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4 貞子的來電
“喂?請問……是貞子嗎?”蘇硯棠思索了一下,幽幽地說,“你別光嚎啊,你倒是說句話啊。貞子……阿貞……貞貞?” 蘇臻好不容易把男人重新按住,他朝女生看了一眼,朝她招招手,示意手機拿過來,女生趕緊把手機遞過去。 “是我?!碧K臻氣喘得很急,“你報警吧!” “你跟已婚婦女搞外遇被人老公發現了嗎?”電話那頭傳來生氣的怒斥。 蘇臻發現蘇硯棠的想象力也是夠可以的。 “有個得了獸化病的人……攻擊人了,順便叫輛救護車過來?!碧K臻說完咳嗽了幾下。 蘇硯棠聲音慌張:“你沒事吧?” “沒事,你幫我……叫……叫車,然后去休息吧?!?/br> “開什么玩笑!待在那兒別動!”蘇硯棠簡直朝他吼了,“我馬上到?!?/br> 蘇臻掛掉電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把爪子收起來,猛地撐在地上,身體輕輕地晃了一下。 “你沒事吧?”女生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蘇臻朝她看了一眼,搖頭。女生不由自主地往后縮了一下,她感到有些害怕,她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一股熟悉的野獸的氣息,與狼人有些相似,但更多的是她完全不熟悉的東西。 他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地滴血,毛衣不是很厚,因此被浸透了沾在身上。 那個倒在地上的獸化病患者經過幾輪拼命地掙扎,已經慢慢放棄了抵抗。這個病人的喉嚨中發出瀕死的粗糲呼吸聲,在這個凄涼的夜晚,悲涼而又絕望地響動著。 所幸只過了二十多分鐘,救護車就先一步沖進了老校區,女生趕緊跑過去叫車過來,獸化病患者還剩下最后一口氣,很快就被抬上了擔架。 救護車的人想讓蘇臻上車,誰知道他搖搖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表示并不想去醫院。 “搞什么?你馬上給我上車,配合醫護人員治療!”醫護jiejie火冒三丈,才不管他什么理由,上前猛地抓住蘇臻就往車上提。 蘇臻被強行拖上車,還被jiejie強行按倒,在被搶走手機之前趕緊打了個電話。 蘇硯棠秒接。 蘇臻小聲說:“我不在現場了,剛才來了救護車,跟救護車走了?!?/br> 蘇硯棠快要急瘋了:“哪家醫院?” 蘇臻瞄了一眼醫護jiejie身上的衣服,報出了醫院的名字。 “行了我知道了,你省點力氣,咱們搶救室里見吧!”蘇硯棠氣急敗壞地說完,掛斷了電話。 醫護jiejie在救護車抵達醫院之前,給蘇臻做了簡單的止血和包扎,旁邊的女生一直盯著他的腹肌看,目光赤裸裸地在他身上掃蕩。 進了醫院蘇臻直接被安排進了單人房,醫護人員說已經有人事先付過錢了。主任醫生匆匆趕來給他縫了傷口,然后就讓他掛吊瓶。 女生脖子兩側有擦傷,還因為摔倒得了輕微的腦震蕩。姑娘明顯被嚇到了,焦急地冒出一連串西伯利亞方言,誰都聽不懂她在說什么,蘇臻一邊掛水還得一邊給她當翻譯。 在經過一番費勁的交流之后,他們才知道,原來姑娘考完試放假一個人出來玩的。 女生帶著哭腔說,在莫斯科街頭,時常有深夜喝醉發酒瘋的人,為了防止他們凍死,一般路人看到神志不清的人倒在公園里,都會上前幫忙。她剛來到這座城市,看到那個人以為出了事,就想熱心幫個忙,沒想到這就遇到麻煩了。 一人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該說膽子大還是缺心眼。好在姑娘說自己有親戚在這邊,她原本是打算來找親戚的,周圍的人這才松了口氣。 醫生讓女生平復下心情之后聯系親戚,女生一口答應了,但她賴上了蘇臻,非要跟他待在一個病房里。這兩位年輕同志互相比劃著,使用手語配合英語艱難交流,仿佛共產國際和地下黨在進行秘密接頭。 所以當蘇硯棠匆匆趕來的時候,發現病房門虛掩著,里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我還以為你出車禍重傷,這會兒在搶救室上呼吸機呢?!碧K硯棠一腳踹開門,進門之后氣不打一處來,倚靠在門上陰陽怪氣地說。 