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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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殷氏集團董事長來到這個破舊的小縣城,已經是屈尊降貴。若不是萬不得已,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那個孽障。 上一次見那孩子還是在永輝和穗青的葬禮上,四五歲的小孩兒抱著只染血的布偶兔子站在人堆兒后面,低著頭呆愣地任人指指點點,像只被抽干靈魂的木偶,被保姆提著線走來走去。 在最開始的時候,殷明琛是想過要養著這個孩子的,但還是不行,殷明琛發現他實在無法面對他,這個害死他兒子和女兒的罪魁禍首。 怎么不是罪魁禍首呢,親兄妹luanlun生出來的孽障,如果沒有這個該死的孽種,那么他會很快平息這件事,不會惹出后面的禍端,更不會害得他兩個親生的孩子死于非命。 穗青,他最看重的,才能兼備、懂事聽話的女兒,被她的親哥哥關了整整十四個月,生下了一只孽胎。 剛放出來的時候,穗青還是正常的,她雖然變得膽小畏光,不敢與人親近,但穗青的腦子是清醒的。殷明琛把她送出了國,一是為轉移她的注意力,散散心,二是為著避嫌。 彼時殷永輝馬上要跟廣辛集團的獨生女宋尹平訂婚,這種事萬不能傳出去。但他沒料到的是,穗青竟然不顧惜親情,執意從國外回來,要搜集證據告發永輝。 手心手背都是rou,永輝和穗青都是他的孩子,他心疼穗青的遭遇,卻也不能放任她去狀告永輝,這不僅是家事,更關系到整個殷氏集團的臉面和尊嚴。 所以在五年后,他將終于調整好自己,回國準備打官司的穗青關在家里,三個月。 三個月,僅僅九十天。當初被囚禁在地下室里十四個月,四百多天,她都挺過來了,為什么這次只是讓她呆在四季如春的房間里,卻瘋了呢? 穗青瘋了,殷明琛引以為傲的女兒,他從小到大的掌上明珠,三個月后,再見時已經連句整話都不會說了。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是永輝的錯嗎?是,但不完全是,永輝雖然犯下了彌天大禍,但終歸是太愛穗青才會如此;是他的錯嗎?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這樣做完全是為了穗青,一個剛剛二十出頭,還未結婚的姑娘,又背負著殷家長女的身份和責任,此事一出,必將引得所有人討論,他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女兒,他沒有任何錯。 全都是因為那個孽障。 全都是因為他,殷懷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穗青不會瘋,更不會在永輝小兒子的周歲宴上亂刀將其砍死,然后跳樓自盡。 如果殷懷策沒有出生,如果他能夠及時救出自己的女兒——在他生下孽子以前,那么他的一對兒女都不會死,他們一家還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而如今,穗青死了,永輝死了,就連永輝唯一的兒子凱旋,也死了。 活著的只剩下那個孽障,今天他來到這里,也是為了見這個孽障。 世上的事總不見得公平,在這幾個月無數睡不著的夜晚他總在想,為什么死的一定要是凱旋呢,為什么那個早該被流掉、被悶死的怪胎卻還活得好好的,為什么不能拿殷懷策的命,來換他所以凱旋的命。 殷懷策進來地時候,殷明琛正這么想著。 他的確很久沒有見過這孩子了,久到已經長到這么高了,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已經有將近一米九,似乎剛剪了頭發,身上隱約帶著若有若無的洗發水的味道,鼻尖散落著兩三根碎頭發。 更重要的是,他和永輝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六七歲的時候雖然也像,但當時的他像只小小的鴕鳥,佝僂著身子,眼睛躲閃著看人,如今長大了,長開了,變得越發自信起來?;秀遍g,殷明琛仿佛看到了剛上大學的殷永輝,也是像他這樣,渾身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殷懷策在他面前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先發制人道:“我應該怎么稱呼您呢?殷總?” 殷明琛皺眉:“你應該叫我爺爺?!?/br> “呵”殷懷策冷笑“爺爺?好吧,如果你這么要求的話?!敝皇莻€稱呼而已,他可以對著面前的人叫爺爺,也可以對著任何一個人這么叫。這并不代表他的任何想法。 “杜峰之前來找過你,想必你也知道我這趟來的用意。我不跟你繞彎子,等會兒去學校辦個手續,晚上跟我回市里,從此以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br> 殷懷策很是不耐煩,幾個月前的話如今又要重復一遍,今天是周五,他想快點回家給老師做飯,他一點也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凹热恢罢疫^我就應該知道我什么意思?!彼鏌o表情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你回去,你的孫子死的很慘,很遺憾,但那并不代表他死了我就得自動補位。你不是想要一個有血緣關系的繼承人來繼承你的家業嗎,那我明告訴你,如果讓我回去,那等你死了以后我會把你的家產全捐了,一分都不剩?!?/br> 他站起身,“爺爺,我是個什么東西,你比誰都清楚,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想點別的法子吧,我是個廢棋,你早就該棄了?!?/br> 說罷轉身欲走,殷明琛卻突然大笑不止:“來之前我確實沒抱多大希望,可你不愧是我殷明琛的孫子?!?/br> 殷懷策皺著眉扭過頭,不明所以的看著面前的老頭,殷明琛正明光灼灼地看著他:“我要定你了?!?/br> “有毛病?!币髴巡哙止疽宦?,轉身走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半了,殷懷策趕緊脫掉外套跑到廚房煮飯,剛打開燃氣灶便聽到門外傳來動靜,他舉著鏟子出來,見林愿抱了個小紙箱子站在門口笑著沖他招手。他走過去往前一探頭,只見一只巴掌大的小奶貓靜靜地趴在箱子正中間,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 殷懷策翹著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