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怪物,那是個男人(逐漸恢復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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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把今天的復診取消了!”電話里沈玉書語氣冰冷的質問著。 今天應該是薛志秋復診的日子,本來約好去他的診所的。結果一直到晚上了還不見個人影,薛志秋電話沒人接,打到周霄那里好幾次之后才接通。 “我說了,按時治療很重要!你就是這么照顧志秋的?” 周霄站在窗邊按了按額頭,嘆了口氣瞥了一眼臥室,里面斷斷續續飄來薛志秋哼歌的聲音。 “他已經兩天沒好好睡過覺了,現在狀態很不好,不適合復診。你問什么他根本不會回答你?!?/br> 電話另一邊的沈玉書皺了皺眉,沉默了一下繼續問道。 “他這次躁狂期多久了?吃藥沒效果嗎?” “三天了,吃藥很不配合,每次都是我強灌進去的。吃了之后能稍微冷靜一會兒,但是很快就會繼續興奮和躁動?!?/br> 從薛志秋和他zuoai那晚開始到現在,對方就一直處于躁狂的情緒里。 安神香和藥物好像沒什么用,薛志秋那晚只睡了四個小時就醒了,醒來之后整個人生龍活虎的,精力旺盛的不行。 天還沒亮就開始打電話,捋著手機通訊錄從上到下開始打,不管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是客戶還是朋友、老同學。 被電話從熟睡中叫醒可不是什么開心的事兒,關鍵是來電的人還沒什么重要的事情,一頓東拉西扯,前言不搭后語的說著不著四六的話更是讓人火大。 好脾氣的應付幾句,脾氣不好的直接罵他神經病就掐斷了電話。 薛志秋被人掛了電話都不知道,對著忙音還能說半天,一直到周霄察覺不對勁搶走了他的手機才消停。 躁狂期的他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愉悅和興奮,在家里經常開心的唱歌,不停的走來走去,和周霄說著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語速很快,思維跳躍。 周霄發現只要是順著薛志秋的意思,還是很好溝通的,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和包容,不去和薛志秋爭論,也盡量不采取強硬的手段。 趁著周霄做飯的時候,薛志秋花了七十多萬買了一輛極速能跑到400公里的摩托車,訂完了還跑到周霄面前開心的邀請他等車到了一起去跑山。 周霄聽得頭大,薛志秋不是專業賽車手,騎那種車去跑山就是在玩兒命作死。 他沒有斥責薛志秋,而是說服對方改了地址,車先寄到自己公司,如果以后薛志秋想玩兒,可以帶他去賽道跑。 薛志秋的飯量也提升的驚人,仿佛要把之前沒吃的飯都補回來一樣,一個勁兒的往嘴里塞??墒撬奈甘懿涣?,吃多了就吐,吐完回來還要繼續吃。 周霄怕他這樣把胃弄壞,吃飯時都要不錯眼珠的看著他,看他吃的量差不多了就轉移話題,把飯菜收走。 薛志秋還開始研究股票,一會兒說要讓自己的公司上市,一會兒又說自己已經明白投資的技巧和資本運營的道理了,他要去開個戶把手里的錢都投進去,一定幾天之內就會翻倍。 其實他對金融和經濟一點都不感興趣,自己公司的財務報表都沒仔細看過。 周霄想著炒股就去炒吧,反正賠不了幾個錢,起碼薛志秋關注股票的時候還會安靜的在電腦前坐一會兒。 最費勁的是吃藥和阻止薛志秋出門。 每次吃藥薛志秋都要跟周霄發火,大多時候都是被強按著喂進去的。 而且這兩天薛志秋一天也就睡上兩三個小時,都是在藥起了效果情緒暫時安靜后在周霄懷里睡那么一會兒,很快就醒了。 精神頭比周霄還大,仿佛多睡一秒都是在浪費他的生命,但是這樣做就是在透支他的身體。 因為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薛志秋的后面還很紅腫,眼睛里都是紅血絲,嗓子更是因為說了太多話而沙啞不堪。