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城郊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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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自那夜回去探病之后,曲默便成了客棧的???。關于曲鑒卿婚期的旨意,還是齊穆回府取曲默的換洗衣裳時帶給他的,說是曲鑒卿叫他婚期前后回去一趟,有事交代他去做。 彼時邱緒從亁安山回來了,喊了曲默去一所富商的莊園,兩人正在替老安廣侯挑鷯哥。 滿園嘰嘰喳喳的鳥叫中,曲默聽齊穆言罷也不做他話,臉上神情淡淡的,只說自己知道了。 邱緒挑了一只藍羽黑尾模樣漂亮、叫聲最響亮的,而后吩咐園子里的侍者將它裝進一早準備好的小金籠里,讓隨從先一步提著回侯府送給老侯爺了。 邱緒說道:“我爹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只破鳥,不巧被隔壁李太傅養的貓給叼去吃了,老爺子氣的不輕,搓了一捧帶血的鳥毛便去找李太傅。結果兩個一把年紀的人,竟還動起手來了,昨夜府里的人喊我回去勸和,我跟李太傅他兒子一商量,都覺得說出去太丟人,于是便想著私了……你聽沒聽?” 曲默被他問得一怔,這才回過神來:“哦……你說李太傅養的鳥?” 邱緒見了曲默那個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知道這人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于是道:“行了行了,算我沒說,跟你說個正經的事?!?/br> 曲默頷首:“你說?!?/br> 曲邱兩人說著朝馬廄走去,園子里的仆從見貴客要走,便跟上來替那富商留他二人用午膳,邱緒慷慨解囊,留了五十兩銀子,算是買那鷯哥的錢,推說有今天有事,改日一定專門前來拜訪。 打發走了仆從,邱緒轉頭看了一眼身后跟著的齊穆。 曲默會意:“讓他跟著,不妨事?!?/br> 邱緒這才道:“燕無疴既已倒臺,你就叫燕無疾別再追私鹽的案子了,深究下去只會鬧得朝中人心惶惶,于誰都無益……” 曲默對他知根知底,知道邱緒根本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于是出言打斷:“說實話?!?/br> “唐御是前太子燕無疴的人,燕無疾想要他的命……還有亁安山的三千金亁衛?!?/br> 實話聽到耳朵里,曲默反而沉默了。 思忖半晌,眼看走到馬廄了,曲默才應道:“我可以讓燕無疾收手,唐御不會死,唐家是皇商,他們的鹽船也會照樣開,但前提是唐御得向陛下辭去都尉一職,或是做回本行,請命改任鹽運使?!?/br> 唐家原本就只有唐御一人握有實權,然而曲默此計卻是架空了唐家的勢力,一脈皇商失了依仗少不了要吃苦頭,興許就此沒落也未可知。 “此事當真沒有轉圜的余地了?”邱緒正色道:“不說唐文,好歹看在你我二人少時都喊過唐御一聲叔叔的份上,你也該……” 曲默翻身上馬,冷聲道:“唐家既選了前太子燕無疴,那便該和他榮辱與共。左右不過一句成王敗寇,看在誰的份上也不好使?!?/br> 邱緒抬眼去看他,只見曲默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眼中有不屑譏誚亦有冷漠淡然,卻唯獨不見從前的暖意赤誠。邱緒突然就覺得眼前的曲默太過陌生,不過半個月未見,他卻像是變了個人。 “那若是將來燕無疾敗了,你成了賊寇呢?”邱緒問。 曲默不假思索:“那便認命,殺伐憑君意?!?/br> 邱緒踏上腳蹬,上了馬,臨別之前問了一句:“即便唐御改任鹽運使,可燕無疾還有母族的堂兄以及其他外戚,他會放心讓你坐唐御的位子么?”不等曲默回他,他又道:“我知道你想向上爬,但人心難測,你莫成了他人的棋子?!闭f罷,深深看了曲默一眼,而后便策馬,揚長而去。 曲默卻拽著韁繩,在原地帶了良久,直到齊穆提醒他有務在身,該回堯興門了,他才動身。 我當然要向上爬,曲默想。當年曲獻嫁去亓藍時,他只能去苦苦求曲鑒卿,可最后又因他故被發配到北疆,連送嫁的機會都沒有。如若此前他還能以曲獻與阿穆耶夫妻和睦為由麻痹自己,但現下曲鑒卿的婚事又是這樣。 他受夠了籍籍無名、只能在底層被他人捏扁搓圓的日子,如今幡然醒悟,這才明白——權勢實在是個好東西。 兩害相權取其輕,邱緒將話帶到之后,唐御果真向皇帝提了改任的事,且以傷病為由,皇帝也不得不答應。 也虧得邱緒那番話點醒了曲默。 曲默在私底下約見了都御史高冀榮,令其提前在朝上參了一本燕無疾的堂兄,朝中前太子黨的余孽未清,恨燕無疾還不來不及,此際得了空子,便上趕著將他堂兄欺男霸女、鬧市縱馬的罪狀寫成折子遞了上去。 燕無疴的事還沒平息,皇帝又專制衡之道,本著不讓燕無疾一人獨大的心思,也沒給這第七子的面子,撤了燕無疾堂兄的職不說,還當著眾朝臣的面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眼看唐御的位置空下來,燕無疾為了亁安山這一塊抓在手里,別無他法只能令手底下的人向皇帝舉薦跟他往來還算密切的曲默。 曲默資歷不夠做不得正職,于是驍騎營副統領的職位便穩穩地落在了他頭上。但他在堯興門這邊還有事務未結,只能暫緩上任。 邱緒回亁安山之前,做莊請了李太傅的兒子在隆豐樓吃酒,算是替他那不正經的爹陪個不是,然而算上邱緒在乾安山的兩位同僚,再加上李太傅的人,加在一塊才七個人,于是邱緒便拉了曲默去湊個整。 席上都是同輩人,但數曲默官銜最高,有人敬酒高升他便客客氣氣地回敬一杯,也算是全了禮數,余下時間便埋頭吃菜。 和和氣氣的酒席吃了一晌,眾人紛紛告辭了,桌上只剩邱緒與曲默兩人。 邱緒看出曲默興致不高,席間也只顧自斟自酌地喝悶酒。這會兒送走了眾人,房里清靜下來了,他走回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將酒盅端到曲默面前。 曲默此際已是微醺,他沒抬頭,只睨了一眼面前的酒盅,他索性拎起酒壺與邱緒一碰杯,仰面將壺中酒喝了個見底,而后甩了酒壺,手肘撐在桌面上,雙手捧額。 “你升了官,怎地還不高興了?” 曲默仍是緘默。 醉酒后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疼痛無孔不入且細密綿長,他又抬手抓了只酒壺,仰頭朝嘴里倒時卻沒倒出來酒水,反倒是酒壺的蓋子砸在了他臉上。 他怒極了,朝外頭吼道:“少了你的酒錢還是怎的???酒沒了不知道上來添???” 外頭店小兒膽怯,聽見客人怒了便不敢來了,只能請酒樓的掌事端酒水上去賠罪,但人被邱緒擋在了門外:“他發酒瘋呢,不必理會?!?/br> 果然曲默吼了那一嗓子之后便不再言語了,又變回原先那副模樣,不動,也不說話。 邱緒沒多問,只陪他干坐著。 半晌,曲默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話:“他要成婚了?!?/br> 邱緒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曲默話里用的不是“父親”,也不是“爹”,而是“他”這么一個模糊又曖昧不清的代指。 