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對牛彈琴
書迷正在閱讀:畸形渴望、被上之后擁有了老攻的人生劇本、春暮阮郎歸、腦洞、單戀也有有效期、互相摸摸沒事吧、落月、隱形鎖鏈、燉rou合集、皎皎如月(雙性高H)
今日無早朝。 霍臨牽馬出門,剛巧碰上來知會的公公。 “但是陛下召見您?!?/br> 公公瞥一眼他的朝服,垂下眼皮,恪禮不與他直視。 “將軍最好換身衣服。陛下不論公事?!?/br> 宮內的上午總是更為冷清。行路的宮女宮人皆成隊垂首,手合袖里置于腹前,行小步,無聲無息。炊煙味只限于靠近后廚的那一小片,也拘謹著,生怕被微風擾了海棠秋菊的香。 這地方自他記事起就沒有變過?;襞R放下車窗簾,想起西塞的滾滾黃沙和如血殘陽,十里不見綠洲,卻能策馬奔騰,好不快活。 馬車在皇帝寢宮前停下。 霍臨在宣聲后進殿。門闔上,天光從紙窗折進來,梁棟之間掛滿陰翳,香爐升著細煙。他沒做準備便被人一頭撞進懷里,后退兩步匆忙接好,看見霍槐興奮地紅著臉,衣服也沒穿好,中衣松松垮垮,扯著他往內殿走,說: “快來快來,我命人連夜給我把這個趕了出來,還沒繡好,她們笨手笨腳的?!?/br> 霍臨一進內殿便看見了那件掛在衣架上的大紅喜服,袖口滾金邊,繡麒麟虎紋,下裳玄黑,還未做裝飾。他即刻愣住,隨后又察覺到這屋里還有其他人,下意識扭頭去看,霍槐卻先一步撲上龍塌,擋住他視線,扯過被子把那東西蓋了個嚴實。 霍臨知道那是個人。紗幔層層疊疊,他看不真切,要不是習慣使然,他也斷不會做這有違禮數的事。尷尬讓他想從這內殿退出去,霍槐卻又拉住他的手,把他牽到那喜服旁,握著他的手掌讓他撫摸它。 “好不好看?她們做完了我就賞給你,還有那些什么玉如意、錦繡球之類的玩意。上次有人送來一塊奇石,上面的紋路天然就是幅山水畫,我可寶貝著,也送你作聘禮。還要什么?你是皇家人,可不能落了臉面?!?/br> “陛下?!?/br> 霍臨微微使力,掙脫他的手。 “臣受寵若驚?!?/br> “別喊我陛下!” 霍槐忽然大吼,又把他的手拿回來,扣上他自然蜷縮的手指,軟了嗓子,仰頭看他,楚楚可憐。 “你是我唯一的哥哥了。以后都見不到了。別拒絕我?!?/br> 五皇子不知說什么,五味陳雜。前半生求也求不到的待遇突如其來,他卻受之不起了。 “你有兩個哥哥的?!?/br> 他看向他,眼神復雜。 “別提他們!” 霍槐發起怒來, “他們密謀圖反,要殺我!我怎么能留他們!從他們有這念頭的第一天,就該猜到自己是什么下場!” 他牢牢地盯住霍臨,道: “我說過我會護你,我便一定會護你。不要讓我難做?!?/br> 霍臨不言語,默默地回看他。他臉上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悲傷,霍槐心細如發,發覺到了,收了脾氣,把自己埋進他腰腹間,軟聲道: “哥,我不想送你走。他們都對你不好,讓你做那些下人的活,當你不存在。只有我知道你好,比他們誰都好?!?/br> 他抬起頭,哀求: “母后也不在了,沒人能逼我了。我不會害你的。聽我話,好不好?” 擁抱讓他不自在?;襞R按上少年的肩膀,把他推開寸許,道: “臣謝陛下好意?!?/br> 說完見他淚花閃爍。他不知所措,只好佯裝他要的兄長,補上句: “明日記得早朝。不值得為我浪費滿朝文武的時間。國是要緊?!?/br> 霍槐瞪著他不答話,死死攥住他后背的衣服,不讓他離開自己,咬牙切齒: “你是不是非得這么對我?” 霍臨一頭霧水,不知自己怎么觸到了他逆鱗。對皇帝不可辯駁,他率直道歉: “抱歉,臣不明白?!?/br> “你什么都不明白!” 霍槐驀然推開他,尋到旁邊作女媧補天樣的燭臺,一把掀倒,又扔飛了豎在盤架上的描花錦盤,扯掉桌布,上面的琳琳瑯瑯碎豆腐一樣掉在地上。他雙手扶在額角,焦躁地來回踱步,忽然轉身狠狠指向他, “你要不是我哥,我巴不得你死在西域,永遠都別回來!” 他這陣仗讓霍將軍心驚rou跳,更如墜五里霧中。還沒想明白怎么回事,霍槐又撲上來抓住他,慌張地抽噎。 “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我氣?!?/br> 他又說了遍: “哥,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走的,別討厭我?!?/br> 霍臨沒了轍,想不透也不想了,在他后背上拍兩把,順從道: “臣不敢討厭陛下?!?/br> 他順從也沒有讓年輕的帝王滿意,卻沒再鬧脾氣?;艋背榱顺楸亲?,從他身上起來,克制道: “你走吧。明早上朝?!?/br> 轉身背著他坐在床邊,梗著脖子不看他。 霍臨告退,只當他是少年心事難猜,再長幾歲就自然沉穩了。 