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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月牙在線閱讀 - 蒙士謙的記憶3

蒙士謙的記憶3

為啥天天發呆發愣,人也憨不魯出的。我看你今天一說起參軍,人都精神起來,就像我們剛結婚那會兒一樣精神。我支持你,我老公是有出息的男人,是英雄的,我這個做婆娘的怎的可能會阻攔你呢?我就和六四在家里等住你,等你回來?!?/br>
    蒙士謙對著阿琴又摟又親,說:“老婆,有你的支持,我一定回來,和你們團聚。我會托付朋友們多多照應咱家,另外還有云峰哥,咱們兩家也要相互照顧,你知道,除了你們,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南云峰了?!?/br>
    阿琴點頭,二人相擁而泣。欣慰阿琴支持自己的同時,蒙士謙也想起來南云峰的話:他怎么就猜的出來爹媽不支持他,而阿琴會支持他呢?

    他想不通這一點,但也來不及向南云峰問詢了。

    李迪

    出征時候,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人物——李迪。此前說過,蒙士謙要當兵的消息就是這小子給漏出去的。三年前他和蒙士謙因為南云峰打了一場血架,被蒙士謙拿一把菜刀從廠子追到中心廣場臺,流血流了滿背,竟然也沒死,只是留了滿背的疤。這一架之后,人人都說這個潑皮怕是要找蒙家尋仇,要蒙士謙和南云峰多加點小心,可他像是受到了菩薩的點撥,人居然老實了,再不找南云峰的事,在蒙士謙面前頭也總低著頭,表現出臊眉耷眼的聽話的樣子,他在廠里再也不敢惹是生非,后頭老湊到南云峰和蒙士謙旁邊認錯,說什么“我以后不惹事兒,打死不惹了,你們二位就別記恨我了?!?/br>
    南云峰逐漸接納了他,偶爾愿意搭理他。但蒙士謙還是冷冷地待他,有時和別人有說有笑的,看他湊上來立刻變了臉色,大喊一聲“滾”。這也難怪,畢竟是文革時候在面前背后捅過刀子的人,按蒙士謙有仇必報的性子,那天留他一條命就算不錯的了,怎么還能像小時候那樣和這廝玩到一起?

    只是日久見人心,蒙士謙才發現這李迪是真心悔過。他向南家和蒙家以及文革時候得罪的各家各戶登門道歉過,南云峰不想計較過去的事,接了他道歉就打發他走了,而蒙家人起先惡心他,他就跪到蒙家門口不??念^,說自己錯了,以后給你們蒙家當牛做馬地賠罪。把頭皮磕得出血,看了讓阿琴和蒙母有些不落忍,想起過去李迪和蒙士謙玩得好的時候,這本來也該是個實誠心眼兒的孩子,怎么就弄到今天這般眾叛親離的田地了呢?

    一來二去,蒙士謙對李迪的態度也逐漸軟化,但他心里還是過不去以前的坎。他和李迪重新有了交流,見面點個頭,軋鋼幫個手,出門道個別,但還是不愿和他摻和太多,畢竟多年的友誼已經破裂,破鏡想重圓,不是三言兩語說說就行的事。

    李迪這人也算得上奇人。倒不是說他這個貨多么的有本事,而是說他性格異于常人,這點和蒙士謙、南云峰都異曲同工,這老幾位如果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那這故事也就沒什么好寫的了。

    內斗時期李迪的“沖鋒陷陣”,連累了他李家與多個人家結仇結怨,特別是像蒙家這種平反之后聲望很高的人家。所以四人幫粉碎后頭,他家里人恨極了他,他爹要和他斷絕了父子關系,放出話說不許他踏進李家一步,敢回去腿直接打斷。他想,這什么親情血濃于水也全是屁話,我雖然文革時候作惡多,可從來也沒把刀子捅到家人身上去過,結果這時候家里人開始把我往外擇了。那算逑了,我李迪從此無父無母無兄無弟孑孑獨立了!他那時候心想:“你們都說我壞,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好,那老子就壞給你們看!”于是欺軟怕硬,興妖作怪的放任自流。和蒙士謙打了那一架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在眾人眼里是個什么貨色,這也是他自己作的,便想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好好做個人了。

    在后面的數十年里,有件一直讓蒙士謙耿耿于懷的事,就是他覺得李迪比他更了解南云峰。后面發生的很多事,二人交談的許多話都證實了這一點——李迪是全世界頭一個看出南云峰身上有“仙人”特質的人(批注:這是李迪先生的原話,實在逗笑)。蒙士謙想不明白,怎么李迪這樣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總想和南云峰這種心思深沉個性寡淡的人走在一起。這像是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男人,李迪這么臭不要臉地貼上去,和南云峰能有什么共同語言?他不是最煩南云峰這樣滿腹經綸的文弱書生嗎?