三年前兩人一同入獄時,曲默便能為了曲鑒卿越獄。如若只是養父或是血緣上叔侄,曲默斷不能做到這種地步。 當時邱緒便有些狐疑,還以為曲默有什么一定要救曲鑒卿緣由。如今曲默又酒后失態,邱緒原本以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結果只是因為曲鑒卿要娶個女人。 細細想來,三年前他那驚世駭俗的猜想,如今倒是有了印證。 邱緒沉吟片刻,他不想戳曲默的痛處,但卻不能不說出實話,于是避開曲鑒卿的名諱,說道:“那你能有什么辦法……若是還能維系那便將就著,如若忍不了,還是趁早斷了的好?!?/br> 曲默搓了搓臉,抬起頭來,右眼通紅滿是血絲,他木著臉低聲說了一句:“邱緒……我沒有辦法,我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話落,曲默頓了頓,他也知今日失態,便道:“我回去了……” 邱緒朝窗外瞥了一眼,見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了今年的初雪,隆豐樓距相府遠得很,而眼前曲默這模樣像是走兩步便能一頭栽倒在地上似的,邱緒也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便道:“外頭下雪了。我來時坐的是馬車,我送你回去?” 曲默擺擺手:“你不是今日得回亁安山么,叫隆豐樓掌事備一輛馬車將我送回去即可?!?/br> 邱緒知道曲默心里難受,也不再堅持,只說叫他回去以后盡早找大夫,看看他那三天兩頭犯頭疼的毛病,別是什么大病耽擱了。 曲默說一時半會死不了,而后又隨口胡亂敷衍了句“回見”,算是勉強應付了邱緒。 馬車備好了在后院門口,曲默扶著小二鉆了進去,外頭馬夫啟程前問道:“這位爺去哪?” 曲默張口便想說去丞相府,但話到嘴頭又叫他給生生憋了回去:“去堯興門西邊的來??蜅??!?/br> 不知是馬夫御馬的技藝不佳,還是走的路段崎嶇不平。 馬車里本就醉了酒的曲默被晃得愈發頭昏腦脹,他撩起車簾子,朝馬夫說道:“改行官道?!?/br> “軍爺,您看這天上的雪越飄越大了,若是繞著城郭走官道,連晚湯也趕不上了……” 外邊那車夫還在絮絮叨叨地講,曲默聽得不耐煩了,但摸遍全身丁點兒碎銀也沒找著。他身上又向來不帶配飾,除卻吳仲遼給他的那把劍,再無其他了。于是心一橫,將頭上用了多年的束發的古玉簪子,扔給了馬夫。 來往隆豐樓的客人非富即貴,馬夫即便不懂行,卻也知這簪子肯定得是個好物件。 如此這般,路也不再顛了,耳根也清凈了,曲默便靠在車壁上睡著了。 但片刻之后,他就被一聲凄厲的馬嘶驚醒了,那聲音離得極近,像是炸在他耳邊似的。旋即,車廂開始劇烈地晃動,他得緊緊抓住車窗的邊沿才能不至被甩在車板上。 “何……何事?!” 然而回答他的卻不是那馬夫,而是一陣刀劍交接的聲響和混亂凌雜的馬蹄聲,車身左右搖晃著,蕩起厚重的車簾,冷氣從縫隙沖了進來——他嗅見一絲血腥。 酒醒了大半,他拔劍出鞘,揮劍捅向車頂,破開木板后便是劍尖刺入人身時微妙的阻力。他熟知這種感覺,幾乎是立即拔出帶血的劍,飛身從車窗跳了出去,而后在地上滾了數圈,避開流矢。 不待他穩住身形,便有十余名蒙面持刀者向他砍來。 馬車行至一片秋林,外頭車夫多半已死了,而拉車的馬中箭受了驚,此時嘶鳴著跑遠了。身后不遠處,有三四個身著玄甲的鐵衛在馬背上,同一幫蒙面的刺客纏斗著,看見曲默下了車,也便不再戀戰,都策馬朝他這處奔來,卻在半途中又被身后蒙面刺客追上來,陷入混戰。 