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么意思？”聽到小徒弟的話，顧棲止有些慌，對方話語里的決絕意味太明顯，他突然有些不知該做何反應

    景溪沒回答，只是伸出沒被抓住的左手，緩緩地貼上了臉側，想要撕開一直偽裝他容貌的面具

    顧棲止見小徒弟不說話，只是打算除掉偽裝，雖然心里那份不詳預感越發強烈，卻不知怎么說不出阻止的話

    面具的揭落并沒有聲音，當不再運轉靈力后，原來想要被隱藏起來的容貌，也在此時一覽無余。

    顧棲止看著露出如今面貌的景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臉還是那張過分昳麗漂亮的臉，只是不同以往，現在上面布滿了妖異的魔紋，奪人眼球。

    顧棲止直直地沉默站在原地，對面人卻是破罐子破摔，“師尊，我這幅魔族容貌，是不是很令你厭惡——”

    “……景溪……”顧棲止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這話，要說是嗎，他的確是非常討厭魔族，基本上是見一個殺一個，連帶著也十分厭惡他們的容貌

    可是，面前站著的人是他的小徒弟啊……

    他把小小一團的他帶回來，費盡心思才把他帶大，怕他走上歧路，在他身上花費的心血比其他兩個徒弟都來得多。

    當初撿到他時，就猜測他有可能是魔族入侵時，魔族和人族結合生下的混血，只是那時他和掌門用鑒魔儀檢查了好幾遍，也只感受到他身上微薄的魔族血脈。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他又正好有緣撿到他，這么多年的相處過程中，他早都快忘了景溪身上還有些魔族血脈的事。

    之前也不過是猜測魔族血脈在他身上作亂，導致他處于危險之中，又或者被引誘著走火入魔，成了魔修。

    萬萬沒想到，事情比他想象得更為糟糕，居然——直接轉變成了純正的魔族，這下子顧棲止心里根本拿不定主意

    景溪卻把他這樣子的表現當成了默認，想著以后都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師恭弟尊，心里壓抑許久的那股沖動，迫使他想要在此時說出口，把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欲望告訴對方。

    “都已經這般了，我也不怕再告訴師尊您一件事，我為什么不想做你一輩子的弟子？”

    景溪此時的語氣十分怪異

    “師尊，你曾經問過我，為什么感覺近幾十年來和你有所生疏，當時被我敷衍過去了，現在弟子就告訴你，為什么……”

    “當然是……我心悅你啊，師尊……”

    聽到這話，顧棲止不得不說心里十分震驚，他從沒有想過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徒弟，會對他有了不可示人的想法。

    一旦開了這個頭，再回憶起過往許多年的時光，種種蛛絲馬跡都有跡可循，他于感情上一向遲鈍，過往景溪種種試探討好，他以為是徒弟孝敬師傅的行為，此時都變了味

    原來，景溪卻是抱著喜歡他的心態去做的么，只是他卻全然不清楚，只是，景溪又是什么時候發現的自己心意……

    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只是每一件事沒說出口之前，顧棲止心里都有了答案，若是真的問出來，對方的回答真的會是他想要的嗎。

    最終，他還是問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是什么時候……發覺這份心思的？”

    大約是破罐子破摔，景溪此時的語氣還變得輕松了幾分，“大概很早以前吧，具體什么時間我也不太清楚了，到我控制不住自己行為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br>
    “還有什么想問的么，如果沒有的話……就給我個痛快吧！”景溪清楚自己原來就打不過師尊，更何況是如今他修為還沒全部恢復，是死是活都全在對方的一念之間。

    “……這個魔族的事，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么？”感情的事情可以先放一邊，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要解決這個事情，其他的，以后再說也不遲

    “沒有別的辦法了……魔族就是魔族，師尊你見多識廣，也該知道這事再沒有轉圜之地，更何況……”景溪的未盡之意很明顯了，顧棲止想裝做不知也毫無辦法

    只是兩件大事撞在一起，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事關小徒弟，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太好的解決辦法

    所以對于景溪的問話，選擇性忽略后面的那個問題

    景溪看著師尊只是在詢問，卻并不出手，早就寂滅的心底又不可自控地燃起一絲希望，或許呢……

    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雙眼不再像之前那樣毫無波瀾，眼底帶了絲隱藏的期待重新望向顧棲止

    只是結果確定要讓他失望了，顧棲止正了正神色，全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說出來的話好像是遠在天邊，此時周圍的一切都淡去，唯有對方的聲音在回響

    “……你如今這情況，跟我回萬劍宗……總有辦法能幫到你……”

    理智上來說，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而且從這話看來，師尊還是沒有放棄他，還在想著為他奔波

    只是避重就輕地不談感情的事，就算真的有了辦法幫到了他……那以后難道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做一對師恭弟尊的好師徒，然后有一天他再滿心祝福地看著師尊迎接真正的師娘……

    想到這，景溪突然想起來之前的傳言，只是此時再問起來，恐怕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終究是他癡心妄想了不是，他從來就該明白這個道理的，卻還是自欺欺人，盼望著上天再予他一次好運，讓他做成這一次美夢。

    顧棲止斟酌著字句，把自己短時間想出來的辦法，慢慢地告訴小徒弟，想要勸服對方，答應他跟他回去萬劍宗。然后再想辦法，就算他一時半會沒有好辦法，也能去請教下太上長老他們……

    只是說著說著，他也能察覺到小徒弟的不對勁了，這魔氣不受控制地逸散，景溪臉上的魔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張牙舞爪地，還有對方的眼眸此時已然由原本的純黑，變成了通紅的血色。

    “景溪……你怎么了？”

    對面人卻答非所問，像是下定了決心，臉上還帶著解脫的笑容，只是說出來的話卻震住了顧棲止

    “……我不回去了，師尊，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