女生又看到一個長得好看的,她兩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盯著蘇硯棠看。 “你哪位?”蘇硯棠上下打量著姑娘問,語氣不善。 蘇臻剛想說話,蘇硯棠怒喝:“我沒問你,你給我閉嘴!” 蘇臻輕輕地咳嗽起來,姑娘感覺這氣氛有點不對勁,一時愣在那兒。 病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幾下,蘇硯棠一閃,往邊上挪了個位置。門打開,又走進了兩個人,一個是標準的經典款,短發高個子;另一個有一雙藍綠色的眼睛,耳畔有相同顏色的耳釘,氣質非常特別。 女生驚得目瞪口呆,她的嘴緩緩地張開,眼睛已經不知道往誰身上看了。 “你們被獸化病患者襲擊了?”周琰上來就問。 蘇臻點點頭,女生也點點頭。 周琰走到他們倆面前:“當時情況怎么回事?” 夙鳴一把把他拽回來:“著什么急?人沒事就行了?!?/br> 這時候就應該趁著傷情,先讓他們發展發展感情! 夙鳴拉過周琰的同時,還用力把蘇硯棠往前推了一把,示意他趕緊關心過去關心一下蘇臻。 周琰扭頭一步跨到女生面前,伸手一攤:“麻煩出示一下身份證?!?/br> 姑娘愣在原地,她倒退了一步,隱約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周琰也覺得她有點眼熟,尤其是這雙眼睛,總覺得哪兒見過。 周琰緩緩地:“你是前幾天公園里的那個……哈士奇!” 哈士奇meimei轉身要跑,被周琰一把拽回來。 “證件,姓名,家住哪兒?”周琰一臉陰沉,緊緊地盯著女生,姑娘細胳膊細腿被拽得生疼,突然嘴角一抿,哇的一聲干嚎起來。 周琰嚇得趕緊放手,仿佛抓著一塊烙鐵。但他雖然放手了,但往房門口一靠,示意不說別想走。 女生一邊挎著一張臉,一邊發小脾氣,從包里掏出口紅氣墊香水和鑰匙扣等等一大堆東西,到處亂扔,最終才摸出一張護照,身份證上顯示姑娘叫彼得洛維奇·喀秋莎。 “行了我也不裝了?!笨η锷矸荼┞?,突然語氣一變,“我爹媽在東北那地有好多親戚,南邊的不常來,所以讓我過來看看親戚。誰能想這一來碰上這么個事兒,給我嚇得,你們這治安也太差了!” 喀秋莎見四個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又費勁地解釋:“你們南方的方言我聽不懂,我中文不太好,說得快了我也聽不懂?!?/br> “你的親戚是?”周琰一字一頓地,用字正腔圓的標準普通話發問。 喀秋莎想了想,艱難地說:“王大偉?!?/br> “你們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我叫王鋼鐵?!迸A苏4笱劬?,得意地一笑,“我mama在看時候生的我!” 周琰很無語,低聲跟蘇硯棠說了幾句,然后突然走出去打了個電話。 喀秋莎慌了:“干什么???” “讓你親戚來接你一下,我們剛好跟他認識?!辟眸Q沖她溫柔地笑了一下。 “我不想出院!”喀秋莎飛奔到蘇臻床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蘇硯棠臉上出現一個僵硬的笑容,皺眉揣兜看著她:“誰允許你住院了?” 喀秋莎義正言辭:“我腦震蕩了!” “那趕緊回去歇著吧。你再不回去就不止腦震蕩,還皮膚暗沉、作息混亂、精力衰退、脫發掉發?!碧K硯棠幾步走上前,一把把她拽起來,“鋼鐵……鐵鐵……鋼子?咱們這腦子都這樣了,美麗的皮囊是不是應該搶救一下?” 喀秋莎嗷嗷亂叫:“我認為我需要再觀察一陣子,病情穩定了再走!” 蘇硯棠死拽著她不放,把她往門口拖:“好好一姑娘,生活上鋪張浪費也就算了,怎么還浪費社會醫療資源呢?” 喀秋莎奮力掙扎:“我爸媽都說了女孩子要富養,這樣長大了才不會被男人忽悠?!?/br> 蘇臻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側身看著眼前一男一女互相撕扯。他看到喀秋莎掙脫不開,干脆耍起流氓,直接去摸蘇硯棠的胸,蘇臻差點叫起來。 蘇硯棠趕緊松手,喀秋莎一溜煙就逃回了蘇臻邊上坐著。 “你別想忽悠我!”喀秋莎meimei展現出了血脈中流淌的機智血液,化身哈士鱷,趴在床邊上。 “我要想忽悠你,早就跟你談文學談理想了!”蘇硯棠氣得快要炸毛了,拽著喀秋莎的手臂,“你起不起來?” 喀秋莎就是不起來。 “行了,那你倆繼續在這兒患難與共吧?!