曲默跳上樹梢,避開前三人的迎面一刀,落下時揮劍地削下其中一人頭顱,而后用劍擋了身后一擊,又反手一挑從身后襲擊那人的頸子處斜劈了下去。 不待余下眾人回神,他便足下借力那倒下的尸體,躍起一劍刺在了藏在樹后窺伺之人的脊背上,下落讓劍的力道更足,直直將那人釘在了地上。 身形利落,出劍狠辣,皆是一劍斃命的手法。 分明是十余人圍殺一人,然而在曲默頃刻之間取了三人性命之后,余者竟一時踟躇,不敢上前了。 停頓間,曲默急促喘了兩聲平復了呼吸,抽出插在尸體上的劍,緩緩直起腰,將頭抬了起來——他先前將發簪賞給了那短命的車夫,此際滿頭烏發經不住力,在打斗中散落了下來。 于是原本系在腦后的面具帶子也散開了,面具墜到了地上——他掀起眼簾,看向刺客,微微瞇起的一雙異瞳古水無波,卻又裹挾著森寒的殺意。 “燕無疴還是唐家?”他平靜地問。 血水濺在他面頰上,秾艷的紅襯著冷白的膚,那過分精致俊美的皮相便多了幾分邪性,難以言述卻又渾然天成。 余者驚于他那只異色的左眼,未能即刻起身拼殺,然而聽得曲默這一問,便又聚起攻勢,大有破釜沉舟亡命一搏的意圖。 刀光劍影之間,久違的殺戮如夏花般恣意綻放。 劍刃劃過軀體,劍尖刺進跳動的心臟……如果不算曲默小臂上被劃的那一刀,曲默甚至是有些愉悅的,他一掃近日頹唐,享受著這些送上門來的劍靶。 死亡酣暢淋漓,令人血脈賁張。 刺客畢竟訓練有素,曲默解決起來頗費了些功夫。他往回走了幾步,找到了落在血泊中的銀面,胡亂擦了幾下血漬,便又扣在了臉上,提了劍在手里朝身后的鐵衛走去。 齊穆趕到時,地上已經躺了二十幾具尸體了,他帶人圍殺了殘存的刺客,落跑的也一并被抓了回來。 曲默坐在枯木樁上歇息時,齊穆遠遠看了一會兒,才敢走過去:“屬下失職?!?/br> 曲默沒看他,只是撕了塊衣裳,綁著手臂上的傷:“再有下回,你便滾回北疆去找戚玄?!?/br> 齊穆低低應了一聲:“是?!鄙陨酝nD,又問道:“那您今日遇刺一事……可要報上去?” 曲默搖頭:“不必了,有人買兇殺我,又怎會讓朝廷輕易查出來。且不論是燕無疴還是唐家,我都答應了邱緒,不再動他們。此事我也不想追究,就此了結吧?!?/br> 言罷,他轉身牽了匹馬。 齊穆見他要回去,想起曲鑒卿交代他的話,便說道:“今晨您走后,常平便到堯興門來了,說是邊關來信了,兩封都是給您的?!?/br> 曲默問道:“誰的信?怎地不帶過來?” 齊穆解釋道:“您這些天都沒回過府里了,常平摸不著您的消息,怕也不敢貿然將信帶過來。您還是回去看看,萬一是什么急事呢?” 曲默翻身上馬,拽著韁繩的手一頓:“知道了?!?/br> 齊穆見他調轉了馬頭,朝著內城的方向去了,這才松了口氣,想著總算辦成了差事。 齊穆帶來的禁軍還在處理地上的尸體,混戰中那四個鐵衛,八成是曲鑒卿一早安排在曲默身邊的,此回也算是危難救主了,死了一個,有兩個鐵衛傷得不輕,齊穆吩咐人將三人架在馬上馱了回去。 余下一個鐵衛卻翻看著地上的尸體,像是在找些什么。 齊穆去問。 那鐵衛該是在曲家待了有些年頭了,如今稱曲默還跟先前一樣喊“小公子”,只聽他回道:“小公子掉了支簪子……” 齊穆勸道:“這雪越飄越大,等會滿地的雪,上哪兒去找一支玉簪子?你還是料理了身上的傷,趕緊回去復命吧?!?/br> 鐵衛卻搖了搖頭:“大人吩咐了,小公子有丟三落四的毛病,叫我等將他身邊的物件都看管好了,免得落在旁人手里,又生事端?!?/br> 齊穆狐疑:“莫非是以前出過什么事?” “三年前鄒……”那鐵衛頓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無可奉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