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篇 是真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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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篇 是真是幻 “??!不要這樣!快放開我!” 牧野英夫叫喊著從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看著周圍,雪白的紗簾飄在窗前,自己睡在鐵架床上,周圍是負傷的戰友,聽到他的叫聲,有護士從外面跑了進來:“233床終于醒了嗎?啊,牧野君,你慢一點起來,感覺怎么樣?” 在護士的扶助之下,牧野英夫慢慢地坐起來,他扶著頭看向四面,頭腦里十分昏沉,仿佛腦漿在晃動旋轉,是在陸軍醫院里啊,是真實的陸軍醫院,不是自己的夢境,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他仍然不是很能夠相信,便問道:“我真的是在醫院里?” 護士點頭道:“是的,牧野君,你已經昏迷了一周的時間,大家都很擔心呢?!?/br> 醫生說,如果再不能夠清醒,大概就要永遠這樣沉睡了,成為好像植物一樣的人,那樣就太不幸了。 牧野英夫道:“啊,我睡了這樣久的時間??!” 夢里其實更久,五十年的時間已經過去。 然后他又問:“現在是哪一年?今天是幾號?” 護士笑道:“是昭和十二年,九月二十八號?!?/br> 牧野英夫想了一想:“上海之戰結束了嗎?” 護士搖頭:“還沒有,不過帝國一定會贏的,那是毫無懸念的?!?/br> 牧野英夫點了點頭,我也知道這一點,不過再之后會怎么樣,就很難講了。 護士很快找了醫生來,給牧野英夫做進一步的檢查,牧野英夫在之前的戰斗之中頭部受傷,如今在整個頭部纏了很多層的紗布,送來醫院之后一直昏迷,醫生很擔心他的大腦受損,此時做過一番檢查,發現似乎沒有太大妨礙。 于是醫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牧野君,好好休息,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的?!?/br> 從此,牧野英夫就開始了在醫院之中的清醒生活,在醫護人員的照料下,身體果然一天一天好了起來,所有的夢境都消失了,只有醫院里的生活,牧野英夫感覺就好像大夢初醒一樣,他不由得便要懷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昏迷時的離奇噩夢。 醫院里的氣氛十分輕松,戰友們聊著天: “我們的責任已經結束了,這一場上海戰役,就在這里旁觀便好?!?/br> “現在就是看著戰友們建立殊勛了?!?/br> 牧野英夫也沉浸于一種奇妙的心境,前方戰爭仍然在繼續,然而陸軍醫院卻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一道無形的墻將兩邊隔離開來,不僅是地域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前線正在進行的戰斗與這里毫無關聯,與戰場上的緊張相比,這里十分安閑,起碼傷兵是這樣的,他們的任務已經結束,現在只需要休養身體,再不必承受生命的危險,說出去又是正大堂皇的,并不是逃避戰斗,實在是負傷的身體不能夠允許。 牧野英夫的身體逐漸好一些之后,每天便不愿只是躺在病床上,他四處找書看,荒井借給他一本書,,牧野英夫翻了一下,讀過了,內容一模一樣。 牧野英夫勉強找了兩本新書讀了,之后便無書可讀,他又不愿打牌,赤木便樂呵呵和他說:“這一戶支那人原來有一個藏書室,那里面有許多書,都給堆到了庫房里,里面有一些畫報,拿來也可以解悶,我看過的,上面的支那美人很不錯?!?/br> 牧野英夫眼前一亮,便和護士說了這件事,護士帶他去了倉庫,他在地面書堆之中翻出幾本書來,蘇雪林、茅盾之類,拍打了上面的灰塵,抱著這些書就回了病房,坐在床上邊看了起來。 茅盾的那一部,牧野英夫從前曾聽孟月清他們說起,只是沒有讀過,因為茅盾的這部沒有寫完,沒想到這里竟然有手抄本。 牧野英夫于是便埋頭讀了起來,從早讀到晚,三天讀完了,赤木看他讀得有趣,便問他:“那書里面都講了什么?” 牧野英夫便說:“是一個女子,叫做梅行素的,結了婚又離婚,然后去了上?!@么說來上海確實是支那文化的一個中心,這么多人寫,寫來寫去總是要寫到上海,也難怪上海一些人如此自傲了?!?/br> 忽然間便想到了孟壽祺的以海派文化為榮。 赤木笑道:“今天才知道牧野君對支那文化如此了解?!?/br> 荒井是屁股上受傷,此時趴在床上,向這邊探著頭:“牧野君懂得支那文啊,是從前學過的嗎?難道你是大學生,漢學專業?” 牧野英夫搖頭:“我是個沒有多少知識的人啊,哪里進過那樣高等的學校?” 這時候他忽然間便想到,所以自己是怎樣掌握了中文?