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一個平凡的早晨,夜凌云如往常一樣醒來。正當他坐在沙發里,迷迷糊糊地思索是否要吃早飯時,門鈴響了。 是誰,在大清早? 帶著疑惑的心情,他打開門——一大束紅色山茶花嚴嚴實實擋在眼前,層層疊疊的花朵帶著甜膩芬芳鉆入鼻中。在如此濃稠味道的簇擁下,夜凌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七夕快樂!”他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清亮富有活力,還帶著雀躍的期待。一個紅色腦袋從花后探出來,“收好嘍,我的織女!”他笑著將他的禮物獻寶似的捧至對方面前,而接受對象因這稱呼露出微妙的神情。 夜凌云皺眉盯著近至鼻尖的花,火麟飛看他在猶豫,不由分說將花往他懷里塞去,“愣著干什么,拿著呀。被感動成木頭了?”他揶揄道。 “它們毫無用處,保存不了幾天,還會招來蟲子?!币沽柙撇活I情地批判道,用手指戳戳其上的一朵花,“只是在浪費錢罷了?!?/br> 話雖如此,他還是不情不愿地接過了他的七夕禮物,揣著那么大一束花,束手無措呆立著的樣子頗有些滑稽。 火麟飛則趁機將捎帶的早餐塞進對方手里,今天是屜香氣撲鼻的包子和杯熱騰騰小米南瓜粥。 “怎么沒用了!”他不滿地叫道,“這可以愉悅身心。你把它們分開放在鹽水瓶里,每個地方都擺幾朵就能保鮮一陣子?!彼制财沧?,“有沒有情調啊,你這個無趣的功能主義者?!?/br> 夜凌云不以為然,只是抱著花和早飯轉身走進門去,接著他發愁起該把花放在何處,家里可沒適當的空地來放置它,這些鮮艷恣意的花兒和房中秩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最終,他只得在餐桌上為它們安排了個暫時居所。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它們。奇怪的是,火麟飛竟沒像往常一樣跟進來,他只是在門口說道要去上班先行一步,然后轉瞬間溜得無影無蹤,夜凌云都沒來及喊住他。以前對方準會煩擾他一陣才會離開,而眼下可還未到上班的時間,其向來不會這么早坐進辦公室去。 按火麟飛的話說就是——奴隸才上趕著去被老板壓迫,他要做自己生活的主人。 夜凌云一時摸不到頭腦,但也沒再去細想,目前最重要的是決定回送對方什么禮物?;ㄟ@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已被踢出考慮范圍,手表、衣服或顯卡這類實用物品火麟飛通常會自己購買(哦或許最后那個并不算生活必需品),對方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舉。 什么東西是火麟飛沒有,而他擁有且能給予的? 想著想著,夜凌云的目光轉向那捧山茶花,似乎并無必要為此耗費心神——這只是一束對方隨手訂的花而已。正當要放棄思考,去隨便買些尋常玩意時,他捕捉到那團錦簇中躲藏著什么東西。 他湊過去,捏著它露出的一角將其從花縫隙中抽出來——是一個薄薄的方形信封。這是什么?驅散心中那絲隱約的期待后,夜凌云穩住心神,面色平靜同時迅速地撕掉火漆。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扇光碟和一張賀卡,他抖抖信封,它們齊齊掉出來。那張賀卡上只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逐月。 什么意思?夜凌云努力思索著,難道你想追逐些虛無縹緲之物嗎?火麟飛總是有些超乎尋常的想法和觀念,而與此同時,雖然從外表上難以看出,但他也是個有理想的人,渴望著一個美好沒有剝削的光明世界。他當過義工,見義勇為過,甚至去偏遠地區支過教。他喜歡對弱者伸出援手,他見不得他們的苦難與不幸,他是夜凌云鄙夷卻又不得不欣賞的那類人。 可這跟他的禮物又有何關系? 他又拾起那張光碟放進電腦,看著屏幕上出現的東西,他明白了?;瘅腼w會在空閑時間自己寫歌,并常興致勃勃地向夜凌云展示他的大作。他的曲子譜得不錯,可作詞水平相當一般。其對音樂有種近乎癡迷的狂熱,他能為修改曲子中不和諧的篇章幾天幾夜不合眼。 他曾說,人就是為某些東西而生的。 