碧K硯棠說不通,瀟灑放手,扭頭朝門口邁去。 “等等!”蘇臻看他要走,慌忙說,“你走的話我也不住院了!” 蘇硯棠在門口停住,停了幾秒走回來。蘇臻發覺蘇硯棠看著自己,那目光久久地落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游走的時候有一絲無形的壓力。當然,其中還混雜著關心、擔憂和慍怒。 他在生氣,蘇臻能感覺到他在生氣,但卻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喀秋莎meimei感覺房間里氣氛不妙,瑟縮了一下,不說話了。 房間里三人沉默了一會兒,周琰突然又推開門:“喀秋莎,你過來一下?!?/br> 喀秋莎meimei溜得飛快,奪門而出。 周琰順帶把門給關上了,于是房間里終于剩下他們倆。 蘇臻琢磨不透蘇硯棠在想什么,于是便下意識地抓緊了衣服。他的毛衣在救護車上被醫護jiejie咔咔幾剪刀下去,已經成為了行為藝術品,被扔在了不知何處的垃圾桶里?,F在,他已經換了一身病號服,傷口已經縫好,僅僅這樣看不出來他傷在哪兒。 “先睡會兒吧?!碧K硯棠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于是淡淡地開口。 “你在關心我嗎?”蘇臻抬頭問。 蘇硯棠停頓了一下,回答:“是?!?/br> 蘇臻盯著他:“那你走近點?!?/br> 蘇硯棠站在那里不動。 “你在想什么?”蘇臻凝視著他。 “在想你打算用什么手段對付我?!碧K硯棠站在那兒,雙手揣兜,略顯無奈無奈地嘆氣,“這是什么新招?” 蘇臻輕輕地笑了一下,他靠在床上,平淡地開口:“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只能鋌而走險試一試?!?/br> 蘇硯棠跟著他笑了起來,他走到床邊坐下。 病號頭一歪就靠在了他肩上,蘇硯棠一下子僵住了。 蘇臻聽到蘇硯棠嘆氣了:“你在撒嬌嗎?” 他問:“成功了嗎?” 蘇硯棠沒回答。 “那就是成功了?!碧K臻小聲說。 于是他就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把半邊身體都挪了過來,倚靠在蘇硯棠身上, “睡一會兒吧,要不要我把燈關了?”蘇硯棠又說。 “我不想睡在醫院,也不想回家,現在都已經兩點多了?!?/br> “那去我那里?” “還有很多事情要調查,這樣你們傳喚我也很容易?!?/br> “你倒是挺會找理由?!?/br> “不行嗎?” “我那里沒有客房?!?/br> “這樣啊,你不把我當外人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睡了?!?/br> 對于這個問題,蘇硯棠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代表默許,蘇臻就這樣靜默地靠在他肩上。他閉上了眼睛,感受到一股濃重的睡意襲來。頭頂的白熾光亮著,即便是閉著眼,他也能感受到光穿透進來,如同一把刀鋒明晃晃的銀光。 他不自覺地想要避光,想躲到一片黑暗里去。 “傷得重不重?”蘇硯棠的聲音咬著他的耳朵。 蘇臻嘶了一聲,不是因為傷口,只是因為這樣湊近了竊竊私語, 他悄悄地回答:“縫了十二針?!?/br> 然后他如愿以償地,發覺指尖覆上了他的額角:“怎么這邊也有?” “可能不小心刮到了?!?/br> “想去我家就現在走,后半夜還能睡一會兒?!?/br> 蘇臻閉著眼睛,在他肩上蹭了一下:“你真的可以帶我回去?” “你先提的,現在又不想了?”蘇硯棠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嘆息就像是透過一片云霧傳來,帶著迷蒙的水汽,順著撕開的傷口鉆進了蘇臻心里深不見底的地方。 蘇臻聽到在那聲嘆息之后,緊接著一句刺穿他心底的話:“其實你也不敢,其實你更怕我答應,對不對?” “我不怕?!?/br> 蘇臻回答,他睜開眼睛扭過頭,近在咫尺地直視著蘇硯棠的眼睛。 此時此刻,銀色的長發在白熾燈下泛著光,那種光澤持續地散開,墜落在他身上,一種溫柔的寂靜,蘇臻看著他,好像整個世界突然下起雪來了。 “那掛完水就走?!碧K硯棠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