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因為做了很難堪的噩夢，藏茭再躺回床上就睡不著了。他把胳膊搭在前額，盯了一會兒天花板，才緩過神要起來洗漱。

    穿上拖鞋站起身他才感覺到內褲又濕了一塊，已經經歷過幾次失禁的藏茭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又雙叒叕因為刺激尿床了。

    雖然已經想到是因為功能性尿失禁了，但還是好羞恥啊。

    到衛生間彎下腰輕輕捏起薄薄的內褲，一只手扶著洗手池，另一只手艱難褪下。好像從白潤潤的玉上剝下來一層青灰的皮，露出清皎的內里。沾了尿漬的內褲沒有腥臊的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甜香，帶著一種模糊詭異的情色感。

    藏茭感覺后頸有風吹過，冷得他打了個顫。他快速把內褲扔到洗手池，光著白屁股出去找了條新的少女內褲，用濕紙巾擦干凈下面后穿了上去。

    那種被人凝視的古怪赤裸感漸漸消失。藏茭看了一圈挺大的衛生間，找到了涼風習習的原因所在，縮著脖子，踮腳關了洗澡隔間上面的透明小窗，那股颼颼的涼意終于消失不見。

    藏茭搖了搖頭，覺得剛剛自己應該是多想了。他回到洗手池，打開水流，試探著放得溫熱后，開始搓洗臟了的內褲。

    橙香味的皂角和內褲上的淡淡芳香絞在一塊，被水打得松散，溢出小小的剔透的泡沫，再被清澈的水流一浸，很快就全部濕透，只剩下淡淡的橙香。

    雖然藏茭總是開玩笑說自己五體不勤，但孤兒院出生的孩子哪里可能不會照顧自己。他洗、補衣服和做一些簡單的食物都是很拿手的，不過后來遇見了手藝很好的穆駱、越來越會做飯的阿生、還有希爾斯等等，他就開始變成只會嗷嗚嗷嗚吃東西的小廢物了。

    有點生疏地洗完內褲，藏茭抬頭看了眼鏡子。

    唔，眼皮有點水腫，大概是做了噩夢的原因，臉色還算健康。藏茭看著鏡子上被賤上的泡泡，莫名想到了濺出來的鮮血，那種突如其來的恐怖氛圍讓他寒噤了一下，恍惚看到水龍頭里流出的水都像是黏稠溫熱的血液。

    但眨眨眼那些血淋淋的場景就消失不見了。衛生間依然干凈寬敞，打在手上的水流清透溫和，藏茭不想多待，他覺得可能是因為不讓報警的緣故他才會一直做噩夢還出現幻覺。

    他有點害怕地咽了口唾沫，關上水龍頭，臨走前把鏡子上的小泡沫用食指輕輕蹭掉，然后拿著內褲出了衛生間關了燈。

    藏茭走的方向是陽臺，出了臥室。因此他完全看不到走后衛生間的燈又亮了，燈泡聲嘶力竭地閃了閃，最后噼啪暗了下去。被擦過泡沫的鏡子上突然出現了幾個血指印，按壓的幅度好像是從鏡子里往外按，那幾個指印都是尋著藏茭擦鏡面的地方，最后血糊糊地連成一個愛心。

    停頓了數秒，最后悉數消失。

    空蕩如初。

    －

    藏茭在冰箱翻到了幾個雞蛋和沒有開封的面包片。

    他在廚房折騰了一會兒，叼著面包拿著牛奶和盤子坐到了很大的餐桌旁。

    平時都是兩個人甜蜜喂食，聊天什么的。所以也不覺得餐桌太大，覺得孤單。但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了。

    藏茭垂下眸把盤子放在桌子上，用筷子攪了攪煎熟的雞蛋，完全沒有流心。他松口把咬掉一個角的面包放在盤子里，夾上不太好看的煎蛋，壓成長方形的三明治，就著牛奶慢慢享用他簡單的早餐。

    “要吃點別的嗎？”系統似乎看出來藏茭又變得難過的心情了，雖然是在問，但桌子上已經出現了火腿和奶油生菜。

    藏茭沒來得及拒絕，道謝接受了系統的安慰，算是吃了個滿配三明治。

    吃完后，藏茭想著只剩他一個人也不可能不打掃衛生。距離若打掃衛生也過去三天了，不知是不是早就有想到出意外，所以他很早就簽好了遺產合同，藏茭看過日期，是在他們同居第一天簽署的，若的財物房產都歸到了藏茭名下。作為房子的主人，藏茭準備好好把房間大掃除一遍，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任務相關的線索。

    掃了一遍地，在客房掃床下面的時候，灰和垃圾倒是沒有掃出來，反而掃出來一個小鐵盒。

    看起來是那種禮品曲奇的盒子，粉色和藍色的刷漆已經掉了不少，花體品牌名寫得很漂亮，晃一晃還能聽見碎片撞擊的聲響。

    【dy　Date，15年前大火的甜品品牌】

    是觸發式記憶。

    藏茭摸了摸盒子，沒有摸到灰，只是蹭下來一些脆脆的漆片，碾一下就碎得不成樣子。

    有些好奇地打開盒子?？礃幼討撘呀浽诖驳紫麓撕芫昧?，打開有些生澀費勁。藏茭很用力地打開?？匆娏饲婧欣锓胖臇|西

    ——一些陶瓷質的有弧度的淺粉碎片。

    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陶片下面還壓著一些發黑的硬幣，這樣推理下去的話，答案就是——小豬存錢罐！

