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瀾沒想過蕭祈月會恢復記憶，他甚至做好了要攻略蕭祈月的準備，可他沒想到連自己都沒認出來的蕭祈月會在第一眼看到曜兒時就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能想起之前的事，說明蕭祈月對前世的事情執念很深，執念很深，說明他下意識一直記得他們。

    可一看到曜兒就恢復了記憶，多少讓他有點不痛快。

    因為這說明他沒有曜兒重要...可他總不能吃自己孩子的醋，要是被他家父皇知道了，只怕又得嘲笑他。

    可嘲笑他也忍了，只要他能平安無事，蕭瀾就算被笑一輩子也心甘情愿。

    蕭祈月做了一場夢，那夢中光怪陸離，喜怒悲歡都無比真實，真實到讓他不管是身體還是意識都變得異常沉重。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還在搖晃，晃的他頭暈。

    蕭祈月不得不從夢魘中睜開眼，這眼一睜開，他就愣了。

    入目所及只有火把點燃的光亮，而遠處只有一片漆黑，周圍吹來一片陰冷的風，風中是海水咸濕的氣味。

    蕭祈月蹙起了眉，他發現自己正被某個人抱在懷里，一步一步的朝著他前方的一座平臺走去。

    “醒了？”頭頂傳來聲音，蕭祈月仰起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那張臉上有一雙令他無比心安的雙眸。

    初醒的迷茫瞬間消散，他正想開口問青年這是哪兒，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他說。

    “這是海底墓，是你跟我的墓xue?！?/br>
    蕭祈月以為他不會說，至少不會如此明確的說出來，卻沒有想到這人永遠在不該坦誠的時候坦誠的可怕。

    正如當年被自己戳穿心意時，明明他那時只要順著自己的意愿裝傻，之后的那一切就不會發生，可他還是坦誠的對他表達了傾慕之意。

    或者說，他在面對自己時一直都很坦誠。

    比如說，坦誠的表達他對自己的愛欲。

    蕭瀾的步伐一步一步穩如磐石，即使他現在并沒有前世那般強健的體魄，但他抱著蕭祈月時的雙臂依然有力且穩重。

    蕭祈月深吸了一口氣，他這大起大落的情緒到現在都讓他有點兒缺氧，但他又克制不住的想要感受蕭瀾的存在，便將胸前的雙手抬起環住蕭瀾的脖頸，隨后與低頭看他的蕭瀾對視。

    望著那張陌生的面容，蕭祈月總覺得心中怪怪的，按現代的話說就是有種，當著自己老公的面與別人出軌的感覺。

    這個想法剛出，他自己卻是沒忍住歪頭笑出了聲。

    可笑著笑著，他的心口忽地一陣泛酸，熱意瞬間涌上眼眶。

    在船上聽到蕭瀾將之前的一切說給他聽時，他還以為這個人已經隨著歷史的長河永遠留在了過去，心中悲痛的無以復加，結果看到那個孩子時認出了那一大一小的沖激直接讓他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在這場昏迷之中，他像是重新走了一遍前世的路，他的一生，蕭瀾的一生，已經那個意外到來的曜兒，他甚至還看到了巨石滾落，將裹著二人的棺槨永久的埋入了地底里。

    他不知道在他離世以后發生了什么，在他一閉一睜眼之間，看到的是蕭瀾原本俊美的面容，只是那雙眼中沒了光，只有深的看不清的幽暗。

    而他現在睜眼，看到的是蕭瀾含笑的眉眼，好像什么都沒變，可蕭瀾這副陌生的樣子卻又提醒他，前生那些風花雪月真實存在，卻也永久封存。

    他此刻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問，可話一出口卻是無法抑制的情動。

    失而復得的驚喜與生離死別的凄愴將他的情緒完全摧毀，笑著笑著，他眼中的淚水不受他控制的溢出眼眶，胸口更是酸酸脹脹，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悲涼，總覺得現在很難受，難受到他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蕭瀾見他這樣兩步走到平臺，隨后走到造型華麗而堅韌的棺槨邊，將他直接放在棺槨之上，隨后一邊抱著他一邊柔聲安撫他。

    “我在...別哭了...我還在...”

