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8 出現了!大尾巴!
“我們之前懷疑他因為具有強烈的野性,可能會行兇殺人,其實并不準確。因為他的社會化程度非常高,他能順利完成工作,愿意幫助別人,能夠毫無障礙地跟我進行溝通,說明他在人際交往上沒有障礙。我查了你之前給的成績單,初中時候就成績出挑,并且跟同學們相處愉快,優秀而不被人嫉妒或者遭到報復,是非常難的,尤其他還是貧困生,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初中生的心智?!?/br> “并且無論是被他救的喀秋莎,還是你?!敝茜_玩笑地說,“都會被他的魅力吸引不是嗎?” “這說明,他本身并沒有強烈的反社會傾向,至少不會因為反社會殺人?!敝茜茌p松地回答。 蘇硯棠一點也不輕松,他更加緊張了:“所以呢,我怎么覺得你肯定要說一個壞消息?!?/br> 周琰笑了笑:“好消息說完了,壞消息你要聽嗎?” 蘇硯棠催促:“快點快點,給我個了斷?!?/br> “這僅僅是我的判斷,你可以當我胡扯,我認為他是更高階的狩獵者?!敝茜K于說了,“因為如果他對危害社會沒有興趣,那么他犯罪的動機就會更加形而上?!?/br> “他的視覺、聽力、體能和智力也都遠超常人,那么,或許他的目標是這些發瘋的人,他是這些危險犯罪者背后的幽靈?!?/br> 蘇硯棠感到一種泠然的恐懼,慢慢地順著脊背爬上來,一種深刻的寒意讓他感到心底一點一點地涼下去。 “你覺得他是個瘋子嗎?”蘇硯棠輕聲問,他的聲音在輕輕顫抖。 周琰否定:“恰恰相反,他極其冷靜,絕對不是一個沖動行事的人?!?/br> “這是另外一種狀態的不正常?!辟眸Q神乎其技地補了一刀。 蘇硯棠沉默不語。 夙鳴安慰他:“沒關系,至少他還是冷靜的,也很愿意跟你溝通,只要能溝通什么都好說?!?/br> “我怎么覺得你在內涵我?”周琰很警覺,他一下子發現了華點。 夙鳴順著周琰的話就往下說:“那么就拿周琰舉例,當初是你跟我說,作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忍忍就過去了。這么多年他是不是還過得挺好,也沒惹出什么幺蛾子對吧?” “什么!怎么回事?”周琰急了,“等會兒,你們什么時候在背后說我的?” “這么多年你不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嘛?!辟眸Q不緊不慢地安慰,轉頭又對蘇硯棠說,“而且你的話和行動對他有效,現在讓他住在你這里吧,暫時看著他一點?!?/br> 蘇硯棠現在的心情如同一口氣坐了過山車、鬼屋和跳樓機,簡直生無可戀。 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蘇硯棠剛接到噩耗,蘇臻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一陣尷尬的震動聲響了起來。 “那我們先走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br> 夙鳴拖著周琰走了。 蘇硯棠待他們走遠一點,接起了電話。 蘇臻問他:“你在哪兒?” “樓下?!?/br> “什么時候回來?” “馬上?!?/br> 他離開十分鐘,這十分鐘蘇臻的心情也七上八下,在經歷慌張,后悔,又難過幾個回合之后,一種難以形容的傷感,最終占了上風。 他剛才那么公開說喜歡蘇硯棠,不僅僅是一時沖動。但是,蘇硯棠并沒有領情。 蘇臻看到他進來,臉上還有尷尬的神色。為了化解這種尷尬,蘇硯棠一進門就飛快地說了一句要去洗澡,然后光速鉆進了衛生間。 蘇臻沒有動,他聽到隔著門有隱約的花灑聲,感覺自己像是淋了一場大雨,心情一點點地變得潮濕而寒冷。 等著蘇硯棠出來,站在他面前,他們兩人面面相覷,蘇硯棠站在那里悶聲說:“早點去休息吧?!?