    這事兒先按下,等會再表。蒙士謙去武裝部參與征軍時,那兒的領導果然看上了他,又知他在公社表現優異,說他覺悟高,愿意放下安穩生活,放下兒女情長扛起槍保家衛國,是條好漢。但戲劇的是,李迪竟然也跟了過去,對著領導直言自己和蒙士謙都在101廠,也想參軍,上不了戰場也沒關系,哪怕當個基干民兵呢?武部領導并不知道李迪的過去,卻喜歡李迪虎頭虎腦的一股子沖勁,問他,小子,你知道民兵和正規兵的區別不?李迪說,正規兵是仨字兒,民兵倆字兒,正規兵比民兵厲害吧?領導樂了,拍著李迪的肩膀,說好小子,胡扯淡也能讓你扯出來道理。

    準了兩人一同入伍。出來之后,蒙士謙往他臉上拍了一掌:“你胡扯八道啥?你怎的也要參軍了?”

    李迪跟在蒙士謙身后:“士謙,你去當兵,那我也去。我跟著你?!?/br>
    蒙士謙罵他:“傻rou,你放你媽呢?你跟著我做甚?”

    李迪說:“士謙,咱倆光著屁股一塊長大的。你知道,我從小家里窮,叫別人瞧不上,就你們家不嫌棄我,就你樂意和我玩。我后來做了對不住你家的事,你當是給我個機會,讓我也贖贖我的罪吧,我不想做白眼狼。這輩子我就想跟著你干,你走哪兒我跟哪兒?!?/br>
    蒙士謙氣得牙根兒癢癢,覺得李迪腦子叫驢踢了,他擰著李迪耳朵,像拖豬一樣把李迪拖出了武裝部。

    “你腦殼給是叫豬蹬咯!你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干我jiba事?你以為上戰場是干啥?拿著槍在戰壕里躲著玩的?就跟咱過去捉迷藏似的?會死人噶!還他娘說什么正規兵三個字,你以為啥子都能當兵?連兵種是啥都不知道,滾jiba蛋!”

    李迪揉了耳朵喊冤:“我剛是騙那個領導的。我知道民兵和基干民兵是啥意思,云峰哥跟我講過?!?/br>
    聽到南云峰和李迪講這些,蒙士謙心里好一陣不得勁兒,問李迪說:“你去克找過南云峰?你跟他說了啥?他又跟你說了啥?”

    李迪解釋:“昨天中午我吃飯時候告訴云峰哥,我說你要當兵,我想跟著你。云峰哥當時傻眼了,我猜他是為你擔心?!?/br>
    “…繼續說?!泵墒恐t呵斥他。

    “云峰哥就問我,士謙真要當兵嗎?我說我不知道,他這么跟我講的。他立馬擰著眉毛,我趕緊順著意思往下說,我說云峰哥,我想跟士謙一塊進隊伍,這當兵了也好相互照應著,可我都成了臭了街的熟臉了,就怕人家說我名聲不好不要我??!云峰哥就問我,李迪,你當真想當兵,認真想過了?我說沒有,但是士謙去哪我去哪。士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他一聽點頭,就給我支了一招,他給我講了好些兵種,還說讓我今天跟著你一起去武裝工作部,務必要在你對著那個領導說完之后再出聲,我說的那些什么民兵,正規兵,那些話,都是云峰哥教我的?!?/br>
    “往下說!”

    “是是。我就問了,云峰哥,你教我這些話,萬一派不上用場,明天不還是要抓瞎?云峰哥就說,不會的。只要你按著我說的去說去做,不會有別的問題。還要我盡量穿的得體,不要多說別的話,顯得憨厚一些?!?/br>
    “他跟你講這些東西干嘛?他跟你很熟?”