但是他仿佛對自己身體的一切不適都沒有感覺。 而不讓他出門就更難了,薛志秋似乎在家里待不住,他想要出去玩兒,出去社交。 不讓他出去他就會憤怒的摔東西,發泄一般的大吵大叫,罵人。 考慮再三,周霄跟著薛志秋出了門。薛志秋又不是失去理智的瘋子,他只是比平時更加的興奮和易怒。而且總不能一輩子把他關在家里,這樣他的病或許會更嚴重。 薛志秋第一站先去了公司。 韓笑笑看見薛志秋出現都傻眼了,知道薛志秋生病的人不多,韓笑笑是其中之一,但是她也了解的不太詳細。她不知道以前薛志秋得過抑郁癥,所以這次周霄也沒跟韓笑笑全盤托出。 周霄只是跟她說薛志秋最近身體不適,心情也不太好,需要在家休息一段時間,讓她吩咐公司里的人不要打擾薛志秋。 韓笑笑每天整理好需要薛志秋處理的工作,阿超會來取走送去周霄家。 公司的人都以為薛志秋年前休假了,家在外地的也提前請了假回家了,所以公司里并沒有什么人。 薛志秋讓韓笑笑把最近的病例、合同、出診記錄、客戶反饋都拿給他,還說晚上要請大家聚餐。 韓笑笑皺著眉心里覺得薛志秋不太對勁。他整個人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太好,可是精神十足,這哪兒是心情不好,簡直是心情太好。 她詢問的看著薛志秋身后的周霄,薛志秋發現后還不高興了,質問韓笑笑到底誰才是她老板。 韓笑笑馬屁一頓拍才把薛志秋哄進辦公室,把薛志秋要的東西都拿給了他。 周霄就這么陪著薛志秋在他辦公室呆了一上午,因為亢奮的精神和飽滿的情緒,他處理工作十分的高效,和幾個投訴的客戶溝通的也非常好,展現了非常強大的社交能力。 還說過年的時候要上門拜訪,要請對方打球和吃飯,可以說是熱情的過了頭。 等處理完所有事情,薛志秋又要去商場,把說晚上要請大家聚餐的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到了商場,薛志秋先給自己和周霄買了很多衣服,即使是一些他平時看不上的牌子也照買不誤。 還有一些他們根本用不到的東西,香水、女包、珠寶首飾甚至買了一個很大的水族箱,幾乎是大把大把的在撒錢。 那些東西薛志秋讓商場全部送到自己公司去,說是給員工的新年禮物,還要給周霄的員工也一人買一份。 出了商場他又要約朋友出來去繁花喝酒,說要正式把周霄介紹給他所有的朋友們認識。 這要放在以前周霄會很開心,但是現在明顯不合適,酒吧那種場合只會刺激薛志秋更加的興奮,他巧妙的引開了話題,把薛志秋帶回了家。 現在薛志秋正在臥室里開心的哼著歌挑選衣服準備出門。 剛才吃藥的時候薛志秋不肯,說要去海邊看日出,周霄讓他乖乖吃藥,吃了就帶他去,薛志秋同意了。 臥室的床上和衣帽間地上亂七八糟的扔了許多衣服,薛志秋穿好一套就跑出來在周霄面前轉一圈,似乎是在詢問好不好看,可是還沒等周霄點頭就又跑回去換了另外一套,連參加宴會的禮服都被他翻出來了。 薛志秋多久沒睡周霄就多久沒睡,好在幾天不睡并不會影響到周霄,他只是非常擔心薛志秋的身體。 “你把藥量加倍,看看效果,在他冷靜下來后盡快復診。還有,我已經約了老師,明天下午三點,在我的診所 ?!?/br> “好?!?/br> “哥!我們走吧!快點!快點!” 薛志秋從屋里沖出來,跑了幾步一下蹦起來跳到了周霄身上,手腳并用的攀住了他。 “你們要出門?” 沈玉書伸手看了一眼表,已經晚上十點半了,這么晚了周霄還要帶薛志秋出門,到底要干什么去? “周霄!喂!喂!你們要去哪?” 電話里沒人回應他,周霄拿著手機的手正扶著薛志秋的屁股上,怕他一個不穩從自己身上掉下去。 薛志秋聽見手機里傳來沈玉書的聲音,摸到身后一把將手機抽出來,對著話筒大喊:“沈哥!我們要去海邊!”說完就把手機扔到了沙發上。 聽著話筒里過于興奮的語氣和喑啞的嗓音,沈玉書捏緊了手機大聲說: “志秋!聽我說,在家呆著好好吃藥!喂!我說話你們聽見沒有...” 沒人回應他,薛志秋已經拉著周霄往門外走了了。 “你穿的太少了,我去拿羽絨服?!敝芟霭欀祭⊙χ厩锿P室走。 薛志秋最后就挑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毛衣,現在外面溫度已經零下了,海邊只會更冷,穿成這樣根本不擋寒。 “我不冷,我要開那輛改裝的悍馬!”薛志秋掙脫周霄,抓起車鑰匙就開門跑了出去。 周霄迅速拿了衣服,又拎起旁邊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個背包,手機還在沙發上扔著,里面傳來沈玉書急切的聲音,“...他現在的狀況不能出去,會有危險!喂!周霄你聽到沒!” “我在,不會有事兒的?!敝芟鲎テ鹗謾C說了一句就掛斷了,匆匆追著薛志秋出了門。 薛志秋要自己開車,周霄說要帶他去一片私家沙灘,他不認識路去的時候自己先開,等回來再讓他來。薛志秋想了想就上了副駕駛。 A市雖然不臨海,但是并不太遠,走高速開車4個小時就可以到海邊。 周霄說帶薛志秋去海邊也不是在騙他,他在那邊有一套別墅,那個高端又私密的小區占據了沿海最好的一片沙灘,只有業主可以進。 路上,薛志秋跟周霄開心的說著他去過的海邊,國內的國外的,有什么吃的,什么玩兒的,跟誰去的。 周霄安靜的聽著,時不時的說上一句“志秋,要不要喝點水?”,“志秋,要不要睡一會?” 可能是剛才吃的藥起了效果,薛志秋說著說著就安靜了,竟然就這么睡著了。 周霄把車開進了休息區,下車抽了根煙。 深夜的高速休息站十分的安靜,拉貨的大車一排排停在停車場里,這個時間還在路上開著的私家車非常的少。 夜色深重,越往海邊開,空氣就越冷,周霄靠在車邊,白色的煙氣從嘴里慢慢噴出,被寒風吹散。 透過車窗,周霄看著睡著的薛志秋,他身上蓋了一件羽絨服,眉頭皺著,眼皮在動,睡得并不安穩。 周霄知道可能再過一兩個小時薛志秋就會醒過來,只是不知道再睜開的眼睛的他是亢奮的還是抑郁的。 沒關系,不管薛志秋是什么樣子,他都準備好了。 抽完一根,周霄去洗了把臉,散盡了身上的煙味才上了車,他摸了摸薛志秋的手,涼涼的。給薛志秋塞了塞蓋在身上的衣服,又調了一下空調,周霄開車繼續前行。 薛志秋在做夢,他這次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小時候,游樂園,又是游樂園。 他玩兒的很開心,旁邊是形形色色的人,手牽手的小情侶,吃著棉花糖的小孩兒,結伴出游的學生,而他的手也被一個人牽著。 他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個男人的手。很大,骨骼分明,不是爸爸的更不是爺爺的。 再往上是一個背影,穿了淺藍色的襯衫,看起來很干凈,個子中等,身材修長卻不瘦弱,透過夏天輕薄的襯衫可以看出胳膊上肌rou的輪廓。 “秋秋,要喝果汁嗎?”一個不太清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夢里的他開心的說:“要喝?!?/br> 那個人轉過身來要摸他的頭發,薛志秋剛要看到他的臉,夢境就變了。 一個長長的走廊,很破,頭頂是昏暗的燈光,到處都是爛木頭腐朽的味道和久無人住灰塵飛揚的嗆味兒。 他在拼命的跑,后面有很可怕的東西在追他。 木地板殘破不堪,坑坑洼洼,他被絆了一跤,翹起來木刺扎進了他穿著短褲的腿上,血一下就流了出來,他顧不上疼,爬起來一瘸一拐的繼續跑。 身后傳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好像離得他很遠又好像就在耳邊。 “秋秋,藏好了嗎?我要來找你了,呵呵,我要找到你啦...哈哈哈哈...” 他似乎被嚇哭了,滿臉的淚水,手上不知道為什么有血跡,身上好多地方都特別的疼,可是他不敢停下。 “等我找到你,我就要把你吃掉哦!我會很溫柔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啊哈哈哈哈...” 聲音變得邪惡又尖銳,傳入耳朵里讓他毛骨悚然,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手腳并用的在跑,長廊感覺永遠沒有盡頭一樣,薛志秋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他好像無處可藏。 夢境又變了,他在破衣柜里躲著,這個夢薛志秋很確定他做過,那種恐懼感他不止一次在夢里感受到過 。