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起欲
司瀾只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但他沒深想。 夜里他守在先生的床邊,閉著眼朦朦朧朧的陷入睡夢中。 他的夢里有一個人影, 那道人影頎長,身穿堇色華服,背后的衣服紋飾上有一只展翅高飛的鳳,那鳳神情冷漠,睥睨眾生,隨同那道傲然挺立的背影一樣,高高在上,貴不可侵! 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股風,吹的那件華服劇烈的翻卷著,衣服上飄動的鳳仿佛成了活的,翅膀開合著,似乎下一刻就能從那件束縛它的華服上一飛沖天!衣服的主人慢慢回了頭,帝冠上的珠翠叮咚做響,露出了一張側臉,久遠的記憶已經模糊,司瀾看不清那張側臉的面貌,只記住了轉過來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像是深邃幽遠的夜,里面無悲無喜,只有無盡的冰雪.. 司瀾突然睜開了眼,身體像是從萬丈高空轟然而落,巨大的失力感讓他從夢中驚醒,他沒有摔的粉身碎骨,心里卻涼了一片。 時隔多年,他又夢到了那個人。 那位站在皇權頂端,以殘暴之名登上帝位的月帝陛下。 亦是他的生父。 有很多人都不記得幼年的事情,但司瀾是個中特例,他記得母親臨死前的畫面,他記得他的父親是誰,可他寧愿他什么都不記得。 司瀾寧愿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他不小心跟家人走散了,而他的父母會在某個角落里等他回家。 但這些終究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司瀾知道,他今生注定擺脫不了血緣帶給他的一切,可那沒關系,即使血脈相連,他此生也不會跟那個男人有任何聯系。 那個男人不要他,司瀾今生都不會叫他一句父親。 身側突然傳來了動靜,微小的動靜把司瀾從自己的意識里喚醒; 桌子上的油燈燭光明亮,借著光司瀾將床幔掀開,躺在床上的人已經將被子踢到了下腹,堪堪遮住了某個隱秘的部位,還露出了兩條修長的腿。 意識逐漸跑偏,司瀾趕緊拉回。 心如止水鑒常明!心如止水鑒常明??!心如止水鑒常明?。?! 司瀾在心底默念了好幾遍,這才做到了無動于衷,他傾身探進了床上,欲將被子重新給先生蓋上,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先生腰腹的皮膚,然后司瀾就被手指灼熱的溫度燙到了。 太熱了,這是起燒了! 司瀾不敢再給先生蓋被子,甚至在猶豫要不要將蓋在他先生小腹的被子也一并掀了,左思右想,司瀾心一橫,拽了被子之后就放下了床幔。 等他打完一盆涼水進了屋子,那人又把自己縮進了被子里,司瀾擔心先生把自己悶壞了,趕緊把被子往下拽了點, “先生,別悶頭!” 蕭祈月哪里聽得清他再說什么,他只覺得自己冷,從未有過的冷; 暗無天際的黑屋子里凍得他全身直哆嗦,他知道黑屋子外面是帝王寢宮,可他卻不敢呼救,因為比起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那個將他關在這里的人更可怕。 那個人是個瘋子!徹徹底底的瘋子??!他為了讓自己順從他,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小小的蕭祈月咬死了牙,在黑屋子的門被打開的時候,小小的人兒聲音冷到沒有情緒, 【蕭遠,如果你不殺了我,我以后會要你死?!?/br> 那個瘋子聽了他的話笑的很開心,說了一句, 【小七,我等你?!?/br> 說完之后,關上門,黑漆漆的暗室里便只有他一個人。 “先生?先生醒醒?醒醒先生!” 一道熟悉的呼喚聲從耳邊響起,蕭祈月從夢魘之中悠悠轉醒,等他睜開眼看到司瀾的那一刻,看到司瀾眼中的擔憂和驚慌,心里那點陰戾的情緒就散了幾分, 這孩子跟他們都不一樣。 不一樣... 蕭祈月喘息著,費力的睜開眼看著司瀾搖搖頭, “我沒事?!?/br> 怎么可能會沒事?都這時候了還逞什么強?司瀾簡直是又氣又心疼,他把被子給蕭祈月捂好,忽又才想起來先生要散熱,就要去拽被子, “先生你不能捂,得散熱!” 被子被掀開,蕭祈月下意識再次窩進了司瀾的懷里,他明明冷死了,司瀾還不給他蓋被子! “我好冷,你要凍死我嗎?” 許是知道司瀾不是真的要凍死他,蕭祈月抱著司瀾也沒去扯被子,可他這樣子,就算是讓司瀾念個上千次的【心如止水鑒常明】都管不了什么用! 渾身赤裸的大美人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樣窩在他懷里,司瀾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他的身體直接僵住了,甚至不敢去碰先生。 他感覺自己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今天忍了一天,不敢看的更是一眼都不看多瞟一眼,就怕自己心志不堅做出什么輕薄之舉,可他先生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掙扎,不僅感受不到還主動投懷送抱! 