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所謂買東西
陸西言癱在桌子上,魂不守舍,隔個幾分鐘就摸出手機來看一眼。 過了十來分鐘他坐不住了,還是給陸非白發了消息:你在哪? 陸非自幾乎是秒回了:在外面。 這個點在外面干什么? 陸西言懷疑起來,心情更糟糕了。 陸非白又發了一條:在買東西。 陸西言看了一眼時間,工作時間,能把父親從工作狀態拖出來的事可不多。陸非白隱約有點工作狂的潛質,忙起來不吃飯不睡覺都是有的。 買什么這么重要都不工作了? 陸西言越想越可疑,臉上忍不住掛上了稚氣的不滿意,用力打字:哦。 他到底是個孩子,一個生活在溺愛中的孩子,很稚氣,不經人事,還未長大。 陸非白看著那個簡潔的“哦”,有點不甘心地盯著聊天界面看了一會兒,還是只有一個“哦”,沒有任何其他的新消息跳出。他動了動手指:干什么呢?為什么不好好聽課? 那邊像是躊躇了片刻,終于回復了:想你了。 陸非白笑了,又眼見那條發出不過幾秒的消息被陸西言急匆匆地撤回了,笑容又擴大了。 他注意到柜臺后的年輕姑娘臉上現出了好奇,收起了手機,點點玻璃柜:“就這一款了?!?/br> 一枚綴著鉆的銀白戒指嵌在絲絨首飾盒里發著柔和的光。 陸非白接過單子填寫了尺寸款型,又跟柜臺小姐預約了來拿的時間。 他又看了一眼對話框,仍是顯示陸西言撤回一條消息。 他太熟悉陸西言了,哪怕陸西言并不在他面前,他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撤回消息的神情。 右手放在桌上握著筆,左手抓著手機擱在腿上,微微低著頭,慌亂地發消息又慌亂地撤回,耳尖發燙,不好意思又期待地看著那幾條對話,等著回復。 陸非白打字:我也想你了。 他點下發送。 陸西言寫著題,余光中看見靜音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低頭查看。 爸爸:我也想你了。 少年人心中炸開了煙花,溫柔奪目、璨燦亮眼。 激動到無心內卷。 他寬容大量地決定原諒父親一分鐘。 陸西言心里有了猜測,估計彭身正希望父親能成,又不得不抵防他大鬧抗拒后媽。 這是來提前預告了。 他仔細地把父親的回復截圖保存放入相冊密碼箱。 里面已經有很多照片了,有的是拍下臥室里開著昏黃小燈的照片,有的是大腿上深紅破皮的牙印,還有一張拍了一瓶用完扔在地上的潤滑液,瓶身歪著,最后幾滴液體滴落在地板上。 陸西言草草瀏覽了一下,關閉了相冊。 原諒的那一分鐘已經過去了,他要繼續橫眉冷對陸非白。 下課齊放來找他玩,看他懶洋洋地趴在桌上,關切地問:“不舒服?” 陸西言有氣無力地把手捂住心口:“心里不舒服?!?/br> “西子捧心呢你這是?!饼R放嫌棄道,“怎么了?” “沒怎么,今天我想去你家住,成嗎?”陸西言歪著頭枕著手臂問。 齊放拉著他去小賣部買水:“行啊?!彼麘蛑o地笑:“怎么今晚不要老公抱著睡了?” 陸西言卻沒像他預想的那樣惱羞成怒,只是淡淡地說:“生他氣了?!?/br> “……”齊放努力地理解了一下,嘆氣道,“好吧,打算住幾天?” “沒幾天?!标懳餮阅昧艘缓袡幟什?,齊放接過去結賬。齊放說:“多住幾天,反正也要放假了。兩天假,明天去哪玩?” “上次沒逛成的那個酒吧?!标懳餮源灵_檸檬茶。天涼了,喝冷的有點硌牙,他哈出一口氣。 “你還在對氣死你爹這件事執著著呢?”齊放看著他,“咱先說好,這次不找任jiejie,成嗎?” 陸西言用胳膊肘杵他,齊放吃痛地叫了一聲,彎下腰捂著肚子:“心狠手辣啊陸西言!” 陸西言低頭看手機,不理他。齊放快步追上他,無奈道:“你也太癡情了,巴心巴肝的……” 陸西言猛地停下腳步,齊放沒來得及停步,差點撞他身上。陸西言對著他敲了敲手機屏幕,冷峻道:“你知道個屁?我收到最新消息,陸非白在給我物色后媽了!” “什么?!”齊放顯然大吃一驚,“你居然雇私家偵探調查你男人有沒有出軌?!” “……”陸西言嘲諷,“我知道上次月考你語文為什么沒及格了?!?/br> “……”齊放說,”你為什么要開沉默?” 陸西言不接他的話:“他朋友告訴我的?!?/br> 他強調道:“其實我也沒有完全相信?!?/br> 作為發小的齊放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很不開心。 他嘴上說著不相信,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卻實實在在地不開心。 放學時陸西言清點完所有假期作業,跟著齊放從西門溜了。 在地鐵上坐下時手機上已經有兩三個未接來電了,還有幾條陸非白發來的微信問他是不是要打掃衛生。正在看,手機振動起來,陸西言戴上耳機,接通了。 耳機里立刻傳來陸非白的聲音:“你要去哪里?” 陸西言笑了起來,他手機里的定位器早就被他摳下來了,父親卻仍然能清楚地知道他所在的坐標,想必又裝了新的定位他了。 也許這個手機本身已經被鎖定了? 他點開app,象征著陸非白的那個質點果然在向地鐵行駛的方向挪動。 陸西言開口道:“你不要跟過來?!?/br> 陸非自像是沒有聽到:“你要和小放出去玩?” “我要去齊放家住幾天?!标懳餮阅笾鷻C,“也可能是一天,或是一陣子?!?/br> 他下意識捏了一下自己的后頸。這是陸非白一個習慣性的動作,提住他后頸的皮rou,輕輕向上提,像拎一只幼貓憊子,久而久之陸西言也會在思考的時候下意識捏一捏自己的后頸,但感覺是不相同的,他放下手,垂下眼注視著自己的指尖:“我要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了再回來?!?/br> 陸非白沒有說話,陸西言也沉默了,但誰都沒有掛斷。片刻后陸非白開口,聲音很低:“你不開心?” 陸西言否定道:“沒有?!?/br> 陸非白卻加強了語氣:“你不開心?!?/br> 他肯定地又重復了一遍:“你不高興了?!?/br> 陸西言突然就真的不高興了。 陸非白已經把他徹底摸清楚了,里里外外都摸透了,永遠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他卻猜不透陸非白,來源于沒有開端的不知從何下手。 不公平。 陸非白使出一貫的誘哄手段,軟下語氣:“言言,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我們再談,好不好?” 陸西言沒有回應,于是他疑惑出聲:“言言?” “不好?!标懳餮灾苯亓水?。 齊放坐在他旁邊,擔心地看著他。放假前最后一天沒有晚自習,五點多鐘還沒到晚高峰,地鐵里乘客寥寥,他們這節車廂只有零星幾個人。他聽見陸西言問:“你真的懂我嗎?” 他幾乎是惡意地開口:“有時候我真的不想做你兒子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