    明明委屈的該是他，明明需要安慰的也該是他。

    是蕭祈月先走一步，是他將自己留下，也是他忘了以前種種，在千年之后好好的活著，唯獨他要安撫年幼的曜兒，安排好新朝建立之前所有的事務，也是他一人看著皇城在動之下天翻地覆，更是他一人獨自守著一具不腐的尸身在昏暗無光的地底，一朝醒來，身處異世。

    沒有人知道他看到蕭祈月長眠的尸身時在想什么，因為連他自己都快忘了，那段行尸走rou的短短幾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可當他所有的麻木在感受到懷中人泣不成聲時，只剩下了無盡的柔情。

    還好...這一世沒白來..蕭瀾把人緊緊的擁在懷里，任他泣不成聲，任他哭濕了自己的衣服，只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聲音無奈卻又樂在其中。

    可他殊不知，他越是這樣蕭祈月越無法平復自己的情緒。

    他并不想像個傻子一樣哭的眼淚橫飛，可只要一想到他放下一切隨他殉葬，他這心中的情緒就無法平靜。

    至少他離世的時候，身邊的蕭瀾還是滾熱的，他還能聽到蕭瀾對他說話時的低吟軟語，可輪到他自己，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尸身和無邊的黑暗。

    愧疚從心底像四處蔓延，那種要命的窒息感讓蕭祈月幾近崩潰，世界上有哪種情感會比看著心愛之人死在自己跟前，然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眼前，一點點喪失生命的更加殤慟的嗎？

    沒有。

    因為他就是蕭瀾的全部，他突然想起昏迷之中，他看著蕭瀾溫柔的將他放進棺槨時平靜柔軟的神情，他就恨不得蕭瀾沒有那么愛他。

    只要沒有那么愛他，他就不會傻傻的陪著自己共赴黃泉。

    雖然現在二人已經重逢，他也恢復了記憶，可倘若他二人真的在千年之前就已緣滅，若是他永遠也想不起來蕭瀾的存在，就像先前在船上時，

    他明明那么想靠近自己，卻因為自己沒有記起他而抗拒他的親近，他終于明白了那時蕭瀾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和心酸源于何處。

    蕭祈月抬起了頭，他的面頰上全是淚痕，蕭瀾抬手替他抹掉面頰上的淚痕，心疼的不行。

    蕭祈月也抬起手，纖長的指尖觸碰到他的瀾兒這副陌生的臉上，呼吸中都帶著被酸意籠罩的哭腔，他輕吸了一口氣，一邊摩挲著蕭瀾的臉，一邊問他。

    “倘若我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也記不起你來，你該如何？”

    “還能如何，死皮賴臉磨著你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跟別人在一起，我做不到，你也別想?！笔挒懙脑捳f的霸道，可語氣卻格外的溫柔，他甚至開始威脅道:“若是你真的跟別人在一起了，我就把你綁起來，藏起來，只能看我一個人！”

    他分明是在恐嚇蕭祈月，可蕭祈月眼睫輕顫，眼眶便又濕了一圈。

    他知道蕭瀾說的這些他真的會做出來，但那絕對是在他走投無路時才會舍得如此對他，而且就算真的囚禁他了，他也只會像一頭受傷的狼崽一樣一邊禁錮他，一邊舔舐著自己受到的心傷，除了在那事兒上變著法子的折騰他，絕對不會忍心真的傷害他。

    要不就還跟以前一樣，賣慘，裝乖，博同情。

    蕭祈月再想以前的事情，忍不住又是心口一痛。

    總是他在不顧一切的靠近自己，而自己好像一直是在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給的一切，沒有重新走過一趟二人攜手的路，他興許永遠都沒有辦法真切的體會蕭瀾對他的在意。

    這千年光陰轉眼即逝，人間輪回早已不知次數，而當年被他守護的人都成了歲月長河之中一段隨風揚走的沙，他若是早知道自己的離去害蕭瀾整日行尸走rou，他到寧愿為了他一人瘋魔一次。

    可千年的時光已經過去，他并不能親身體會到蕭瀾的那種絕望。

    這才是令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原因，若是蕭瀾重活一世也等不到自己，他孤零零的走在這人世間該有多寂寥...

    蕭祈月越想心越疼，感受著蕭瀾輕聲的安撫，他的心飄的厲害，總覺得眼前的這一幕都跟偷來的一樣，他很害怕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夢醒之后他依然與蕭瀾天各一方。這種害怕讓他像條溺水的魚兒一樣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東西，什么東西都好，只要能讓他抓到蕭瀾，什么都好。

    他需要蕭瀾替他撫平這幾日縈繞在他心頭難以描述的一切。

    所以，蕭祈月含著因為哭泣而泛紅的眼尾朝著蕭瀾露出了一種極為傷心，卻又無比堅定的請求。

    “瀾兒...我想要你...”

    他想要蕭瀾溫暖他的身心，他想要蕭瀾去霸道的占有他，他想感受蕭瀾對他的在意和欲望，

    而他的一句話很輕易就讓蕭瀾失了分寸，幾乎在蕭祈月說完話的時候，蕭瀾就將他推倒在棺槨上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肩頭。

    很用力，很疼，卻足夠叫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