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真心話(無h)
小鹿42 冬天下了一場小雪,沈青嶼被找到時,生了一場大病。 安瑟爾第一時間去看他,沈青嶼十分虛弱地躺在床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本就清瘦的臉上毫無神采,像是被人擊碎了所有信仰。 黯淡無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沈青嶼微微勾了勾唇角,“殿下?!?/br> 安瑟爾似乎在他身上看見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他寬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路易斯并沒有告訴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傷心欲絕的沈青嶼是真實的。 他們安靜地坐了很久,沈青嶼睡著了,他才關門出去。 那個時候的安瑟爾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見沈青嶼。 那只安靜而溫柔的黃鶯在隔天跳了樓,鮮紅的血液和骯臟的雪泥凝成刺目的句點,結束了他年僅二十九歲的生命。 他與丈夫之間的丑聞也在一夜之間爆出來,那個拐騙他的獸人瘋了一樣抖出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恩怨,最讓人覺得荒唐的是薛君儒與自己的胞弟共享了自己的妻子,沈青嶼生的兒子甚至都不知道是這兄弟倆誰的。 高高在上的貴族間爆出這么大的丑聞,像一把火點燃了所有公民的憤怒。 薛家兄弟革職查辦,軍部以最快的時間介入調查。 安瑟爾參加了他的葬禮,離場之時,路人仍在竊竊私語。 “他在家里都說不上話,兒子也不把他當一回事!” “薛家真是缺大德了,聽說當時娶他也不是真心的……” 安瑟爾轉頭看了一眼沈青嶼黑白色的照片,飄零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他突然覺得眼眶濕潤,又遺憾那天沒有再和沈青嶼談一談。 他怕自己戳到了沈青嶼的傷心處,但或許,沈青嶼更需要一個傾聽者呢? 面前的寒風突然被擋去,頭頂上投下暗色的陰影,安瑟爾回頭,身穿墨色大衣的阿瑞斯將手里的傘抵在了他面前。 眾目睽睽之下,銀發軍官也沒有要上前的意思,安瑟爾接過了他手里的傘,傘柄還有著淡淡的余溫,阿瑞斯輕聲說:“路易斯不方便過來,我送你回去?!?/br> 兩人身份尊貴,已經引得不少人側目,安瑟爾點點頭,“……謝謝表哥?!?/br> 阿瑞斯轉身走在前頭,冷淡的目光一掃,偷看的人不約而同地轉過了臉,安瑟爾撐著傘走在他身后,獸人高大的身影擋去了大半風雪。 離人群漸遠,停車的地方人影稀少,安瑟爾紅著鼻子打了個噴嚏,前面的阿瑞斯就停下了腳步。 戴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十分熟練地抽出胸前的手帕,安瑟爾揉了揉鼻子,阿瑞斯的手帕已經擦到了他的鼻尖。 安瑟爾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傘面的雪花隨之抖落,他左右看了一眼,沒有發現其他人,才輕聲說:“謝謝,我自己來就行?!?/br> 阿瑞斯的手頓了一下,安瑟爾接過他的手帕,輕巧地撓了撓他的手心,本以為能像往常一樣安撫他,誰料阿瑞斯眉頭一擰,反手便將他的手捉住,安瑟爾嚇了一跳,腰已經被人攬進懷里,“阿瑞斯……” 黑色的傘面遮住依偎的兩個人,安瑟爾小幅度的掙扎都被他強硬地按在懷里,他氣得滿臉通紅,阿瑞斯冷冰冰的眼神瑟縮了一下,輕聲說:“安瑟爾,你在害怕什么?我們不是合法夫夫嗎?” 會被人撞破恐懼在安瑟爾心頭跳躍著,他顫抖著手推了一下對方有力的手臂,“你這是怎么了,我們這樣會嚇到別人的……先回車上好不好?” “馬上結婚兩年了,安瑟爾,”阿瑞斯嘆一口氣,“你什么時候能準備好和我公開?” 安瑟爾目光一閃,“最近出了這種事——” 眾人避開還來不及,他就這樣要往風口浪尖上撞? “出了什么事?薛家的事是丑聞不錯,”阿瑞斯步步緊逼道,“但是我們相愛,結婚走的是帝國合法程序,為什么要害怕公之于眾?” 捏著傘柄的手緊得發白,安瑟爾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他的腦子亂糟糟的,沈青嶼的悲劇在他的心里反復盤旋,他口不擇言道:“難道相愛就一定要有結果嗎?” 