    “呵。我也納悶噶。云峰哥愿意搭理我,是大人不記小人過。但我實在也不明白他怎么愿意幫我。要說云峰哥這人真神了嘿,講部隊的那些事頭頭是道,把我說傻了!我問他,哥,你一個鋼廠里頭煉鋼的,怎個曉得這么多?他沒回我。剛剛更是了,他教我的那些話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全派上用場了,連那個領導對我說的話,云峰哥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真他娘的邪!我瞧云峰哥是要成仙了?!?/br>
    李迪添油加醋的表述讓蒙士謙有些不好相信,他轉而想起了昨天南云峰對他家人對他要參軍的態度的預測,也是準的不行??陕犂畹系囊馑?,南云峰完全沒有要攔他上戰場當兵,還慷慨地為他出謀劃策,這是幾個意思呢?

    大熱的日頭里,他后背有些出冷汗。

    但他還是對李迪說:“你少瞎rou扯。云峰哥看書多,懂得自然多。當兵沒腦子可不得行,你他娘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進了部隊連命令都聽不明白,上去就死逑!”

    戰爭

    蒙士謙和李迪一塊兒入了伍,臨走時,阿琴和父親以及一些工友為二人送行。送別的人群里,少不了對他們的叮囑和掛念,但蒙士謙心里并不痛快,因為送行的一行人里,沒有南云峰的身影。

    按理說不該,蒙士謙想,南云峰那么在意他,不該在這個重要時刻不到場。除非…他還是病著,病得嚴重了。

    他帶了兩樣東西離開:阿琴的那雙嫁妝耳墜,以及夾著南云峰少年照片的。

    咱們的邊防部隊,打越南不為了別的,就是自衛反擊。在蒙士謙和李迪過去之前的二月,咱們就已經把越南打得屁滾尿流了。后來邊境的老山,者陰山一帶被猴子越界侵占了,我們才不得不攻防撥點地打,斷斷續續地打了十年有余。

    入伍之前,蒙士謙和李迪都不知道,“新兵”和“老兵”的真正差距,不在于上了戰場新兵犯慫,而在于新兵死得多,死得快,補得多,補得也快。對越作戰,起初戰場在國境,后來戰況推進,我們基本是打進越南里頭作戰了,這樣子遠離國土去打,從本國各個軍區抽調兵力耗時傷財,光是行軍的時間都耽誤多少場戰斗了,為了前線及時補充兵源,才在靠近越南的幾個省份里“就地取材”,整理士兵支援前線,再有,76年部隊改編,79年時甲乙兩部隊數量上協調的不好,也間接推動了部隊征兵,就是因為這個,蒙士謙和李迪才有了機會進部隊里。

    第一場仗打之前,蒙士謙還知道拉著李迪乖乖聽話,死心眼兒地聽死命令去打。這場“處女仗”讓二人明白了一個道理:戰場上能活下來,靠的是運氣。指揮的讓去前頭,新兵們就扯直扯直地往前,一探出頭,子彈就嗖嗖嗖地飛過來了,一排人出來還沒踏出一個土溝,只剩下來蒙士謙和李迪倆人。臥倒在第二個溝里時候,蒙士謙喘著氣兒,咧著嘴四周一看,看見李迪抱著槍的手哆嗦著,下頭濕褲襠子了。

    頭一次小沖鋒回去了,在貓耳洞里坐下,出汗濕了一身,蒙士謙把衣服脫了想透透氣,沒想到脫掉了衣服立馬掉冰窖一樣的濕冷,他開了些壓縮干糧和蔬菜罐頭,看李迪擱旁邊傻坐著,岔著兩條腿晾自己褲襠,就往他兩腿之間踹了一腳。

    “慫貨,這不還沒死嗎?第一次上去就尿了褲襠了?給我們新兵丟人,吃!”

    李迪護著自己的襠,接過來蒙士謙開了的干糧,想送到嘴里,眼淚水先掉了出來,吃了一嘴的食渣。

    “士謙,這咋和我想的不一樣???那些人都是和咱一起過來當兵的,頭一天,十步遠沒有跑出去,怎么就沒了?這也叫當兵?…這當的是你奶奶的皮鞋!”

    蒙士謙移到他身邊讓他閉嘴,小聲說:“這話你別胡亂講,當兵的最忌諱說這些?!笨戳丝此闹鼙娙硕荚谥v話吃飯,又問李迪,“咋個?現在后悔去克跟我一同當兵了?”

    李迪立刻抹了眼淚:“我不怕!士謙你都不怕,我怕個rou!”

    “那你哭個甚!”

