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鈞不知自己該喜還是該惱，看著俞楚滿臉無辜的模樣，生氣混雜無奈的情緒直往心口上涌。

    “有什么區別嗎，楚楚？不都是失去你?！?/br>
    俞楚抿著嘴唇，怯怯地牽起宋云鈞的袖口，討好道：“我、我以后不敢了。老公，你別生氣……”

    “老公沒生氣，”宋云鈞輕嘆一聲，反握住俞楚的手，“老公只是害怕。楚楚逛過莊園其它房間嗎？有發現這里是沒有浴缸的嗎？”

    俞楚沒有逛過其他房間，但他知道主臥和側臥沒有浴缸，也知道是什么緣故。

    他不是故意要給宋云鈞留下陰影，可傷害還是造成了。

    一切辯解與道歉都太無力了，俞楚無言以對，默默低下了頭。

    “看著我，楚楚?！彼卧柒x再次抬起俞楚的下巴，“我不需要你的任何道歉和保證，因為你從來沒做錯什么。你是自由的，楚楚，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你選擇離開，責任在我。是我沒能讓你有足夠的安全感說出一切，說出你和鄒婭的真實關系，說出你其實喜歡的是我。是我沒能讓你相信我足夠愛你，愛到可以包容你所有缺點。更別說雙性人根本不算缺點?！?/br>
    俞楚詫異地看著宋云鈞，不自覺呢喃出聲，“云鈞……”

    “所以我沒有辦法責怪你，楚楚。因為從頭到尾，錯的只有我?！?/br>
    不是這樣的。俞楚搖著頭，內心一貫的認知被宋云鈞這封罪己詔沖擊得體無完膚。

    明明是自己的膽小和懦弱導致了這場悲劇，怎么能怪到宋云鈞身上？即便他沒有選擇向宋云鈞求助，可宋云鈞仍然救了他，收留了他，還給了他夢寐以求的家，又何錯之有？

    俞楚動了動嘴唇，宋云鈞卻沒給他反思自省的機會，溫聲道：“楚楚愿意原諒老公嗎？”

    俞楚已經被徹底繞暈了，本能地順著宋云鈞的話點頭。點完頭才發現不對，卻已經被宋云鈞摟在懷里，輕柔地吻著嘴唇。

    “楚楚真好?！?/br>
    溫聲細語哄得俞楚暈頭轉向，甚至主動伸出左手和宋云鈞的左手相握?？粗N在一起的兩枚戒指，雙頰陷出甜蜜的酒窩。

    宋云鈞關了燈，用空著的右手輕拍俞楚的背，哄他入睡，“現在很晚了，楚楚和寶寶都該睡覺了?！?/br>
    “寶寶”兩個字是對付俞楚的殺手锏，屢試不爽。俞楚乖乖閉上眼睛，正要進入夢鄉時又想起什么，強忍睡意拉扯宋云鈞的衣袖，“可是，相冊是放在保險柜里的呀，老公是怎么知道密碼的？”

    宋云鈞身體一僵，大腦正飛速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俞楚卻晃了晃彼此交握的左手，“我們是夫夫，不可以有隱瞞的?！?/br>
    畢竟是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何況他也確實不該再對俞楚有所隱瞞了。宋云鈞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道：“猜的。我把你的手機鎖屏密碼輸了進去?！?/br>
    大部分人都有慣性，習慣于在不同地方設置相同密碼，俞楚也不例外。何況他的手機是來到A國以后宋云鈞給他新買的，彼時病重的他無心設置新的密碼，必然是沿用從前用慣了的密碼。

    可盡管密碼相同，但俞楚的手機是完全對宋云鈞開放的，甚至經常讓宋云鈞打開手機填寫孕期備忘錄。保險柜則不是，俞楚從未首肯過他打開。

    宋云鈞屏住了呼吸，等候俞楚的發落。

    “這樣啊……”俞楚捂著嘴輕輕打了個哈欠，“睡覺吧，老公?！?/br>
    “楚楚不生氣嗎？”宋云鈞低聲問道，“老公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打開保險柜?！?/br>
    “為什么要生氣呢？”這回輪到俞楚迷惑不解了，“老公又不會傷害我?！?/br>
    說不清是什么感受，這一刻宋云鈞心臟軟得幾乎泛起酸來。他擁住俞楚，柔聲道：“嗯，楚楚說得對。好啦，快睡吧，不然寶寶該鬧了?！?/br>
    俞楚立馬聽話地閉上雙眼，在宋云鈞懷中沉沉睡去。

    等俞楚睡熟了，宋云鈞才輕輕松開他，走到窗戶前合上窗簾，以免不久后到來的晨光打擾到他安眠的愛人。

    窗外的雪再次下了起來，臥室里卻溫暖如春。

    柔軟舒適的床上，俞楚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來。眼前一片黑暗，卻還能感知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懷中，肌膚相貼的部位正散發著熱度。

    “嗯……老公……”

    宋云鈞捏捏俞楚的手，“楚楚醒啦？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餓，但是寶寶要吃東西?！?/br>
    黑暗中，俞楚聽見宋云鈞的輕笑聲，“好，那老公讓管家送點吃的上來?！?/br>
    宋云鈞轉身去拿放在床頭柜的手機，俞楚則試探著摸上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指尖觸碰到堅硬的金屬質感，心頭雀躍起來。