    【滴！已經觸發時空疊加態特殊回憶·小豬存錢罐】

    突然感覺身體被拋空，眼前一片漆黑，藏茭有些慌張地詢問道：“統、統哥，這是怎么回事呀？”

    系統聲音很平穩：“不要擔心。是游戲回憶的另一種形式，和觸發式回憶并列的‘經驗式’回憶，主要體現在時空的疊加態，籠統來說就是你會跨時空回到事件觸發的時候自己經歷一遍回憶?！边@也就是他為什么會說“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定下來”的原因——因為時空悖論和莫比烏斯環的結構，讓藏茭從未來回到過去做出的選擇影響了最開始來到這個副本的他。一切都是無解的。

    是一切純真和罪惡的開端。

    ……

    但沒關系。只要藏茭安安全全就好了。系統想。

    “這種回憶系統無法跟隨。茭茭只要跟隨本心來做出合適的選擇就好，不用擔心別的?！?/br>
    藏茭聽得有點懵逼，他覺得自己大概聽懂了，又大概沒聽懂——大概就是、他會穿越到過去自己經歷一遍回憶，并且系統不能跟隨他的意思吧。

    這樣想著，仿佛被拋起的身體又重重地落下，藏茭咬住唇，感受奇怪的顛簸，最后在后背挨到綿軟的床褥后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一小段記憶灌入腦中。

    【藏家獨生子藏茭，父母和睦，自幼多受寵愛，疊加時間：2022.9.1.7:01:58、6歲；2039.8.21.10:37:54、23歲；已成功消磁】

    藏茭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覺得既新奇又可怕，他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坐到床沿的時候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六歲的小孩子，腿短短的夠到地面都費勁。

    超努力地往下挪，但還是在落地的時候發出了有點重、像是摔倒的聲響。薄薄嫩嫩的腳底板有點痛，藏茭眼里不自覺含了點水霧，他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敲了敲他的門，聲音溫柔急切：

    “寶寶沒事吧？摔倒了嗎？要不要mama進來抱抱？”

    好、好溫柔。不知道是因為那聲和若肖似的“寶寶”還是那句戳中淚點的“mama”，藏茭本來憋回去的淚水突然就像壞掉的噴泉一樣滾下來水珠了。

    他有mama了！

    藏茭小聲嗚嗚哭，邊哭還邊結結巴巴道：“不、不用mama，我、我在下床的時候摔到腳了，沒、沒事的?！?/br>
    門開了，又關上，藏茭被一雙溫暖的手抱起來顛了顛。瓷白嬌嫩如牡丹花苞似的腳趾被mama輕輕揉了揉，mama聲音又低又憐愛：

    “乖寶寶，寶寶不哭了，不痛不痛啊，mama去叫阿姨做寶寶愛吃的流心蛋好不好？早上再吃一塊紙杯蛋糕?！?/br>
    藏茭本來哭成了個小淚人，烏黑黑的眸子水潤潤的，小孩子哪里都小小的，他嘴唇紅紅，眼角紅紅，現在意識到自己挺大一個大人縮在小孩殼子里哭唧唧，當即害羞得耳朵也紅紅了，整個人從小淚人變成了小紅人。

    很好哄又臉皮薄的藏茭嗯嗯兩聲不哭了，只是雙手還緊緊抱著mama的脖子，把軟乎乎的臉頰壓在mama噴了一點香水的脖子上，壓成一個圓呼呼的小奶坑。

    “那寶寶自己換衣服洗漱好不好？今天小學開學寶寶要穿好校服上學哦?！眒ama拍了拍自己的小寶貝，捏了捏藏茭的脖子，在藏茭有些癢地縮起來后乘機親了一下他香香軟軟的臉蛋，然后把羞成小鴕鳥的藏茭放回了床上。

    mama走后，藏茭縮縮脖子，開始慶幸系統沒有跟來——這樣丟人的情景被系統看到了豈不是會毀了他的一世英名啊。

    乖乖找到藍白校服，藏茭穿上有點長的褲子，把褲腰帶提到最上面，繩子也系到最緊，結果還是因為腰太細，腿太短一直往下掉。

    有點郁悶地穿上短袖夏季校服上衣，藏茭剛上小學，還沒有紅領巾，所以有些寬敞的領口空蕩蕩，露出白白的脖子，站在鏡子前唇紅齒白，目光水潤，看起來像個頂頂可愛的女娃。

    踮著腳在已經放低不少的洗手池洗漱完后，藏茭擦了擦手，打開房間門往外走。

    走到外面藏茭才有一種——哇、我們家好像很有錢啊的感慨。

    透過紅木欄桿往下看：他們家應該是個獨棟別墅，有兩層，臥室房間都在二樓，一樓的客廳也很大。

    他捏著褲子，小步小步從二樓臺階往下走，最后一個臺階不小心被褲子絆了一下，藏茭重心不穩往下摔，害怕地閉上眼后卻沒有摔在地上，反而摔進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里。