    “…我是哭那些新兵,他們同我們系個樣。這么十來個人幾小時之前還是會說會吃會屙會尿的,現在人都涼了…唉…”

    蒙士謙噤了聲,不再說什么。坐到李迪旁頭開罐頭??粗X銅盒里頭漂著的油星在rou湯上轉圈,想起剛剛中彈死在自己身邊的戰友,深吸了一口潮濕悶熱腐臭的空氣,死亡就在他和李迪的旁邊靜坐著,默默看著他們進食。

    他開始恍惚,回想和南云峰通暢心意的夜晚。想起來南云峰對他的那些話。

    現在的日子,是他想要的嗎?

    “是?!彼谛睦锔嬖V自己?!笆??!?/br>
    因為聽著子彈飛過自己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怵。他找到“折騰”的感覺了!不管李迪剛剛的話是不是瞎逞能,他蒙士謙是一點不怕那些打在戰友身上的子彈拐個彎射到自己身上的!第二次戰斗時,相互做好了心理建設的蒙士謙和李迪如魚得水,配合得當,好像他們二人天生就適合這里,蒙士謙也重新認識到了李迪的生性勇猛和機靈,部隊首長說二人完全不像新兵,儼然是在部隊生活多年的老兵。

    但戰友犧牲的痛楚,如同慢性毒藥,緩緩滲入蒙士謙的五臟六腑,讓他在月明星稀,蚊聲雷動的夜里不住地掉淚。這樣的悲痛一點不剩的化作了奮勇殺敵的力量。在特殊行動前喝著茅臺“壯行酒”時,在餓著肚子吃下燒心的豬油罐頭時,在拼死把落到洞口的炮彈搬出去時,他心里想著,我可不是為了我一人在打仗,我是為了我那些枉死的兄弟!他們但凡有我這樣幸運一丁點,那現在喝茅臺吃豬rou立軍功的不就是他們了么?我蒙士謙活到現在,靠的不是什么戰斗天賦,更不是啥子一腔熱血,就是靠運氣呀!是我的這些戰友替了我去找閻王爺,才把我擋到閻羅殿外頭的。這些戰友們,那個不是在臨死時候頂天立地的漢子,若不是上了戰場,哪個不是自己屋頭的頂梁柱?現在都戰死在了異國的壕溝中,連尸骨都恐怕要埋在這片濕潤的苔地里。是他們用他們的命,換回了我蒙士謙的命??!所以我吃豬rou,是在替他們吃豬rou,我喝茅臺,是在替他們喝茅臺,我殺掉一個敵人,這人頭都要均到他們的頭上,我不是個人,我的肩上背負著許許多多的英雄的靈魂…

    就這么折騰著,不怕死著,二人不停地學習軍事知識和技能,蒙士謙第二年就成了班長,多次受到嘉獎,參與過許許多多任務,85年出境抵近,他主動請求出戰,4個月內執行過12次偵查任務。他沖鋒過,突圍過,摧毀過火炮和屯兵工事,背著電臺穿越火線過,扛著負傷戰友在爬滿毒蟲的洼地里隱蔽過。他曾經被炮彈爆炸的氣浪兜到空中兩三米又落下來摔傷過腿,被叢林里的潮蟲咬爛了腿后傷口在貓耳洞漚爛生蟲,眼看著一個內臟被震破的戰友在自己背上吐著血沫咽了氣…生和死,就在一念之間,一腳踩偏,萬劫不復。經歷的生死多了,他逐漸不會在看著戰友的瞳孔失焦時留下淚水了,也不會聽從負傷戰友的“士謙,別管我了,你快走”,閉上眼睛休息時,他的眼前飄過的都是炮火在視網膜下的紅黃交替的視覺遺像,連夢中都是敵人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竹蟲爬上脖子時的刺痛感。

    蒙士謙一共負過三次重傷。第一次,是他被流彈擊中腹部,腸子都炸了出來拖了一地,開膛破肚時他已經在應激反應下失痛了,李迪和另一個名叫黃文菁的老兵就在他身邊,他只差一口氣。

    他扯住李迪的腳踝:“哥們這下兒趕上了…”說完還笑了一下。黃文菁右臂已經被炸斷,用不熟練的左手端著機關槍朝外圍一同亂掃,他沖著李迪大喊:

    “你帶著阿蒙快跑!”

    李迪的右眼珠暴血了,他護著蒙士謙不斷涌血的肚子說:“要走一起走噶!我們倆私跟著走了,你咋個辦!”