/br> 蘇臻本來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他只是抬頭,默默地看了蘇硯棠一會兒,然后小聲說了一句好,就走開了。 臥室的門輕輕地被關上了,蘇硯棠站在客廳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把頭頂的大燈關掉,只留下一排嵌在墻壁中的燈,孤獨地亮著。那柔和的一圈燈光是鵝黃色的,從身后環繞過來,好像壁爐一樣溫暖,卻在房間的墻壁上投射下一圈更為寂寞的陰影。陰影如一個頎長的黑匣子,把房間里的一切包裹在在其中,于是小小的房間便和整個世界擁有同等分量的寂寞。 蘇硯棠在沙發上靜默地坐著,他凝視著臥室的門,仿佛打開那扇門,他就可以從這種無邊的失落中走出去。但他不知道那里等著他的究竟是什么,是會墜入更加深邃無邊的黑暗,還是得到某些觸動他心底的東西。 他就這樣在黑暗之中坐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這是一種可以被詩人贊許的浪漫。接著他站了起來,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 床頭燈并沒有全部關掉,聊勝于無地留下了一絲絲幽暗的光。他走到床邊輕輕地坐下,靜靜地看著蘇臻。 “我明天就搬回去?!碧K臻突然小聲地說。 “怎么了?”蘇硯棠也小聲地問。 蘇臻近乎在喃喃自語:“你很為難?!?/br> “怕我為難才要回去?以前你可沒少給我添麻煩?!碧K硯棠的聲音壓得很低的,在幽暗的燈光之下,他的聲音似乎也無所追尋,遙遠而朦朧地如在夢境中傳來,低沉地不像本人,像某種低音樂器的回音。 “你已經很清楚明白地拒絕了我?!碧K臻避開了他的目光,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再不走顯得我很不識趣?!?/br> “你想要我怎樣?”蘇硯棠俯身低下頭,蘇臻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在靠近,帶著那種熟悉,苦澀的香根草的氣味,近在咫尺。 “既然拒絕了又何必再問我?”蘇臻怒視著他,“你現在來干什么?你以看別人笑話為樂嗎?” “我從來都不清楚你在想什么?!碧K硯棠深深地嘆氣。 “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br> 蘇臻凝視著他的臉,望著那雙眼睛:“你是不是,一直都懷疑我是殺人犯?!?/br> “你能告訴我實話嗎?” “我不是?!碧K臻望著他,他咬著嘴唇,“但是你不相信我?!?/br> 蘇硯棠對此不置可否。 但偏偏是那隱藏在最深處,最危險的東西在引誘他。 蘇硯棠起身,但卻被一把揪住衣領,拽了回來,睡衣上面幾??圩颖緛砭蜎]扣上,于是蘇臻的手,輕而易舉地伸進來,牢牢貼在皮膚上。 “你明明對我不是無動于衷?!碧K臻的手緊緊按在他的胸口。 他的手指用力急攥,將蘇硯棠胸口抓出一道紅印。他急于抓住些什么,所以用力掐著不肯放開,透過柔軟的皮膚,似乎能抓住急急地心跳聲。 他在幽微的光中看著蘇硯棠朦朧不清的臉龐,確定地呢喃:“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br> “我當然喜歡你啊?!碧K硯棠并沒有反抗,任由蘇臻抓著,他坦坦蕩蕩,非常溫柔地低頭看著蘇臻,溫柔而遺憾地笑了笑,“那又怎么樣?我不是腦子一熱,就會不顧一切的人?!?/br> 蘇臻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殘忍?!?/br> “是嗎?”蘇硯棠發出一聲幽微的嘆息,“我已經很克制了?!?/br> “我不懂?!疤K臻緊攥著蘇硯棠的衣領不放,他無能為力,在無能為力之中陡然生出一股憤怒,“你告訴為什么?” “我以前跟你說過,像我這樣的男人,如果輕易答應你、說愛你,對你不公平。我現在說得更嚴重一點,我擔心會毀掉你的一生?!