司瀾真的很想問先生,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個月就可以行冠禮呢? 其實司瀾更想問自己,明明之前更親近的時候他也沒有對先生有過歧念,為什么... 為什么今天都不一樣了... 他不敢去看先生的身體..甚至不敢觸碰... 這是敬畏還是心虛? 原本他還說不上來,在先生再次主動湊過來的時候,司瀾終于有了答案... 他在心虛... 司瀾正在想著要怎么辦,就感覺蕭祈月的手順著他的衣領摸進了他的胸口,司瀾整個人都不好了! 細膩的觸感從guntang的掌心貼上胸口的那一刻,司瀾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驟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又一下,如校場上節奏明快的鼓點一般,每一下都震的人心神不穩! 司瀾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先生的手抽出來,就聽到先生滿足的呢喃了一句, “司瀾,你身上真暖和;” 少年的身體本就火大,蕭祈月天生畏寒,睡覺的時候就喜歡貼著活物。 活物的溫暖,是一切死物都無法比擬的存在。 想要推拒的舉動突然就放棄了,司瀾嘆了氣,沉默的接受了現狀。 誰讓先生是病人呢?病人最大啊。 司瀾以為抱著赤身裸體的先生已經夠挑戰人的意志力了,可這人完全沒有自知之明,不對!司瀾否決了這個詞。 應該是身體難受導致他睡得并不安穩。 蕭祈月的身體忽冷忽熱,全身都是虛汗,司瀾只能耐心的摟著他坐在床邊用濕巾替他擦拭身體,擦拭的時候想看的不想看的都落在了司瀾的眼里, 到最后別說念清心經,就是連自己是誰他都快忘了。 這人生病了一刻都不得安生,翻來覆去的就是無法深眠,好在最后燒到底是退了,窩在司瀾的身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病人總算舒服了,可司瀾完全沒了睡意。 他記得兄弟們在一起常說什么,人這一生一定要有目標,最宏遠的目標就是,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而今這天下權司瀾倒是還沒看到半個影子,倒是佳人在懷提前實現呢。 司瀾只是年少不開竅,這一開竅,還能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也算見多識廣,可如先生這般容貌的人他著實沒見過,迄今為止,也只有先生一人。 也難怪那些人看到先生一個個眼都直呢。 他自己都覺得好看呢~ 而現在... 這個所有人看了都得覬覦的人,跟他躺在一張床上,被他抱在懷里... 少年聞著懷里人身上的體香正心猿意馬,懷里的人又動了; 蕭祈月的眼睜開了一條縫,看著近在咫尺的司瀾迷茫了一瞬,司瀾見他醒了抬起手背在他的額頭輕觸了一下, “還是不舒服嗎?” 蕭祈月搖搖頭,隨后才反應了司瀾出現在他身邊的原因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司瀾將他身上滑下去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閉上眼養神。 他這眼閉了沒一會兒,剛翻過去的人又轉了過來,司瀾睜開眼看了,先生呼吸均勻,睡得很沉。 所以。 司瀾感受著將腿嵌入他雙腿之間的存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先生這是熟睡中的自然反應嗎? 蕭祈月這一覺睡的很累,但他仍然在天亮時睜開了眼,雖然很累,但環抱住他的溫度很溫暖,倒是讓他難得的感到了安寧。 就是頂著他大腿的東西..實在是燙的讓他想忽視都不行。 蕭祈月睜著眼想了片刻,他不知道現在的少年是不是都這么有精神,但他自己這么大年紀的時候確實挺清心寡欲的。 現在若是讓他成家,怕是早了吧? 蕭祈月想著,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聽到司瀾的聲音, “這雨勢比昨天還大,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停?!?/br> “城中有人說這雨要下半個月?!?/br> 司瀾聽了眉頭緊鎖, “先生昨晚起了幾遍燒,也不知道今晚怎么樣;” “蕭先生這體質,藥性過弱過強都不行,我去城中看了一下,那些大夫的醫術都跟我差不多,實在不行,明天冒雨出城了?!?/br> “不行?!眹梨木芙^遭到了司瀾的否定,就是因為冒雨行路才讓先生受了寒,這回怎么說都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司瀾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你在這里幫我守著,我出去一趟?!?/br> 濉安城距離濟北辛寧路途數百里,中間還有一座城池相隔,但這片區域,都是他義父的轄地, 他義父名為司擎之,管轄十座城池,因為靠近國防邊境線,所以這十座城市皆是軍事重地,濉安城正在其中。 司瀾雖被大雨阻礙了行程,無法上路,但他可以給濟北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