    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現在幾點了呀，老公？”

    宋云鈞看了一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四點多?！?/br>
    “晚上四點嗎？”

    “下午四點。老公把窗簾拉上了而已?！?/br>
    俞楚松了口氣，“那老公的生日還沒過?！?/br>
    宋云鈞已經發完短信，回身抱住俞楚，笑道：“不是已經慶祝完了？楚楚還送了老公一份大禮呢?！?/br>
    “蛋糕、可是蛋糕還沒吃?！?/br>
    宋云鈞滿不在乎，“又甜又膩，沒什么好吃的，比不上我們楚楚?！?/br>
    “還是要吃的，”俞楚堅執道，“一年才過一次生日……”

    為了討俞楚歡心，宋云鈞什么事都能做，更別說只是吃個蛋糕。他道：“那老公現在訂一個好不好？”

    俞楚正要開口，敲門聲突然響起。宋云鈞知道是管家來了，下床拉開窗簾，再走到門口開了門，接過餐盤。

    “辛苦了。附近有蛋糕店嗎？我想訂一個蛋糕?！?/br>
    管家目光越過宋云鈞，看了他身后的俞楚一眼。

    俞楚早告訴過她今天是宋云鈞的生日，還向她請教蛋糕的做法，她以為俞楚會親手做宋云鈞的生日蛋糕。

    不過管家的職業素養之一就是少問主人的事。她微笑著回答道：“街道36號和90號都賣蛋糕，但兩家店都需要預定，去店里才能買到現貨?！?/br>
    宋云鈞點點頭，正要請管家出門買個蛋糕，身后卻傳來俞楚的聲音。

    “云鈞……”

    宋云鈞回頭看了一眼俞楚，又轉回頭對管家道：“我知道了，謝謝?！?/br>
    管家轉身離開，宋云鈞關好門回到床邊，將餐盤放下，摸起俞楚的臉，“怎么啦，楚楚？”

    俞楚道：“我、我買了做蛋糕的材料，可以自己做?！?/br>
    宋云鈞當然知道俞楚準備了材料，可他就是舍不得俞楚大著肚子勞累。

    “今年來不及了，蛋糕明年再做給老公吃好不好？”

    俞楚只好同意。但他又道：“那我們一起去買蛋糕好不好？”

    “什么？！”宋云鈞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楚楚你說什么？”

    俞楚用雙手輕輕握住宋云鈞撫摸自己臉頰的手，重復道：“我們一起去買蛋糕?！?/br>
    宋云鈞皺起眉頭，“可是楚楚，蛋糕店會有其他客人的?！?/br>
    “沒關系的，”俞楚低聲道，“我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呀?！?/br>
    從知道自己懷孕開始，這個念頭便在俞楚腦海中盤旋不去。寶寶剛出生還小的時候，他可以留在家里陪寶寶?？蓪殞殨L大，會想去這里、想去那里，但無論去哪里，幼兒都需要看護和陪伴，他不能自私地將一切本該由他履行的義務都推給宋云鈞，這不公平。

    “楚楚，你想好了嗎？我們會開車去，但車只能停在路邊，我們要下車步行。這里居民不少，路上可能會遇到陌生人，蛋糕店里也會有陌生人?！?/br>
    俞楚還是點頭，“嗯，我想好了?！?/br>
    雖然不知道俞楚為何會突然想出門，但這是病情好轉的征象，沒必要阻攔。

    “那楚楚先吃飯好不好？吃飽了再去?！?/br>
    等俞楚將餐盤里的東西吃干凈了，宋云鈞才牽著他的手走到衣帽間，“楚楚想穿什么衣服出門？”

    盡管從住進莊園開始，俞楚幾乎是足不出戶，宋云鈞還是每季都會為他置辦衣服。各種或時尚、或經典的款式看得俞楚眼花繚亂，挑不出哪件更好，只有對宋云鈞道：“都可以的?！?/br>
    宋云鈞給俞楚套上厚實的毛衣，又找了件寬大的風衣遮蓋住俞楚。確認這身衣服足以御寒又不至于臃腫后，目光轉向飾品柜。

    “要帶帽子嗎，楚楚？墨鏡呢？”

    俞楚搖頭拒絕，“不用?！?/br>
    宋云鈞還是有幾分不放心。盡管這次是俞楚主動要出門，但國家公園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他不敢相信俞楚會如此輕易克服心理障礙。

    “要是害怕，就躲進老公懷里，老公馬上帶你回家，好不好？”

    “嗯！”

    汽車緩緩駛出莊園大門，街邊的景色漸漸展開。俞楚仿佛第一次出門的孩子一般，看什么都新奇。

    “楚楚你看，”路過某棟建筑物的時候，宋云鈞示意俞楚，“這里就是老公上產前培訓的地方，在三樓?！?/br>
    俞楚目光順著宋云鈞手指的方向看向那棟白色建筑，“老公明天是不是又要去上課??？”

    “是啊，明天下午?！?/br>
    俞楚臉上浮現出猶豫的表情。宋云鈞見勢不對，連忙道：“蛋糕店就在前面，楚楚看到了嗎？”

    “啊，看到了。紅色招牌的嗎？”

    轉移話題成功，宋云鈞松了口氣。

    俞楚不需要上什么產前培訓班，更不需要學習如何照顧嬰兒，他只需要享受成為爸爸的喜悅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