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醒
夏織錦換了身衣服。 他因為養傷,已經很久沒出門,夏玉絲聽說他要出去參加什么同學會,興奮地給他買了很多新衣服。 夏織錦在家里笑成一朵花,任由mama打扮自己,出了門,卻迷茫失落。 他穿著一身漂亮的白色,襯著這張臉,像盛開的白色月季。 簡緹看到他的時候還很意外,愣了幾秒鐘,沉著臉走過來:“你怎么來了?” 夏織錦僵在原地。 “說什么呢你,我去請小橙子來的?!彼螏Z霜嗔怪著走下來,熱情地拉過夏織錦,“你不是聯系不上織錦嗎?我特地去邀請他的,聯誼同學會這么重要的場合,怎么能不帶男朋友?” 簡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問:“你腰好了嗎?手機,怎么回事?” 夏織錦渾身冰冷,如同兜頭一盆涼水,他木木地回答:“腰,好的差不多了,手機,壞了?!?/br> “那現在怎么聯系你?”簡緹問。 他木訥地掏出自己為了圓謊暫用的舊手機:“這個,暫時用一下?!?/br> 簡緹沒再多問,拉起他的手進來:“走吧?!?/br> 宋嶼霜站在后面笑了笑,跟著一起進去。 整個學校大四的聯誼會,人很多,簡緹本來不想參加,但是為了簡歷他參加了兩屆學生會,現在必須出席。 簡緹帶著夏織錦走到一個角落,還四處張望了一下,有些緊張地說:“你在這里等我,餓了就吃點糕點?!?/br> 我就這么見不得人嗎?我好歹還有學籍。夏織錦想質問,又沒說出口。 簡緹左顧右盼,最后還是脫了自己的黑西裝外套披在他身上:“穿好,整場就你穿的最浮夸,太引人注目了?!?/br> 大多數學生還在成熟和青澀之間來回搖擺的歲數,西裝禮服穿的不倫不類,球鞋運動服也有。夏織錦穿著白色絲綢的襯衣,被一條修身的白色長褲勒出細瘦的腰,整個人宛如異次元的紙片人,迷人又耀眼。 簡緹煩躁的心情又涌上來,他把人往陰暗處拉,讓他的潔白隱藏。 夏織錦嘴唇抖了抖,乖乖穿上這件大兩個號的外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格外滑稽。 “等著我,別亂跑?!?/br> 簡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隨后出現在演講臺上。 夏織錦站在原地,不自覺抬了一杯酒,他今天就像是來自取其辱。 宋嶼霜問他敢不敢賭?他大言不慚地說敢。 可是到了這一秒,夏織錦忽然發覺自己的可笑,他輸的那么徹底。 十五萬就是簡緹對他最后的情分,他們之間所有的感情都蕩然無存,或許,從未存在過吧。 簡緹是如此地畏懼別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覺得他不該出現在自己的社交圈里,覺得他丟臉。 臺上宋嶼霜代表音樂學院講話,簡緹代表學生會,他們在光芒下,被所有人注視。 而自己,就躲在陰霾里,只得到一句別亂跑。 他麻木地等了很久,流程走完,聯誼會開始,人群到處流竄,他失去了簡緹的蹤跡。 手機嗡嗡響,夏織錦接起來:“喂?!?/br> “織錦,小霜被撞到又崴了腳,我現在送他去醫院,你自己先回家吧!” 夏織錦的心轟然碎裂。 他抬起杯子一飲而盡,一年多以來,第一次故態復萌的任性:“簡緹,我也很難受,你來接接我吧?” “你怎么了?” “我很難受,我要死了,我很難受!”他哭著,一遍遍說,“你來接接我,你來接接我吧!” 他聽到簡緹不耐地嘖聲:“織錦,別鬧,這邊很著急?!?/br> “我沒有鬧!我沒有鬧!” “夏織錦,你是不是永遠分不清輕重?”簡緹也急起來,“你怎么了你說清楚!” 夏織錦所有的話戛然而止。 不分輕重,又是不分輕重。 他吸了一下鼻子,忽然平淡道:“我沒事,我先回家了?!?/br> 他掛了電話,踉踉蹌蹌地往外走,沒走幾步,就忽然栽在地上。 “同學!”身邊圍了好幾個人,驚慌失措,“快!送這個同學去醫務室,他不太對勁!” 夏織錦臉上全是紅斑,他艱難地呼吸著,然后抬起自己的手機,按下緊急撥號:“不......不好意思,麻煩......叫我家人......” 在短暫失去意識之前,夏織錦想了很多的事。 那年新栽的梧桐,和院子里盛開的月季,是什么品種來著?不記得了,因為沒有多久,就換了新的品種。 那個少年披著一身日光出現,只是看著他就讓他心旌搖曳了很多年,迷途不知返,一錯再錯。 夏織錦醒來的時候,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剛輸完液的左手,他轉過頭,季秋黎和夏玉絲坐在自己右邊。 mama壓抑著哭聲,反復擦眼淚,看著崩潰無助,小叔叔正在安慰她。 夏織錦決定繼續裝睡。 許久之后,夏玉絲來摸摸他的頭,親了一下他的臉:“寶貝,我的寶貝受苦了?!?/br> 夏織錦眼眶一酸,過了一會,夏玉絲離開了病房。 “醒了就睜眼?!奔厩锢枥涞穆曇魝鱽?。 夏織錦緩緩睜開眼看,很是心虛:“小叔叔發現了???” 季秋黎冷眼看他:“你只要呼吸我就知道?!?/br> 他虛弱笑笑,有些力不從心地撒嬌:“小叔叔?!?/br> 季秋黎走過來,微微拉下他的被子檢查脖頸的紅斑情況,然后嘆了口氣,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小心扶著他半坐起來喝水:“餓了嗎?想吃什么?” 他討好地蹭蹭季秋黎:“想吃陽春面?!?/br> “好?!奔厩锢璐螂娫挿愿懒藥拙?,然后繼續冷淡地看著他,“夏織錦,你這次差點把我和你媽嚇死,她從昨天一直哭到現在?!?/br> 夏織錦心虛:“對不起,我、我讓你們擔心了?!?/br> “給我個理由,喝酒的理由。給我一個,明明知道自己是重度酒精過敏體質,平時吃蛋糕喝奶茶都不敢攝入酒精的人,為什么喝一整杯酒?”季秋黎沉沉發問,“夏織錦,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說清楚,說清楚。你mama從首都連夜趕回來,下飛機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晃,昨晚哭的幾次背過去,你平時感個冒她都如臨大敵,你不是不知道?!?/br> 夏織錦本來還想打哈哈是看錯了杯子,季秋黎的話太重,他一下就慫了:“小叔叔......” “還有我,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差點暈倒在辦公室?!奔厩锢瓒⒅?,滿眼紅血絲,“你小時候誤喝一小口白酒搶救了三天三夜我還記得,這次是一整杯,我昨天坐在急救室外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我在想,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br> 一直以來如避風港一樣強大的男人眼里,蘊出淚光來,他盯著夏織錦,又恨又心疼,絕望的狀態完全暴露出來。 夏織錦慌忙搖頭,眼淚嘩啦就掉下來,所有委屈跟隨著季秋黎這幾句話全部傾瀉出來:“小叔叔!小叔叔!” 他坐起來,不管不顧撲進季秋黎懷里,哭的撕心裂肺:“我好痛??!我好痛??!你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