    黃文菁急了,第一波敵人就要反撲上來,他伏在戰壕底下,指著蒙士謙的肚子說:“我走不了了,李迪,我資歷比你們老,我現在命令你,把蒙士謙流出來的腸子塞回去,我不管你扛著他,抱著他還是拖著他,把他連人帶腸子給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快點!”

    “哥,咱不是不能一起走克,我們從索子溝后頭繞一下,從山后的鉤子里穿過去,再…”

    機關槍的槍口緩緩移上了蒙士謙的肚子,黃文菁翻著白眼說:“滾,你再扯淡,我立馬突突了他,我干的出來這種事,趕緊滾!”

    李迪咬著牙,把蒙士謙扛著走了。蒙士謙的身子漸漸冷了,他肚皮漏風,里頭和外頭一起冷,只能用手塞住那兒的豁口,不叫腸子肚子跑出來。他聽不清李迪和黃文菁的爭吵,只覺得世界的一切離他遠去,他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意識渙散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浮現出的,是剪了齊頷短發的阿琴舉起來飯勺敲六四的屁股的畫面。

    這是他傷的最重的一次,模糊著在醫區醒來時,軍醫們聚在他身邊縫合他的肚子,他漸漸能感覺到胃部有一點疼痛,針線穿破皮rou摩擦的感覺十分清晰,卻又聽見了父親對他的呵斥:

    “你一朝戰死,讓你老婆孩子怎么過活!”

    這時候蒙士謙已知自己死不了了,所以奮力扯了嘴角笑了一下,一旁給軍醫擦汗的小幫手看見了,還以為是他的面部神經也受損了。他就張了嘴,一口稠血淌了出來,說:

    “哇,姑娘。一點都不痛喲…”

    醒來時,李迪陪在他身邊。蒙士謙的身體還動不了,他翕動了嘴唇,李迪俯身把耳朵貼上去,他的第一句話是:“黃文菁呢?”

    李迪的右眼被包扎了起來,他幫著給蒙士謙墊起一塊枕頭,說:“沒了?!?/br>
    蒙士謙抬起來右手,食指彎著指著自己的肚子:“我身上的每個部件,都是用別人的命換過來的。左腿是懷樂,右肩是阿恭,現在,腸子是文菁哥?!?/br>
    養傷的時日,蒙士謙叫李迪把拿了過來,李迪說他裝樣子,是豬八戒戴眼鏡冒充大學生,都什么時候了還看書。但他并不是要看書的內容,而是拿出了南云峰的照片偷偷看。李迪哪次過來探視,蒙士謙都盯著照片發呆,有一會他趁蒙不備,把照片奪到了自己手里。

    “哇,這是誰???”

    “…還給我!”

    李迪拿著照片和蒙士謙的臉比了又比,打著哈哈說:“士謙,你沒這么秀氣吧?”

    “去你娘的,還給我!”

    “你說這是誰,我就給你?!?/br>
    無奈,蒙士謙只能說了南云峰的名字。

    李迪驚訝:“我瞅你天天盯著這照相片看,還以為是你婆娘的,想不到是云峰哥,你咋個有他的照片?”

    蒙士謙把照片奪回來夾在書里:“管你jiba事?!?/br>
    李迪感嘆:“云峰哥小時候真是排場。比小女娃都漂亮的,可惜了他獨眼兒?!闭f完又覺得背上的疤隱隱作痛,趕緊說自己亂講的。

    蒙士謙總盯南云峰的照片,李迪過來了他也不和李迪說話,李迪覺得無聊,慢慢地竟撿了來看。他文化水平低,那些意義深刻的長短句他不看,也看不懂,只挑他明白的看,三五天竟把整本書翻閱完了,點著頭對蒙士謙說:“士謙,這是好書喲?!?/br>
    蒙士謙白他一眼:“個盲流子,看得懂嗎?”

    李迪找出來他折角的書頁,手點著句子念了起來:“「錢能夠帶來人世間最最寶貴的東西——不求人」。這是實話,連洋鬼子都跟我想的一樣!”