但夜凌云是不會贊揚對方的作曲水準的,他向來認為這是種不務正業的行為。(不,或許他沒資格這么說,因為曾經的他也是如此)不過火麟飛的歌確實很動聽,盡管不愿承認,可人在某一刻,總會為什么東西所觸動。 比如這又一首新作的歌,它是對方特意為他譜寫的嗎?在這之前,火麟飛從未為他寫過歌。而在滿足與竊喜滋生過后,夜凌云并不那么愿意承認這是獨屬于他一人的禮物。 這是一份負擔,他的心微微下沉?;蛟S它只是又一件對方想呈現給他的新作,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就算如此也沒有關系,他的生活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這就單純只是首歌而已,沒有任何特殊含義。就只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曲子,不包含任何無聊的諸如“愛”一樣的東西。 可他為何又悄悄期待著,渴望得到它和他應是特殊存在的結果。 最終夜凌云把電腦推到一旁,轉而去吃早飯。他心不在焉地嚼著包子,以往他很中意的食物此時味如嚼蠟,他腦海中難以抑制地浮現起那首歌和火麟飛彈唱的樣子,悠揚的曲調自頎長手指下奔涌而出,清朗的男聲熱情頌揚著希望、愛與信仰等世間一切美好之物。 他晃晃頭,趕走這些雜念,專心于手下的食物。他啜飲一口粥,有些驚奇地發現它里面竟加了很多糖。那家早點攤并不會主動往粥里放糖,客人需要根據自己的口味調放,而他每次買粥都會加好幾大勺糖。 聽起來可能有些難以置信,但夜凌云其實是個重度甜食愛好者,不過他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包括火麟飛。而據他所知,對方并不那么熱衷于甜品,更何況對常人來講,眼下的粥甜度齁得嚇人。 心臟驀地一跳,他實在說不出這是種什么感受,只感覺粥的熱度順著腸胃燙到了心口,并隨之蔓延到四肢百骸,周身都暖融融的。夜凌云再次想到那首未聽的歌,他決定飯畢立馬就去聽它。 已經沒有什么好顧慮的了,就算那首歌不是為他而作,他仍可以作為一名觀客欣賞它。 他三下五除二消滅完剩下的包子,接著迫不及待坐到電腦前,屏住呼吸,用力按下播放鍵。頓時清越的音調從揚聲器飄出,火麟飛開始忘我地彈唱: 月亮啊月亮?? 你為何高懸在遙遠天際 你可知每當夜里 我都會想起你 告訴我如何才能觸碰你 告訴我如何才能解讀你 告訴我如何才能擁有你 別否認 我知道你照耀著我 可每當我望向你 你又將頭扭過 哪怕做顆勇敢的星星 也好過東藏西躲 月亮啊月亮 請變得更明亮 我不愿你掉到地上 但倘若你低頭向下望 就知道這世間也能如你般明亮 我追逐著太陽 也追逐著月亮 月亮也在追逐著它的夢想 相信有一天 我們都能到達希望的彼方?? …… 夜凌云的心轟然炸響,它如擂鼓一般在胸腔中跳動,簡直讓他喘不過氣來。澎湃洶涌的情感排山倒海般襲來,火麟飛在向他訴說,暗流之下,涌動著隱秘的愛意與期冀。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比任何人,都期望你能自由遵從你的心,不為外物所累。聽得見嗎,看得到嗎,感受得到嗎?我的心和這個真實卻又美麗的世界! 而此時此刻,夜凌云突然想跳一支舞。自從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他就再沒有真正地跳過舞了,但在內心的某個小角落中,年少的他仍不愿放棄。盡管他再也跳不了那么好,可當下,他就只是想去追尋真正的自我,只是做真正想做的事,哪怕不在聚光燈下,哪怕沒有萬千掌聲。 他就只是想進行“跳舞”這一運動的本身。 他喜歡掌控身體的感覺,喜歡風掃過面龐的感覺,喜歡全身心投入的感覺,喜歡不斷精進的感覺,而除了跳舞,沒有任何一項活動能帶給他這些快感。 在舞蹈中,他感覺自己像是生出了翅膀。 火麟飛曾看過他少年時代的舞蹈,做出了我要給你寫曲子的承諾,那時對方的眼睛閃著光芒。而他不得不遺憾地澆滅其熱情——因為年輕時的傷病,他早已無法站上舞臺,而也沒有訓練場需要一名幾近殘廢的教練。在他沒有準備好之時,他的前程,他的理想,他曾心之神往的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但生活總要繼續,失意過,迷茫過,最終他轉了行,做著跟舞蹈完全無關的工作。 