    爸爸笑了一聲：“寶寶褲子有點長啊，先脫了讓劉姨給你裁剪一下，飯好了我們去吃飯吧?！?/br>
    藏茭睜開眼，看到了眉眼有些細紋看著很嚴肅的爸爸在微笑地看著他，抱著他就像抱著小雞仔一樣往餐桌方向走。

    看樣子、是爸爸哎。藏茭也忍不住傻乎乎樂了起來，他實在太幸福啦，能在回憶里感受到從未感受到的親情的溫暖！

    坐到墊了幾層軟墊好讓他能夠到餐桌的專屬座椅上，藏茭自己脫了褲子，一個胖阿姨笑呵呵拿走了褲子，應該就是劉姨。

    桌子上是甜甜的紙杯蛋糕、流心蛋、還有一些別的面包。手邊是溫溫的牛奶。正對面坐著姿態很優雅的mama，mama的右手邊坐著戴著眼鏡的爸爸。

    美美的吃完了早餐，劉姨送來褲子。應該是猜到他的褲腰帶也松松垮垮，所以裁剪修改好的褲子不僅褲腿長度適宜了，連腰寬也剛剛好了。藏茭開開心心穿上褲子，背上昨天就收拾好的書包和衣服包，坐上爸爸的小汽車前往學校。

    學校是公立的，但比藏茭曾經上過的小學要大且漂亮得多。里面花花草草都像是一個個歡迎小朋友的笑臉，藏茭被爸爸親了一下臉頰，毫不露怯地站在門口和爸爸告別，讓以為藏茭會哭會要求回家的爸爸有些刮目相看。

    他家的寶寶從小就嬌氣，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比他們想象的女兒還可愛，他們不免當作女孩嬌養茭茭，導致當初送他去上幼兒園花了好大的功夫，甚至第一個學期他們輪流請假陪茭茭上幼兒園，也見證了他們寶寶被全園當團寵寶貝的奇觀。

    沒想到這回上住宿小學居然不哭不鬧，還傻乎乎笑著和他招手。不會是沒有意識到要住宿吧？

    爸爸百思不得其解還有點擔心，于是折回想看看自家小團子有沒有眼巴巴還在校門口看著他招手，結果好不容易擠進家長堆里只看到了藏茭蹦蹦跳跳進了教學樓的背影。

    莫名心里有點孩子長大了不向父母撒嬌的被冷落感。爸爸嘆口氣，又擠了出去，開車去公司。

    －

    藏茭憑借一張又乖又萌的臉很順利地東問西問來到教室，其間被捏臉無數，手也被捏了好幾下，還有喪心病狂的問他有沒有手機加聯系方式。

    “jiejie，學校不讓帶手機的，會被處分?！辈剀苷J真地告訴正在rua他的臉的學姐。

    然后遭到了更瘋狂地“蹂躪”和“啊啊啊啊心都化了”的評價。

    終于找到教室的時候，藏茭臉反射弧很長的透上了被捏后的粉色，呆呆的站在教室門口被眾人圍觀，好像一個剛落下枝頭的小桃子。

    在經歷被高年級學長學姐rua、被同年級學生rua、被班里同學rua的風波之后，藏茭有點點自閉又有點點甜蜜的煩惱地找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接受著時不時轉過來的目光還有討論聲。

    我居然這么受歡迎？藏茭還在不可思議。明明他現在的長相和源世界的長相沒有不同啊，可能只是因為當時吃不好所以瘦弱了點，沒有現在這么軟萌圓潤。

    因為都不好意思坐在藏茭旁邊，所以藏茭的同桌反而空了出來。

    臨上課前，他的同桌才姍姍來遲。

    是一個面相很冷的男孩。那張和周圍面團子不同，有些棱角的臉不難看出以后的俊朗帥氣。

    他一坐下藏茭就感受到一點威脅，因為男生的發絲里是一雙雪白的狐貍耳朵。

    弱小動物的天性讓藏茭往里縮了縮，最后又努力克服，從書包里扒拉出來mama給他帶的給同桌的友好贈禮。

    在許多人艷羨嫉妒的目光中，冷面男孩桌子和藏茭桌子上的交界處放上了一個淺藍的禮物盒。

    “給你的。我是藏茭，以后我們就是同桌啦，請多多指教?！辈剀男⊥米佣涠读硕?，聲音軟軟的。

    冷面男孩沒有看他，只是用手扶住桌子往外一挪，椅子也往外一搬，兩人的桌子就拉開了，禮物搖搖欲墜了一會兒，“啪”地掉了下去，在桌子拉出的縫隙翻滾了一下，不動了。

    藏茭呆住了。

    其他同學生氣了。

    【黑匣子】

    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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