紗幔內,霍槐掀開那床被子,跨坐上其下裸身男人的腰,雙手握上他的喉嚨,慢慢收緊。他垂低腦袋,湊近男人顫抖漲紅的臉,親昵地用鼻尖碰他鼻尖,氣音游離: “他不懂。他永遠都不會懂?!?/br> 他聽到男人痛苦的嗆聲,喊他陛下、陛下,搭上他的手卻不敢用力把它們扯下來。 他松手,撫摸他的脖子,著迷地用眼神描摹他那雙與霍臨有九分像的眸子,吻他額心,溫言軟語: “我只是想保護他。他會明白的?!?/br> 下午武夫人登門拜訪,帶來幾件翠玉首飾,讓丫鬟齊齊放置在桌上。 霍臨與她隔張茶幾鄰座。她拿過他的手放在膝上,笑了下。 “我送來幾件小玩意兒,你可別嫌我唐突。大食的公主明日便到了罷?你們三個都隨崇延,不解風情,想必是沒準備。我挑了些時興的,年輕女孩喜歡,你明日拿去送她,討個歡心?!?/br> “……謝謝夫人?!?/br> 霍臨悶聲答了,想把手收回來,不愿傷她心,還是作罷。 武菱湘見他神色郁郁,知他不喜這門婚事,便輕拍他手背,勸道: “人生大事,郎情妾意自然是好,生在名門望族,總有些不得已。誰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就愛上了,對不對?” 聽她話頭向著她與將軍的往事,霍臨生怕再得頓教訓,連忙應聲: “夫人說的對?!?/br> 武夫人和一個木頭過了近三十年,也養了他十年,他那點小心思她一瞧便知,不戳破,改了話頭,敘道: “你從小便不愛與人說心事。你們三個男孩,成天打架,也是沒什么好說。你親近崇延,他一句話就能把人堵回去,更說不了?!?/br> 她揮手,把候在一旁的丫鬟打發走。 “就我們兩個人,你跟我說說好不好?那是怎樣一個人?” 霍臨無言,問: “……是不是誰都知道了?” 夫人莞爾搖頭。 “衛俞寄了家書,我和崇延一起看的。還好他今年不回來,崇延氣到說他回來就再打他二十棍,屁股上rou多了就沒大沒小?!?/br> 霍臨笑出聲,沒那么拘謹了。想起圖瓦什,他刻意不去思考的問題又浮上腦海。 “他……我說不清楚?!?/br> “你若是中意他,總能說出一兩條的?!?/br> 霍臨絞盡腦汁,越想要想出什么來就越想不起來,到最后連昨晚想了什么都沒記起來,就記得那條: “他漢語不好,說什么要人猜半天,我懶得猜,教他說話?!?/br> 夫人楞了瞬,捂著帕子笑,問: “你教他什么?” “沒教什么,就是糾正下發音。他說的我聽得懂就行了,別的也不需要?!?/br> 他答完才想起自己教過他什么,不是“滾”就是“閉嘴”,自學成才一個“白癡”,還有什么“君王不早朝”、“爺”,沒一個能拿出來跟長輩講,頓時自慚形穢,想把自己暴打一頓。他那時候到底干了些什么鬼事? “這樣……” 夫人單手拄著下巴,沉吟片刻,問: “那你說的他都聽得懂嗎?突厥人很懂漢語?” 霍臨被她一說,頓時撥云見日,又心虛起來。 “聽得懂吧……我知道他是突厥人,沒說很復雜的。問他倒都能答?!?/br> 往事忽然如決堤洪水,撲面而來。他怔怔道: “有一次他跟我說他讓一個誰教他漢語。我問他為什么。他跟我說,他想跟我多說說話?!?/br> 武菱湘摩挲他的手,松開,理他耳邊的發。 “他愛你。足夠了?!?/br> 她蹙著眉尖對他笑,為難又溫柔, “我不是來勸你接下這門親事的。崇延要我來勸你。我呢,我還未出嫁時做過許多夢,我想要一個騎高頭白馬的將軍來娶我,一匹馬帶我走遍天下。我們家就我一個女兒,我爹很是偏心我,他以為他是為我好,就向當時仕途大好的崇延提親。 “他很英偉,有許多傳言。我對他有那種小女兒家的憧憬,你可能不明白。但是我夢碎了。我是女人,他不愛我,我一看就知道了。之后也沒有我夢想的一匹馬走天下,他在家呆了兩月,過了年就走了,上戰場?!?/br> 她深吸一口氣,扯起嘴角對一臉震驚的年輕將軍笑了下,收起嘴角。 “我在家以淚洗面,跟我爹吵架,罵他只是想要籠絡一個無依無靠的有為將軍,就把他唯一的女兒賣了出去。我當時只想要我的夢,相濡以沫,??菔癄€,而崇延哪樣都沒給我。我知道他愛我,后來才開始的罷,我心有寬慰,不怨他了,但怎么說呢…… “晚了。我一直很遺憾,到現在這把年紀了也還是有那種感覺。我想要我的夢,轟轟烈烈,仗劍天涯,做我所有想做而不敢做的事?,F在襄懷、衛俞也都該成家了,我還沒跟他們提過,他們也都跟個木頭一樣,腦子里全是打仗、軍功。是不是男人都這樣?” “夫人……” 霍臨不知如何安慰她。 夫人還是對他笑,撫摸他整齊潔白的衣襟,收回手。 “那邊大食的公主,也該做過跟我一樣的夢。誰家女兒沒做過呢?父王一道命令便千里迢迢過來,誰都不認識,語言也不通,還要擔心對方是不是自己夢中人。我知道你粗心,不論如何,待她好些。???” 霍臨動動喉結,艱澀應了: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