他終于是埋葬了過去。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他總會偷偷追憶舊日??上]有了高強度的訓練,動作質量已不可挽回地下降,而他的雙腿也再不能承受長時間的跳動了。 無數個夜晚,他唾棄著無用的自己和他疲軟的雙腿。 但在內心深處,他仍不愿放棄,總在嘗試著,磨礪著,懷抱著能重現當年舞姿的幻想。除非有朝一日他死去,否則沒什么能阻止他。去跳吧,去跑吧,哪怕再跳不了那么高,再跑不了那么遠。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他能再次跳出僅一支滿意的舞,讓他即刻去死也無憾。 能做到嗎?他聽到火麟飛在歌唱,你最終一定會做到,我相信你。慢慢來,我在望著你。 在逐漸激蕩的旋律中,夜凌云原本沉重僵硬的四肢變得輕盈靈活,和著曲子的節拍踏起步子。盡管跳得仍然很糟糕,可他久違地感到活力重新涌進身體里,像是給失血的病人輸入新鮮血液。 或許我可以重拾編舞,他暗想道,這首歌值得(我同樣值得)。騰挪躍動間,猶可窺見曾經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v然他絕無可能達到當年的水準,但他仍能享受這過程本身。 即便最終不能再翱翔于九霄之上,他依然可以努力去飛翔,能夠一直去嘗試。 經一陣劇烈運動后,他感到全身浸泡在令人心安的酸痛中,汗水也濕答答地粘在襯衫上。但一股暢快感隨之而來,有清風吹拂過心谷,有甘霖灑落于心田。 那首歌早已播放完畢,夜凌云仍沉浸在其余波中。他陶醉地閉上眼,輕輕哼唱著調子,微微擺動起身體。半晌他輕呼一口氣,睜開雙目,他知道該送火麟飛什么了。 先啟動較簡單的計劃一。 是時候展現他“驚人”的廚藝了,夜凌云首先在網上搜索中式點心做法大全——火麟飛喜歡吃一些小零食,而鑒于對方對甜度過高的西點興致不高,他選擇了一些甜度適中的中點。 他以挑剔的眼光評判著它們——這個外表看著太簡單了(火麟飛喜歡花哨又華而不實的東西,難以理解),那個整套風格過于混搭(他自身的強迫癥犯了)……最終經千挑萬選,他搜羅出一些對方可能中意的點心,并將他們配成一套。 好吧,他自己下廚都沒如此用心。 然后他又出門去禮品店,耗費了好些時間在里面挑選相稱的禮品盒。店員小姑娘看他慎重仔細的模樣,眼神充滿令人不寒而栗的慈祥。 不知為何,夜凌云陡然有種做賊的感覺,迅速付完帳后,他向下扯著帽檐,灰溜溜離開了這里,生怕被熟人認出來。在離開那條街道后,他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他有何必要遮遮掩掩?真是可笑,他又有些氣憤地像往常那樣昂首挺胸邁開步子。 他已為此浪費了太長時間,或許這個決定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他有點懊惱地想,有這些時間他本可以去做些更有意義之事。但半途而廢可不被允許,他只得咬咬牙繼續下去。就當為了那首歌,為了火麟飛那點……微不足道的心意,如果不付出與之相稱的回報,他自己也會鄙夷自己。 夜凌云向來有恩必報,這是他永不更變的原則。他做這一切絕不是因為其他什么多余的東西。 又從超市買完必備食材回到家后,他便開始著手準備。說真的,他之前從未嘗試做過甜品,更別提還是極需技術的中點——瞧瞧荷花酥那層疊繁復的花瓣,他的頭突然隱隱作痛。 他有預感,制作過程將會漫長且枯燥,為不使這段時間過于難熬,他開始播放“逐月”。有了它的陪伴,下廚過程似乎也變得妙趣橫生起來。 終于,在歌不知循環播放到第多少遍時,夜凌云捏好最后一個面點。他抹去額上的汗水,將它們投入油鍋、蒸籠或烤箱中。他手忙腳亂地同時cao作著這些廚具,還差點把荷花酥炸糊。 好在最終效果還頗令人滿意。他謹慎地將這些精巧易碎的小玩意一個個填進食盒內的格子里,古色古香的木制食盒與這些精致斑斕的點心簡直是天作之合。做完這一切,他托著下巴端詳起食盒,總覺得少些什么。 這個提盒的外表是否有些過于單調?火麟飛會中意這個簡單的東西嗎?盡管他常對其喜好華麗之物的品味嗤之以鼻,但這畢竟是送給對方的禮物。在沉思中,夜凌云的眼角余光瞟到廚臺上剩下的面團,突然他想起之前搜索到的“巧果”,這東西是七夕節的特產。 于是他又簡單炸制了一些巧果,這樣正好不浪費活好的面。