碧K硯棠看著他,目光柔和,語氣溫柔極了,就像在哄小孩,“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接觸過的人比你多得多,真小人、偽君子、黃衫客、薄情人……這世上妖魔鬼怪我都見過。但是你呢?你接觸過我之外的男人嗎?如果我欺騙你的感情、毀滅你的幻想,你要怎么辦?” 蘇臻微微翕動了下嘴唇,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口。 “你覺得我薄情寡義也好,不解風情也罷?!碧K硯棠溫柔地笑了笑,“都沒關系,我的底線就在這里,你只要知道,我永遠都偏愛你?!?/br> 蘇臻松開了手,蘇硯棠沒有起身,他反倒雙手撐在床的兩側,就這樣伏在他身前:“現在還想走嗎?” 媽的,蘇臻心里掀起驚濤駭浪,不可控制想:我愛死他了,我只喜歡他,我只想要他。 蘇臻目光灼灼,琥珀色的眼睛像松脂融化:“那……你想我留下來嗎?” “你的傷還沒好,我很擔心你到處亂跑,或者再受傷?!?/br> 蘇臻放開他,伸手摸到臺燈的開關,旋開,燈光一點點亮起來。 “你真應該找面鏡子放在床邊,看看你自己說話時候的表情?!碧K臻微微仰起頭,他這樣看著蘇硯棠的時候,如同困獸,咬牙垂死掙扎,“一邊引誘我,說著關心我的話,一邊往我心上捅刀?!?/br> 蘇硯棠的笑意更深:“你剛才已經說過,我很殘忍?!?/br> 那片橘色的光充滿暖意,橫亙在他們之間,此刻卻顯得他們如此寂寞。 那光太溫柔,不夠冷峭,無法撬開他們彼此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渴望,那一刻他們靠得最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得可以互相擁吻,也更清楚只要用一點點力氣,就足夠把對方推到再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蘇臻沉默了一會兒,他撇開頭:“我有的時候想,還是永遠不要跟你見面算了?!?/br> “那可不行?!?/br> “為什么?” 蘇硯棠凝視著他:“因為我不同意?!?/br> 蘇硯棠充滿歉意地笑了笑,那個笑容迷人而冷峻:“事已至此,你我必須分個勝負。來吧,想盡一切辦法征服我,如果你贏了,我就什么都答應你。在此之前,你哪里都別想跑,” 蘇臻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他感到周遭彌漫的傷感突然像一張網落下,籠罩在他身上。 他只不過想象了幾秒那樣的場景,就感到某種巨大的、不可名狀的東西在胸口搖晃起來,傷口之下有一些隱秘的撕裂口在隱隱作痛。 他以前不信這些。 離開一個人,換一個新的地方,一年前不也輕而易舉。 還是這樣面對面靠得太近,接觸得太多,被這種曖昧的呼吸和聲音動搖。 “我等傷好了再走,你會陪我嗎?”蘇臻看著他說。 蘇硯棠想了想,簡簡單單地回答:“會?!?/br> “那你就要一直睡沙發了?!?/br> “沒關系?!?/br> “晚安?!碧K臻拉了拉他的衣袖。 “晚安?!?/br> 深夜總是很容易讓人動感情,到了白天,陽光往房間里一照,又是晴朗的一個好天氣。 蘇臻于是就這樣住在了蘇硯棠家里,他感覺自己住進了圖書館自習室,度過了一段整天看書學習的清凈日子。 他們這樣住在一起,說出去總是容易叫人誤會,他現在就仿佛一只被養在籠中的鳥,又或者一只無家可歸的野貓,因為得到了一點溫暖,所以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這里。 盡管他仍想殺了蘇硯棠,這個念頭永遠在每一次近距離接觸時都蠢蠢欲動,只是那個念頭露出一點端倪時,總會有如水下冰川般巨大、繁雜的情緒翻涌上來,將那個念頭攪動得支離破碎。 蘇硯棠住在自己家里,但他一直都很緊張,蘇臻甚至覺得他有點害羞和不好意思,做什么都挺端著。 