沈青嶼甚至為薛家生了一個孩子,不相愛為什么會有孩子?但他又得到了什么樣的結局呢? 亞獸會為了自己的獸人奉獻一切,愛意熾熱時,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能接受,甚至聽話地容忍自己的丈夫與另一個獸人分享自己……他只是為沈青嶼心痛。 阿瑞斯松開了牽制他的手,看著受驚而憤怒的安瑟爾,他靜默了片刻,才妥協道:“你這是在遷怒我?!?/br> “我不是薛君儒,你也不會是沈青嶼?!卑⑷鹚乖谒谋澈筝p輕地拍了兩下,安撫道,“抱歉,我只是太著急了……安瑟爾,不要難過?!?/br> “白副官,好久不見?!?/br> 不遠處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余光瞥見了一身軍裝的獸人,阿瑞斯已經扶著他的背帶他往懸浮車上走,“我讓人守著呢?!?/br> 安瑟爾吸了吸鼻子,阿瑞斯替他收了傘,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他捧著水杯看窗外的雪,阿瑞斯就坐在他的身邊,車窗上投射出獸人棱角俊朗的臉,安瑟爾順了氣,才不好意思地開口問:“你要帶我去哪?” 阿瑞斯看著他淡笑,“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br> 還在埋怨他不肯給個“名分”呢。 安瑟爾看了一眼駕駛座里的白副官,智能駕駛并不需要他動手,對方卻坐姿標準,安靜得恍如不存在。 只是元帥閣下都不怕丟人,他怕什么。 阿瑞斯在一個路口放下了他的副官,帶安瑟爾去看了冰雪回廊,毫不起眼的黑色懸浮車順著軌道緩慢地開著,像他們這樣的游客很多,窗外大雪紛飛,車內的暖燈似乎帶了熱度,防窺車窗將里面的人遮得嚴嚴實實,他們行駛在人群里,卻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冰雪筑成的回廊一圈又一圈盤旋而上,燈光與浮雕相映成輝,外面都是熱熱鬧鬧的游客,溫馨的氣氛讓安瑟爾的心逐漸平和下來。 阿瑞斯握著他的手,干燥而偏冷的手心帶著經年累月訓練下磨出的繭子,看似不沾陽春水的手指,難以想象會有如此粗糙的掌心。 安瑟爾偏著腦袋看他,“老公,謝謝你陪我散心?!?/br> 銀色的睫毛顫了顫,阿瑞斯把他的手拉到嘴邊親了一口,“安瑟爾,有時候,我只是想要離你近一點兒。我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說什么話能讓你高興,你離我很遠的時候,我總會情不自禁想要靠近?!?/br> “你要是躲開我,我會非常無措,”銀發里的耳尖逐漸變得通紅,阿瑞斯卻沒有多余的表情,他直白地看著安瑟爾,眸光閃爍,似乎帶著殷殷期盼,“你不要總是離我那么遠,可以嗎?” 一年的時間其實過的很快,安瑟爾是個無可挑剔的妻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從不做越軌的事情,生活里除了必要的應酬就是上班、回家。 他會在清晨準時醒來給自己的丈夫準備要穿的衣服,路易斯出席什么場合,要選擇什么樣的領帶,阿瑞斯制服也總是整理得一絲不茍,他會笑著跟他們說早安,附贈一個點到為止的早安吻。 他把三個人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從來沒有什么無理取鬧的要求,也不會像很多獸人抱怨的那樣,時刻要掌控他們的行蹤,了解他們的私人空間。 他仿佛就是眾人口中并不存在但又十分向往的完美人夫。 他們的婚姻生活和諧美滿,如果不是沒有一個孩子。 正常來說,如果沒有避孕措施,讓一個亞獸懷孕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阿瑞斯的眼睛映著窗外閃耀的冰燈,讓安瑟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 他往前湊近了一些,整個人蹭坐在阿瑞斯的大腿上,笑著說:“我就在你身邊呀?!?/br> 白凈的臉上帶著漂亮的笑容,淡然的眼神像捉不住的云彩,阿瑞斯摟著他的腰,吻了吻他的臉頰。 路易斯今天的應酬無法推脫,他已經不是當年憑心情做事的皇太子,皇帝已經將許多權力放到他的手上,他就是皇室的臉面,一舉一動都要再三斟酌。 昔日意氣風發的獸人笑容溫雅,成熟而老練地周旋在賓客之間,穩重得不像三十出頭的年輕人。 