舉，像只貓爪在沈玄謐心里胡亂撩撥抓撓，讓他難以從陛下身上移開，便猶如癡了。

    目光定定落在翕動的雙唇和朱曦和泛紅的脖頸。

    沈玄謐心弦顫動，心中有愧倥傯別開目光。

    朱曦和轉頭去掀起車簾，這時已經從武門出宮，街道上的人們站成兩旁，百姓們都抑制不住好奇心簇擁抬頭想目睹天子容顏。

    神武門對面就是萬歲山，路程不遠，很快馬車就到了萬歲山腳下。

    沈玄謐最先下馬車，抬手掀開帷幕出去，然后便是扶著朱曦和下馬車。日頭烈陽使朱曦和瞇起杏目，沒有踩在馬車下共陛下墊腳的內侍身上。

    朱曦和躍下馬車，險些崴著腳，好在沈玄謐及時注意到，右手迅速虛扶到他腰身，勉強站穩了腳跟。云履踏到青磚上朱曦和心神恍惚，差點就當著百姓的面摔個四腳朝天。

    沈玄謐在他身側溫聲道：“陛下不喜那些內侍的伺候，大可放心告知臣便是，臣隔日便吩咐下去換成宮女?！?/br>
    朱曦和擰眉從沈玄謐懷里出來，總覺得姿勢太過于親昵，邁出幾步離遠沈玄謐，他清咳兩聲裝模作樣的扶額說道：“朕只是忽感頭暈，并不是不喜內侍伺候，用不著伴伴勞心?！?/br>
    沈玄謐答聲是，抬手招來撐傘的內侍給朱曦和遮擋烈陽，跟在朱曦和身后登上萬歲山。

    朱曦和抬頭望著風景，是沒怎么留意身后，有個內侍快步走來，朝身后的沈玄謐走去，低聲密語很是神秘。

    內侍說完便悄然退到隨行隊伍間，沈玄謐瞇起深邃雙眸，心中如意算盤打得絕妙。之前被朱曦和撤下職務的隴右總兵真有謀反之心，真真是坐實這些天京都飛傳的傳聞。

    抄家之后那大半錢財必然是要進沈玄謐袖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