前五天他一直都好好地睡在沙發上,到到了第六天,由于明天早上要上課,蘇硯棠晚上備了幾小時課,一沒留神把保持端莊這件事給忘了,結果終于露處原形。 蘇臻第二天早上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起得很早,他躡手躡腳地推開臥室的門,一眼就看到一個毛茸茸的白團子蜷在沙發上,耳朵一只不小心翻了過去,大尾巴掛在沙發背上。 出現了!大尾巴! 蘇臻繞道沙發后面蹲下來,輕輕地扯了一下,蘇硯棠果然一碰就會有反應,他明顯突然打了個激靈。 這到底是什么原理?蘇臻覺得很有趣,于是抓起尾巴抖了幾下,順便多抓了兩把,蘇硯棠一下子被驚醒。 他嗷地叫喚了一聲,猛地把大尾巴收起來,從沙發上跳起,一秒鐘從睡夢切換到了正襟危坐的模式。然后他看到了蘇臻,用力地甩了幾下耳朵,感到更加坐立難安,好像還有點郁悶,默默地起來把掉了一地的毛都清理干凈。 然后蘇硯棠就趁著還有課,趕緊溜到學校里去躲了幾天,蘇臻大概能知道,盡管他住在這里,蘇硯棠依然沒有完全接受他。 因此,趁著蘇硯棠不在家,蘇臻一個人去醫院拆了線。 因為創面比較大,醫生并不建議蘇臻現在就拆線,但是蘇臻執意說沒事,醫生只好順從他的意思,拆完線醫生讓他好好休息,還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注意事項。 蘇硯棠臉皮薄歸臉皮薄,但畢竟惦記著家里的人。禮拜五最后三節課在晚上,為了能下課之后能直接回去,他第一次把車開到了學校,并且為了下課能直接走,上課前把車挪到了教學樓底下。 同學們都驚呆了,雖然平時覺得蘇老師應該看著家境不差,但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也會公然炫富。不少同學們還在為他辯護,說這捷豹肯定是分期付款的,要不就是他借來的。 蘇硯棠明顯感到,當晚學生看他的表情都跟平時不太一樣,雖然一個個都死盯著他,但顯然都不是在聽課。 所以蘇老師也沒什么興致再展開講課了,他最后一節課上的很水,干脆放起了紀錄片。 下課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同學們難得沒有一個個飛奔回宿舍,而是一窩蜂跟在他后面,目睹他鉆進了捷豹。 蘇硯棠在后視鏡里看到一堆學生擠在那兒,遲遲不肯離開,仿佛在目送一位義務支教的青年教師回縣城,就差熱淚盈眶了。 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蘇臻并沒有睡,他這段時間除了睡覺就是看書,也沒有工作,精力過剩,所以大晚上也不困,他就坐在飯桌那邊看書。 以至于蘇硯棠推門進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意識到他回來了。 “怎么還不睡?”蘇硯棠問。 “等你?!碧K臻把書放下。 青鳥咕咕地叫了一聲,跳上桌,示意自己也在乖巧地等主人,這鳥兩天不見,蘇硯棠怎么眼瞅著它胖了一圈。 蘇硯棠哼了一聲:“我不信,你剛才根本沒發現我進來?!?/br> 蘇臻看著他走過去,把東西放下,整個人往沙發上一倒,癱在沙發上:“去睡覺吧,再過幾天我陪你去醫院?!?/br> 蘇臻還沒從知識的海洋里上岸,愣了片刻才想起來在說自己受傷的事,于是回答:“我去過了,已經把線拆了?!?/br> 蘇硯棠哐的一下從沙發里彈出來:“什么?” “拆個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br> 蘇硯棠站起來,走到桌邊坐下:“誰允許你自己去了?為什么也不等我回來?你好全了?” 蘇臻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一連串的追問,蘇硯棠的手已經伸過來了,在他身上一頓亂摸,蘇臻往后躲,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