    蒙士謙把書拿過來,李迪說的地方連他都還沒看到呢,但他一眼就看見了鄰頁上的另一句話,是被南云峰畫了線,寫了不少批注感想的:「有些人對做某一件事情具有那樣強烈的欲望,連自己也剎不住車,他們非做不可。為了滿足內心的渴望,他們什么都可以犧牲?!?/br>
    他說:“你他娘掉錢眼了,只看得見錢,說明你和洋鬼子一樣做資本主義美夢?!?/br>
    李迪趕緊擺手:“噓噓噓——可不敢亂說這話,咱們都是接受社會主義教育的,不能這點誘惑都經受不住?!?/br>
    蒙士謙躺了下去,不再搭理李迪的碎嘴,但他心里滿滿的都是那句話。他想,原來能寫的出來世界名著的文化人所思所想也和他們這些當兵吃糧的大老粗差不多,和南云峰這樣普普通通地追尋生命意義的小人物也差不多,在尋求“托心之事”的事兒上,他們可以達到精神層面上的一致性。

    他此刻覺得自己幸運了。連洋人大作家都說人要鬼迷日眼地必須找到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兒,足以說明這件事對全人類來講有多重要。自己已經找到了,就是“折騰”,雖然“折騰”的代價有點大,上戰場幾次三番用命來換取實現價值的成就感,但蒙士謙也覺得值得。南云峰也已經找到了,就是看書,他同樣為了看更多的書,不惜以健康為代價,“衣帶漸寬終不悔”。那他認識的其他的人呢?李迪,阿琴,父親母親,遠在家鄉的工友們,忠骨埋于山高林密的異國的戰友們,這些人,他們找到那件非做不可的事情了嗎?

    第二次負傷,是在某次出擊拔點高地時,突擊隊長正往山頭頭沖,隨后中彈受傷,蒙士謙沖上去給他包扎傷口,突擊隊長果然讓他快跑,說什么也不下火線,誓要清除山洞內殘敵。后頭權昕也趕上來。蒙士謙就和權昕陪著隊長一同拔點。子彈打穿了權昕的臉皮,蒙士謙撲到他身上想先將他帶走,他口齒不清地說:“帶隊長走?!?/br>
    一邊說一邊從臉頰的窟窿眼里冒血。

    “我先護著你走,我再回來掩護隊長!”

    “吾。吾跑不動,跑不動?!?/br>
    “不是他娘的嘴壞了嗎,怎么跑不動???你又不是用嘴跑?!?/br>
    “跑不動,跑不動…”

    權昕干脆躺下了,身上還有些彈夾和手榴彈,便把手榴彈卸下來拉了環用力向著溝外頭丟,作為突擊隊員的蒙士謙身背電臺向指揮部匯報前沿陣地已經突破。這時隊長頭部受傷嚴重,蒙士謙和權昕冒著密集的火力將已經昏迷的隊長背下高點,撤退道路上,曾經做過第一誘捕手的權昕跑在了蒙士謙前頭,卻不幸觸碰地雷犧牲,飛出來的一枚彈片劃傷了蒙士謙的左眼,視界的一半變得黑紅交疊著,他忍著劇痛把隊長帶回了陣地。

    作戰結束后,蒙士謙和隊長都被記了一等戰功,兩人都要求把自己的一等功讓給犧牲的權昕。養傷時,他會刻意地轉動眼珠,感受左眼晶狀體和破損的玻璃體在眼窩里磨動時頓頓的奇怪感受與尖銳刺痛,他一度認為自己的左眼從此失明,卻并不為此而尤怨,反而為自己終于成為了和南云峰“一樣的人”而沉思,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南云峰在人前時常是歪著頭的——眼傷引發的偏頭痛牽動著頭內部的復雜的交感神經,讓他無法直的起頭。

    李迪也負傷了,他被炸斷了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豬油罐頭吃多了,戰士們都覺得舌頭打滑,看到豬rou都想吐的,李迪就收了他與蒙士謙的豬rou罐頭拿去和別的戰士們交換,這時候李迪深藏在血脈之中的天才般的經商頭腦初現。戰時弄包好煙抽不容易,李迪精打細算著,用豬rou換過來好些烤煙和旱煙給蒙士謙享受。開包的煙得抓緊抽,不然受了潮抽的沒滋沒味,煙葉燃不起來。蒙士謙的眼睛不能太受煙熏,李迪就拉了他從洞里出來,對著滿山的綠樹吞云吐霧。

    蒙士謙抽了一口被嗆,咳嗽一聲,左眼被擠壓受力,就開始疼。

    “嬲的!士謙,美國人是真厲害!”

    “你啥意思?”