結婚會讓獸人變得成熟穩重,早兩年的路易斯為人犀利而不掩鋒芒,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即便有著溫文爾雅的笑臉也無法遮住他骨子里的傲慢與攻擊性。 但這樣一個手段狠戾又惹人忌憚的人,竟然在短短一年里沉寂下來,變成了真正難以捉摸的掌權者。 這樣喜怒不形于色的路易斯,像蟄伏的獵人,隨時隨地等著別人露出破綻,給人致命一擊。 他遠比他的父輩更讓人畏懼。 晚上用餐結束,阿瑞斯送他回去,安瑟爾走了沒幾步,一回頭就看見了獸人直勾勾的目光。 阿瑞斯不知何時搖下了車窗,什么也不說,仿佛就在等他回頭看一眼。 四目相對之后,阿瑞斯彎著嘴角,將捏緊的手掌探出窗口,“手伸出來?!?/br> “又是禮物嗎?”安瑟爾聽話地伸出雙手去接。 是一條凝固著六棱雪花的項鏈,某個奢侈品牌的冬季主打新品。 安瑟爾不是首飾狂熱者,但萊茵是。托他的福,安瑟爾將阿瑞斯這些日子以來送過的禮物都認了個遍。 結婚不到兩年,阿瑞斯送他的禮物已經裝滿了兩個箱子……有名貴的珠寶首飾,也有稀缺的小玩意兒,安瑟爾甚至都有些習慣了他放在任何一個角落里讓自己去發現的精美禮品盒和那一張張字跡漂亮的卡片。 “好漂亮?!卑采獱栃τ貜澭此?,“那我回去啦?” 亞獸淡色的唇瓣里呼出白色的霧氣,阿瑞斯歪著頭笑了一下,“喜歡就好,天氣冷了,快回去吧?!?/br> 作為交換,安瑟爾給了他一個離別吻。 路易斯還沒有回家,安瑟爾將項鏈放好,松一口氣坐在沙發上。 阿瑞斯已經不是第一次說要和他公開關系,甚至在一些公開的場合里,他會嘗試著牽安瑟爾的手,只要安瑟爾躲避,他都會不高興。 安瑟爾想了半天,又想到薛家的事情,從某些方面來說,安瑟爾遭遇了沈青嶼所遭遇的事情,只是不一樣的是,他們有一張合法結婚的證書。 他煩躁地進了浴室,路易斯早早發了消息讓他不用等著,他睡得迷糊,手上的光腦突兀地響起來,管家的聲音帶著歉意,“抱歉,夫人,太子殿下醉的厲害,可能需要您幫忙開一下門?!?/br> 安瑟爾起來給他開房門,管家攙著爛醉如泥的路易斯站在門口,正要進來,卻被路易斯推了一下 ,“你、你回去吧……我寶貝兒扶我……寶兒……” 他醉醺醺地朝安瑟爾伸手,想要朝他走去,安瑟爾眼疾手快地扶著他,路易斯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幸好安瑟爾只是看著瘦,力氣是不小的。 他扶著路易斯往里走,對著管家囑咐道:“交給我就好,您去休息吧?!?/br> 管家替他帶上了房門,安瑟爾將高大的獸人放在床上,路易斯醉的不輕,卻在他要幫忙脫鞋的時候自己將鞋子踹了。 美艷的臉蛋酡紅一片,往日里精明的眼睛也變得渾濁起來,路易斯隨意地扯著自己的領口,凌亂的頭發散在肩上,他迷迷糊糊的躺著,安瑟爾去浴室擰了個濕毛巾,就聽到他在外面大聲嚷嚷道:“安瑟爾……” “安瑟爾?” “寶貝安瑟爾?” 安瑟爾一臉無奈地從浴室里出來,不得不回應床上的醉鬼,“干嘛呀?” 路易斯睜著水蒙蒙的眼睛看他,努力的捋直舌頭跟他說話:“我愛你……” 安瑟爾走過去替他擦臉。 熱乎乎的濕毛巾擦拭在臉上,路易斯不滿地皺起眉頭,大著舌頭重復道:“我愛你!” 他像是嫌不夠,又像是在不悅安瑟爾的不回答,委屈地皺了皺鼻子,“聽到沒有,我好愛你哦……” 路易斯說完,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抓著安瑟爾的手便把他按到了身下,熏人的酒氣讓人無法呼吸,安瑟爾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的腦袋,“我也愛你,別壓著我了,先起來好不好?” 路易斯卻遲鈍地抬起頭,碧綠的獸瞳微微瞇起,手指點著他的唇珠,輕聲道,“小騙子……” 安瑟爾臉上的笑漸漸凝住。 “讓我聽聽你的心,有沒有喊我……”路易斯撐起身體,慢吞吞地將腦袋靠在安瑟爾的心口上,仔仔細細地聽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它沒有喊我……” 他像個沒有要到糖果的孩子,滿臉無措地喃喃道:“不像我,我每天、都會喊你……好多遍……” “安瑟爾……我、我知道我脾氣不好,對你做了很多、很多過分的事情……”路易斯抱緊了他的身體,胡亂地吻著他的臉頰,“我會改的……” “我會改的……你不要放棄我……”嘴唇上沾了咸澀的味道,路易斯幾乎是毫無意識地擦著他臉上的淚痕,“你別、別哭……” “你別哭……我們、和他們……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