待晾涼后,按網上的資料說明,他將它們在紅線繩上穿成一串,做成個流蘇狀的墜子,然后把其當裝飾掛在食盒柄上。 或許火麟飛會喜歡這類別出心裁的玩意,如果對方有哪怕一點不中意的表現,他就當著對方的面把它們全部吃掉。 做完這一切后已到下午,不知不覺間,一天竟已過半。夜凌云猛然想起似乎還有未完成的工作,他責備自己竟然忘記了這么重要的事,這在平常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他又坐到電腦前處理他的工作。奇怪的是,今天他只花費比以往短一半的時間,填表與核對數據似乎并不那么乏味了,他的心情放松得出奇。 離與火麟飛約定的見面時間還有一陣子,他便開始慣例的??蓾M腦子都是火麟飛收到禮物時的反應,他半行字也看不下去。他強迫自己專注,然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突然像是變成另一種語言,他費好大力氣才能將它們消化。他翻過一頁,卻完全不記得它講了什么。 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似乎在此刻完全失去效果。最終,夜凌云挫敗地嘆口氣,猛地將書啪一聲合上,向后重重仰在椅子上。 這太過了,他已處于一種近乎失控的境地。內心的理智警報器滴滴作響,而他沒有任何及時止損的沖動,就像一只奮不顧身撲入火焰的飛蛾,一頭明知前方是深淵還要躍過它的羚羊。 難道就為了那首歌嗎,這一切究竟為了什么?夜凌云想不明白,也不敢再去細想。 突然他對于即將到來的會面有了一絲抗拒,他到底想得到什么反應?最好是火麟飛無比嫌棄他的禮物,如此他將再不做這種無用之事。不,這不是我想要的,內心深處的一個聲音抗議道。我想看到他快樂,我想他因我而歡喜,我想,成為他的“唯一”。 除他之外,我不會尋求任何人的認同,不想回應任何人的期待。 我在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夜凌云絕望地捂住臉,一步錯步步錯,或許他就不該邁出最初那一步。但這份禮是一定要送出的,這份心意是一定要傳達的,就像他不能容許買東西而不付錢一樣。那樣他會違背自己的原則,成為一名卑劣的偷竊者,一名坐享其成的弱者。 只需送出它就好了,多么簡單的一件事,根本不必去胡思亂想。丟掉這個令人心煩意亂的累贅,再做完最重要的那件事,他就再不欠對方什么了。 他開始認真考慮,這之后是否要減少與火麟飛聯系的次數,他身上正發生的變化可不是個好現象,他是否已不知不覺間飲下了毒藥,他是否正在進行慢性自殺?而在認識對方之前,夜凌云與過去的每一天,每一年都別無二致,一直一直是健康、毫無波瀾的。 突然,為見面所定的鬧鐘響起來,將他從紛亂思緒中猛地拽出。但實際上根本沒有設定它的必要,因為他隔幾分鐘就會看向墻上的掛鐘。 是時候了。 夜凌云換上干凈整潔的新衣服,照著鏡子往頭發上抹些發膠,又向身上噴些古龍水。這很奇怪,他后知后覺地想,他并不是去參加一場重要的會議。但沒時間細想了,他可不能遲到。 走在大街上,每一個人似乎都在看他,夜凌云感到如芒在身,渾身說不出的別扭。我在做有史以來最愚蠢的事,他抓緊食盒的提手,強按下內心浮上來的一絲期待。這不是什么值得去興奮的事,但他躁動不安,急不可耐,恨不得生出雙翅飛往目的地。 當他到達時,對方還未下班,于是夜凌云便站在其公司附近的一座路燈下耐心等待。在此期間,好幾個賣花小販試圖在他這討些生意做,他精心打理的外表、手中拎著的禮物和不時看向手表的動作可逃不過他們敏銳的雙目——這是一個對心上人翹首以盼的男青年,而要是再加上幾朵嬌艷的鮮花豈不是更錦上添花。 耐著性子聽完他們熱情的恭維和推銷后,夜凌云不厭其煩地一一拒絕了他們,他已經有花了,而他的花比這些好上百倍,他漫不經心地想。雖然它們都同樣只是除了妍麗外表外一無是處的植物而已。 他等啊等,面前經過數對甜蜜的情侶(他們臉上的神情可真是令人作嘔),多名賣花的小販,可就是沒望見他期待的那人。最終他只等來火麟飛的一條短信——傳達了他要加班的信息,并附上一堆表情和顏文字來表明看似誠懇的歉意。 夜凌云緊緊捏著手機,一時郁結。果然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可他只能繼續等,這只是達成目標途中的一個小小意外而已,他心平氣和地安慰自己。 