自己三年時間在支那,本來只能夠講幾句簡單的漢語啊,如今怎么連這樣一大篇都能夠讀了?那些真的只是夢嗎? 荒井笑道:“可是我覺得,你真的可以當一個學者呢,不僅能夠讀支那的,甚至可以寫文學評論?!?/br> 方才牧野英夫大大地抒發了一番議論:“梅行素這個人,名字寓意固然是很好的,‘我行我素’,假如言靈真的能夠發生作用,她應該是無所拘束的了,然而卻如同一個人行走在湍急的河流,給河水沖得一會兒倒向這邊,一會兒又歪向那邊,總是難以看清方向。柳遇春固然是一個腐朽的人,惠師長也是軍閥——支那的軍閥可真多啊——然而那些加入革命的,比如李無忌、徐自強,其實也都不是很理想的人物——這兩個人物的名字也是有寓意的,無所顧忌,奮發自強——作者筆下比較寄予希望的就是梁剛夫,然而我也不喜歡他,太驕傲,總是喜歡評價別人,我討厭這樣傲慢的人?!?/br> 赤木笑著說:“無論如何,牧野君有這樣好的支那文水平,或許可以調轉一下職位,不必在作戰部隊里面,可以從事文化啦,或者是情報收集之類的工作?!?/br> 牧野英夫笑了一笑:“哪里想到過那些呢?” 從來不曾自認為是一個有學問的人,畢竟正式的學歷只是中學畢業,何曾想過要從事那樣需要很多知識的工作?那一定要讀過許多的書吧? 上海的戰爭,在十一月十二號正式結束,日軍正式占領上海,這個時候牧野英夫已經離開醫院,回到了部隊,不過因為他出色的語言能力,重新安排了崗位,負責與中國人打交道,上司夸獎他:“支那語簡直和支那人說得一樣好?!?/br> 最重要的是,牧野英夫是日本人,只有日本人最可信。 雖然日軍的勢頭正在壯盛的時候,一切都仿佛非常樂觀,然而牧野英夫卻不能夠融入這種熱烈的情緒,他這樣的態度,愈發得到上司的器重:“很好,很沉穩的,不浮躁,牧野君,加油干吧,將來必然大有作為?!?/br> 牧野英夫:然而我只是為這場戰爭而憂慮,和夢中一樣,南京事件發生,之后的戰局發展依次推進,讓人不得不想到三年后的珍珠港事件,之后的幾個月在東南亞,就是帝國最后的輝煌了。 而自己預知這場戰爭的走向和結局,究竟應該怎樣做呢?是要寫成一份報告,提交給上司,甚至轉交到御前嗎?牧野英夫想了一想,還是不要了,畢竟只是夢,說出來有誰會信呢?又有誰會相信自己在一周的昏迷之中,竟然在另一個世界度過了五十年的時間?歷史的車輪如此龐大而沉重,只憑自己的力量,是無法讓它轉向的,自己只能隨著歷史的腳步,一步一步向前走。 又過了兩年,牧野英夫退役,作為文職人員在中國繼續工作,將工資都寄回了日本,從家中的來信可以知道,內地的生活越來越困難,都在極力節約以支援戰爭,大家都在盼望這一場戰爭能夠快一點結束,長久的緊張與匱乏,實在令人厭倦。 牧野英夫在心中默默倒數,還有兩年零八個月的時間,一切就都結束了。 與夢境之中一樣,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投降,在華日本人全部遣返,牧野英夫相對平靜地等待登船回歸日本,戰敗之初的生活真困難啊,自己回去要趕快找工作,自己的一個優勢是漢語,只是如今這個時候,可能已經不能給自己太大幫助。 牧野英夫于一九四六年初回到日本,也就是昭和二十一年,距離自己當初離開,已經有九年的時間,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和其她人一樣,牧野英夫度過了一段極其艱難的時間。 他鼓勵周圍的人:“不能放棄希望,轉機很快就要來了?!?/br> 就這樣一直堅持到朝鮮戰爭爆發,之后出現了“神武景氣”,日本經濟從此高速發展起來。 牧野英夫到了這個時候,終于能夠稍稍喘一口氣了,他便重新開始讀書,買了一些中國的書,重溫那些文章,還寫了一些稿子,投到報社里,起初沒有結果,到后來終于有一篇登了出來,是他對于的評論: “茅盾先生終于沒有將這部寫完,或許他也實在不知該怎樣寫下去吧,在半部稿件里面,茅盾先生是以革命為國家出路,也是個人出路的,然而對于梅行素而言,革命是否真的就是她的希望與前途,也很待商榷,如果是張愛玲寫這樣一個題材,想來未必會是這樣的發展吧?在我而言,梅行素其實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首先解決她個人的學業與職業問題,或者是出去留學,或者找一份工作,解決生存問題,然后再考慮其她,并不是只有墮落與革命這兩條路可以選擇的,平淡安穩的人生其實也很好,每天忙碌之余,讀一讀書,寫幾篇文章,也是一種有意義的生活。在革命的颶風之下,仍然需要存在的是平穩深厚的土地?!?/br> 于是漸漸地,牧野英夫便成為一個業余的漢學家,出版了一本回憶錄,回顧自己在中國的經歷,主要是文職時期的見聞,日記幫了他的大忙,許多素材都是在那里面尋找。 這本讀者評價不錯,有記者上門采訪:“牧野君,是怎樣成為一個對中國文化如此精通的人呢?在學校里好像不是專門研究這個專業?!?/br> 牧野英夫笑著說:“在一個地方住得久了,就會了解一些當地的事情?!?/br> 送走記者之后,牧野英夫不由得打開抽屜,取出那一本陳舊的日記,放在桌面翻開來,扉頁上抄錄了中國的一首古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