有個怪物在找他,而他馬上就要被發現了。 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在夢里也無法改變什么,夢里的他還是個孩子,那么弱小又無助。 他的家人沒有一個在他身邊,沒有人保護他,沒有人能救他。他只能再一次經歷那種讓人窒息的懼怕和絕望。 果然邪惡的血紅色的眼睛突然出現在衣柜縫隙里,“找到你嘍!” 他的腳腕被怪物抓住了,薛志秋這次清晰的看到這是一只男人的手,上面也有血跡,和游樂園牽著他的手很像。 外面的根本不是怪物,是個人,是個男人。 就在薛志秋努力的要看清那個人的臉時,夢境又變了。 周圍一片血紅,鋪天蓋地,那鮮血的腥味兒讓他無法呼吸。 他又動不了了,只能看著自己染滿了血的手握在一把刀子上,他的手那么小,但是把刀子握的死緊,刀柄幾乎都要嵌進手心里。 視線順著刀柄慢慢往上,是一個人的胸口 ,心臟的位置幾乎都被刀子戳爛了,薛志秋都能看見模糊的血rou里還在跳動的心房,大動脈斷裂,血液隨著心臟的跳動源源不斷的噴出來,順著刀流到他手上。 這是...誰的心臟? 薛志秋想往上看去,但是視線無論如何就是不能再挪動分毫。 突然脖子上傳來一陣窒息的感覺,有人在掐他的脖子,越來越緊,他快要無法呼吸了! 薛志秋因為內心過分的驚恐、不能支配自己的焦急和求生的本能生而生出一股強烈的力量。 他的手突然動了起來,把刀從那堆爛掉的rou里拔出來然后又狠狠的插回去,一下一下越來越快,插得血rou四濺,碎rou和鮮血甚至飛到了他的眼睛里,讓他眼睛變的猩紅一片。 脖子上的力度好像減輕了,讓他更加確信只有破壞掉眼前的一切他才能活。 “殺了...殺了...殺你了!??!殺了你!” 薛志秋面目猙獰的瘋狂戳刺著那顆心臟,怒吼著!發泄著!此時他就好像一個瘋子。什么都不想,只想毀滅一切。 “志秋!志秋!薛志秋!薛志秋!” 周霄把車停在路邊,拍著薛志秋的臉,一邊拍一邊大聲的叫他。 剛才他剛下了高速,薛志秋就開始及其不安的在座椅上掙扎起來,額頭上都是汗,嘴里喊著聽不清楚的話,聲音透露著恐懼,眼睛死死的閉著。 薛志秋本來就情緒不穩定,在這個時候陷入了夢魘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須把他叫醒。 就在此時,薛志秋猛地睜開了眼,眼底一片血紅,眼神帶著驚恐和nongnong的殺意,看的周霄心里一驚。 薛志秋的雙手一把抓住了周霄的手臂,力氣大的好像要把小臂捏斷。 “殺...了...殺了...”,剛才含糊不清的夢囈終于清楚的傳進了周霄耳朵里。 “志秋!清醒一點,是我!” 反手一別,胳膊就從薛志秋雙手中滑了出來,周霄一把握住了薛志秋還在顫抖的手,一手蓋在了對方眼睛上。 眼前一黑,又一亮,終于不再是一片猩紅,薛志秋眼神慢慢找到了焦距,看見了周霄的臉。 “我...??!我的頭!”剛開口說話,猛烈的頭疼襲來,薛志秋抱著頭一下蜷縮起來,痛苦的閉上了眼。 太陽xue開始猛烈的抽痛,就好像有一把錐子一下一下從那里鑿進腦袋里。他疼的恨不得把頭整個鋸掉,不停地用頭去撞身后的座椅靠背。 周霄側過身直接把薛志秋摟進懷里,對方疼的渾身都在打顫,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整張臉都沒了血色。 “志秋,很快就會好的。忍一忍,馬上就會好的...” 眉頭緊皺在一起,周霄心急如焚。 薛志秋剛做了夢就開始如此劇烈的頭疼,他記憶的封印可能又松動了。 或許是躁郁癥的原因,或許是催眠效力越來越弱。薛志秋最近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多,想起來的片段也越來越多了,同時頭疼的也越來越厲害。 怎么辦,難道他只能束手無策,只能這么看著志秋受苦嗎? 周霄胳膊收緊,摟緊了懷里的人,薛志秋難受的不停的用頭去撞他肩膀,手摳在他胳膊上,手指幾乎把衣服摳破。 這次頭疼的時間好像變長了,薛志秋疼了足有三四分鐘后才滿臉冷汗,虛脫一般的癱在周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