天色漸暗,他的耐心也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終于在天幕完全黑下來時,火麟飛從臺階上竄下來。青年離老遠向他招招手,三步并作兩步蹦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說:“喲,這是哪塊望夫石???” 夜凌云無視了對方的話,“你遲到了?!彼恼Z氣冷淡。 火麟飛直呼冤枉,向他抱怨起自己難纏的上司。為堵住對方的嘴,夜凌云把那個盒子舉到其面前,“這個給你?!彼麚P揚下巴,簡短地說。 “哇哦,”火麟飛發出聲小小的驚嘆,赤色的眸子一下子被點亮,“這是……給我的?”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不容忽視的喜悅。 夜凌云扭過頭去,將拳頭擋在嘴前輕咳兩聲:“毫無疑問?!?/br> “真是難得,你竟然會送我禮物,鄙人太榮幸了?!眲傞_始的激動過后,火麟飛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來,他伸手摩挲著那串巧果,“有意思?!彼堄信d趣地看著它,“你什么時候喜歡搞這些玩意了?” 夜凌云硬邦邦地說:“這是買的?!?/br> 火麟飛聳聳肩,他又掀開食盒的蓋子,像是挑開新娘的紅蓋頭,“那這個也是你買的?”他挑挑眉。 “……這是我自己做的!”夜凌云瞪他一眼,有些氣急敗壞道。不,或許他應該說這是隨便買的。 “這不挺厲害的嘛?!被瘅腼w笑瞇瞇地說。夜凌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為他毫無必要的謊話。 “你什么時候也對自己這么上心就好了?!被瘅腼w輕嘆一聲,神色復雜地盯著這些精致的點心低聲道。夜凌云裝作沒有聽清他的話。 接著在對方眼也不眨的注視下,火麟飛小心捏起枚晶瑩剔透的桂花糕,遞到夜凌云嘴邊,“頭一個犒勞大廚好了,我先就委屈下?!彼⑽⒁恍?。 夜凌云垂眼看看它,又望望火麟飛,而對方只是晃晃手中的點心,臉上帶著鼓勵又催促的笑容:“您先請?!?/br> 僵持一會后,夜凌云不情不愿地低下頭,輕輕咬住那塊糕。這點心入口清潤滑軟,咬碎后微涼的清甜感在味蕾上層層爆開。 火麟飛應該也會喜歡,他不著痕跡地想。 而此時投喂者正聚精會神地瞧著他咀嚼,夜凌云的樣子讓火麟飛感覺像是在喂一只小動物,溫順地垂下頭,又謹慎地進食。等對方吃完,他沖其咧嘴一笑:“禮尚往來,該你喂我了?!?/br> 夜凌云愣了一下,他突然感覺自己上了這家伙的鉤,“你自己沒有手?”他冷笑道。 然而火麟飛將他的沒皮沒臉貫徹到了底,他張大嘴巴,得意揚揚道:“對對,我殘廢了,請你可憐可憐這個不能自理的人吧?!?/br> 夜凌云氣極反笑,他無可奈何地拾起塊玫瑰酥,往對方嘴里塞去,“慢點吃,”他輕聲細語地說,活像是喂白雪公主毒蘋果的狠心皇后,“小心被噎,低能患者?!?/br> 火麟飛裝模作樣地嗆咳起來,“咳咳咳,謀殺親夫啦!”夜凌云眉心直跳,按耐住給他一拳的沖動。 半天沒有攝入能量,火麟飛三口兩口就咽下了那塊糕點,讓人懷疑他是否能品嘗出它真正的味道。他咂咂嘴,又囫圇吞下另外幾個。 眼見整盒點心都要全軍覆沒,夜凌云趕緊攔對方,“不要一次性吃太多,除非你想體重超標或是得糖尿病?!闭f著他威脅般緊握住火麟飛蠢蠢欲動的手腕。 “你怎么有資格說我的啊,那你以后也少吃甜!”火麟飛翻個白眼,但他暫時放過了這些點心,并鄭重其事地合上食盒蓋子。 收拾好后,火麟飛提議道,“一起去走走?不知英俊瀟灑的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彼首骷澥康厣斐鍪?。 夜凌云無語地斜一眼他,“去吃飯嗎,我請客?!边@附近新開業了一家餐廳,對方曾不經意提過想去嘗嘗鮮。 火麟飛一聽,立馬笑逐顏開地搭上他肩膀:“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蟲,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而夜凌云不動聲色地掰開他的手,往前快走幾步,令其撲了個空?;瘅腼w抱怨幾句,小跑著跟上他。 暖橙色的燈光下,他們的影子黏連在一起,像是生來就密不可分。 夜凌云在電腦上新建了一個文件夾,將其命名為——燎原。