    “他們的地雷用探測器探不出來!你看看猴子們,用的是清一色的美式裝備,這美國佬們的東西是真好使??!要是我們也有這些家伙事兒,整個越南都能被打成我們的地盤了!他娘…”

    對美式裝備的大吹特吹在這時候就讓李迪在心中種下了“美國夢”的種子。這也為后期他的“崇洋媚外”(徐家清的批注:這里是夸張的說法。李迪先生并不是不愛國的,但是老東西或許很看不慣他這一點。)埋下了伏筆。

    “當然好使了。美國二戰就是靠軍火發家的,他們軍備質量要是拉逼,能賺那么多錢?他們要是沒兩口氣,敢和蘇聯冷戰?”

    “我說你眼睛…”李迪用殘廢的左手夾住煙,指著蒙士謙腦袋上有些滲血的繃帶,“啥時候能拆了?”

    “拆個rou。瞎了。我也是獨眼龍了?!?/br>
    蒙士謙用手指捻滅煙頭,把煙蒂彈到了洞下頭。他和李迪都是在入伍后的第二年學會抽煙的,這個用煙頭抹指紋的習慣,他也想不起來是如何養成的了。興許是受傷多了,為了忍傷口的疼痛,就需要用煙頭燙手的疼痛來分散注意力。到后來用指頭滅煙,手指上叫燙出一層厚厚的痂,根本沒有感覺了。

    他已經適應了獨眼的生活。他發現雖然傷的是左眼,但右眼也莫名其妙地變花了,視角的范圍縮小,想看清東西時總是要湊近了,用手摸,用鼻子嗅,甚至用舌頭舔,用旁的感官輔助著,眼睛才能確定這是什么。每次想落淚時,左眼就瘙癢不止,伴隨有淚水從傷口處滲出的辣痛感。拆線時他重獲光明,一下子又清晰廣闊的世界讓他甚至再度投入戰斗時難以適應。只有在夜里閉上雙眼時,他才覺得這世界不是左右抖動的,他想起照片上南云峰明亮的雙眼…啊,他不到二十歲便瞎了左眼,受著殘廢的疾苦已經十幾年了,他又那么容易落淚,這十幾年,他每日都是這樣的嗎?

    第三次負傷,是部隊要挑選一批戰士往老山前線參與作戰,蒙士謙和李迪主動報名,在一次活動中,他們和十來名偵查戰士前往馬崩方向越軍一個陣地設伏,抓捕對方11人,回撤至某山埡口,被高處敵人以火力阻斷去路,李迪立即指揮偵查部展開還擊,交戰時蒙士謙胸部中彈,將倒下了,李迪把他扛起。蒙士謙伏在李迪耳邊說:

    “你自己走吧。我想我是時候死在這里了?!?/br>
    李迪迅捷得如同貓兒,聲音卻木木呆呆:“士謙,我可從沒聽你說過這些扯淡的話。你別讓我瞧不起你?!?/br>
    蒙士謙扯了李迪的左耳,在耳廓上用盡全力咬了一口,但他似乎意識不到自己的那點力氣根本無法制止李迪。

    “士謙,你還不如一只蝲蝲蛄咬的我疼呢?!?/br>
    “你丟了我,走吧。李迪,我是得死在這的人?!?/br>
    “錯了你娘的!”李迪破口大罵,“若說非死在這,那該死的人也得是我李迪!我人見人嫌,連家里人都不愿意接受。你不一樣,你有老婆孩子父母雙親,說什么死不死!你砍我背上的十來刀我都記著呢,我必須得親手還回來!你等我報仇雪恨了再…”

    李迪的聲音逐漸遠去,蒙士謙已經昏迷了。

    這次的傷養好時,部隊要凱旋了。沙場“折騰”十年,蒙士謙覺得也算是夠了,他不在乎自己拿了多少功勛榮譽,至少返回家鄉時候,他和李迪都不算缺胳膊少腿,鼻子眼睛湊合著還能用。雖然戰火的淬煉讓這兩個大半小伙子年輕的容貌折損不少,但同時也賦予了二人鶴立雞群的非凡氣質和血氣方剛、殺伐果斷和不屈從命運的性格,這種氣質和性格將伴隨蒙士謙的往后余生,指引他在多個至關重要的分岔路口做出里程碑式的決定。返鄉時,車站擠滿了迎接的人,蒙士謙看著這些陌生和熟悉夾雜的面孔,眼淚一下子出涌不止。

    這高低攢動的人頭之中,依舊沒有他日思夜想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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